">大堂上,不沾泥大盟主鬧了個灰頭土臉,滿心憤恨的甩袖進了後堂。
縣令一跑,這縣衙後堂自然而然的成了盟主駐蹕之地。
剛剛進來的時候,看著那縣令後堂就有了不願意挪動腳窩的意思了,雕梁畫棟,軟玉燻香,花床錦被,還有幾個被縣尊拋棄的侍妾,或燕瘦或環肥,在那里蹲首靜待,這不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
但是現在看上去這些都是絕對不順眼,看著那幾個原先縣尊的侍妾,都有拿刀子劈了他的心思。
跟在後面的大黑子見了大當家的臉色,趕緊上前一步,黑著臉大聲的將這些可憐人趕走,不要真的在大當家盛怒的時候丟了性命。
等不沾泥氣哼哼的一坐到榻上,拿起床頭茶碗想喝口水,結果卻見是個空碗,當時大怒,就要發作,大黑子忙上前接過來,尋了茶壺窠給倒上,這時候,不沾泥倒沒了喝茶的興致。
「你說,這都是什麼東西,戰斗中畏縮退後,但在分肥時候卻是不甘人後,這些人哪里是個人物?」
「是是是,大當家的說的是,其實原本這個盟軍便是松散,也沒有真正的紀律約束,不過是大家見到有利可圖便來湊個熱鬧,其實主力還不是過天星還有咱們?」
不沾泥喝了口水,把茶碗放下,就不說話。
大黑子見不沾泥消氣,再次小聲道︰「其實一些財物也不過是身外之物,拿些出去收買些人心也不是不可以的。」看看不沾泥陰晴不定的臉,又小心翼翼的道︰「那個呂世說的滿有道理,現在我們強敵環視,同時我們這次也算捅了個天大的簍子,正需要我們一起進退,應付即將到來的官軍的報復反撲啊。」
不沾泥還沒糊涂到這個地步,還沒有真的就想在這米脂過上日子,自己也知道,這個會盟不過是大家各取所需罷了,哪里還真的是團結一心對抗官軍?佔據州府?自己還沒那個實力呢。
只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到手的金山銀山怎麼能平白舍去?這可都是自己將來壯大山寨實力的基礎啊,等壯大了實力,那說不得就有可能攻下一地守住一方,那以後——。
轉個身,撫模著那縣令華美的被褥,小聲的問道︰「你說,那一只虎等就這樣善罷甘休嗎?」
大老黑聞言,想都不想道︰「不能。」
「我也是這麼想,那一只虎本來自視甚高,根本就不服哪個,更是年輕氣勝貪婪無比,張家堡走水一事就有蹊蹺,我在暗地里也找人查訪了一回,也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大當家的英明,若當時咱們有所表示,那大家就做不成這樣的大事了。」
「但這次,他一只虎再次露出貪婪的本色,不但出力不多,保存了實力,而且還不知道知足,竟然不依不饒的還想要城東之地,簡直就是貪得無厭。」
大老黑就不說話了,就那麼靜靜的等待著不沾泥的下文。
不沾泥也把這大老黑當做絕對的心月復,其父親就是自己父親的親兵,算起來也算是家生子,有什麼私密之事也不隱瞞,同時這大老黑也對自己忠心耿耿,沒有一點二心。
「你對呂世怎麼看?」不沾泥突然轉變話題問道。
大老黑張了張嘴,又閉上,想了一會道︰「呂世其人,有無敵智慧,卻又菩薩心腸,所以深孚眾望人心,做事又事事謀劃精細,佔盡先機,如果假以時日,定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我隨他督戰西城,更是見識了他諸般手段,也有慷慨赴死之心,深得嘍愛戴,更何況遇見那過天星這個直性貨,對那呂世無條件的信任,這樣,那臥牛山將會是一個大好的前景。」
但看看不沾泥的臉色,把話鋒直轉道︰「但是,這可能對于我們來說卻不一定是個好事。」
不沾泥點頭,對大老黑的分析判斷表示了贊同︰「亂世將起,各地將要群雄分起,我們恰逢其會,本來要想有番作為,現在的情況是,要麼發展壯大成為一地豪杰,要麼就是碌碌無為隨波逐流,成為別人的馬前卒,就是想過個安穩的日子,你也要有自保的實力,否則也會被實力強大者吞並。因此上我們要不遺余力的增強實力,同時也要盡可能的分拆別人的勢力,不要讓他們形成對我們的威脅,哪怕是未來可能的都不行。」
這個大老黑也相當明白,也就不再說什麼。
其實跟隨呂世等在西城一戰,對呂世為人處世大是佩服,在內心雖然也知道他將來必是自己山寨的一大強敵,但是從良知感性上又不想對付那樣一個處處為兄弟考量的好人,于是只好沉默。
「不過,大當家的,一只虎那些腌東西,真的就能在明天拿了錢糧回山嗎?」
「你說呢?」不沾泥斜著眼楮看著大黑子。這小子雖然長得人高馬大好像十分粗魯,其實卻是心細如發的主,要不也不可能將山寨二當家的位置給他。
「我看未必,想那跋扈自傲的小子,怎麼能吃了這個虧而無動于衷?」
「你說的對。」不沾泥點點頭道,「今日大堂之上,若是沒有呂世那個多事的,一只虎定然沖動的發難,說不得當場就是一場刀兵。」
大老黑可惜的道︰「可惜,那小子還是沖動的不夠啊,如果當場起了刀兵,正和了我們的心願,那大堂之上可幾乎都是我們的人,剩下的也都做壁上觀,正可以當場做了那些反對我們的頭領,正好趁著當時,快刀斬亂麻,那樣我們既不分出糧草,又能收攏那些桿子手下的嘍,真是一舉兩得啊。」
「是啊,當時我正要再激一激他,讓那莽撞小子先動手,那樣我們就佔了道義,又在官軍反應過來之前,解決了他們,但這個時候卻跳出來個呂世,攪合了我們的好事。真真氣死人啊。」
「呂世一出,那就不同了,那過天星我看現在已經是唯呂世馬首是瞻,那都做到言听計從了,如果我們打起來,那呂世處在大局考慮一定在期間攙和,那結果就不一定如何了。」
「所以我便忍下了這口氣,那莽撞小子可能也想到了這些,也就退了一步,但我看,那小子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大當家說的是,那小子打的是什麼主意呢?」其實大老黑知道那一只虎的主意算盤,但這事你得讓大當家的說出來,要不就有了逾越之嫌,徒增上位者戒心,這也是在匪窩里從小長大看的受的歷練出來的。
「嘿嘿嘿,還不是見事不利,便先退一步做下步準備打算?同時也想著在天亮的時候,先分得了錢糧,然後再和我們翻臉的把戲?哼哼,他的算盤打的到好,只是他忒也的小瞧了天下英雄。」
不沾泥說道這里,然後站起來在地上走了幾個來回,思考了一陣之後,站住,轉身面對大老黑道︰「你現在就去召集兄弟,收拾刀槍,做好準備,同時,你派出語言便給的兄弟,不,你親自走一趟,到那幾個和咱們貼心的桿子去,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將他們拉到我們的船上,不管明日那一只虎做什麼樣的安排,我們都要先下手為強,做了那個東西。」說道這里的時候,不由陰沉沉的道︰「小小毛孩子,就要在老子的手中玩花樣,你還女敕了點。」
「大當家的說的對,與其讓人佔先,不若我們主動。明天就叫那小子雞飛蛋打,沒了下場。」大黑子贊同的一拍手,但轉眼試探著道︰‘只是那呂世還有下山虎等該如何處分?」
「這倒是一個難題,那下山虎和蓋叫天,這次我們也沒虧待了他,錢糧無算,也分給了他們膏腴富庶之地,想來不應該幫著那一只虎,因為只要一只虎得了利,那就得大家從新劃分區域,到那時候,可就是在他們手中掏食,我想這不是他們所願意見到的。」
「我想也是。在利益面前,哪個願意把到嘴的肥肉吐出來,就是一小塊也不會願意。」
「但這事不可大意,我一會親自去蓋叫天和下山虎那里,不言明此事,但也點明這期間關竅,讓他們知道,我主要針對的是他一只虎,與其他人沒有任何想干,我想他們要是知道我的想法,在明天行事的時候一定會選擇明哲保身。」
「大當家的辛苦。」大黑子小小的拍下馬屁,但轉眼想到一個大問題。「那過天星呂世等如何處理?」
這一說倒叫人頭疼。
大黑子突然道︰「大當家的,那呂世的人馬現在都扎營在西城之外,正在全力救助傷員,我們是不是——」
不沾泥聞听眼前一亮,兩手一拍大喜道︰「這真是天助我也。」
「怎麼說?」
「你去聯系其他幾個桿子之後,馬上叫老三,在我們手中選精干得力者一千,在天明之時,搶佔城門,給我關門落鎖,將呂世大隊擋在城外,同時也斷了一只虎等的退路,做那甕中捉鱉,讓那些腌東西,要麼去死,要麼投降。」
「妙,高,大當家的這一招真可謂絕戶計啊。」大黑子再次贊嘆一番,然後小聲道︰「現在城里就剩下呂世的兄弟趙大海,和他帶領的一百五十騎兵治安西城,這趙大海一旦被關在城里卻有點不妥。」
這是個隱患,呂世性子雖然柔弱,但是及重親情兄弟,就為了兩個毛孩子都能做了這些算計,不惜自己也以身犯險,可想其心,真要是他的兄弟趙大海有了一差二錯,這倒是個麻煩,那呂世過天星一定拼命的救援,那事情就不好辦了。
大黑子略想了一下,突然道︰「趙大海與我有並肩戰斗之緣,其人又及其好酒,我不如擺下酒宴,灌醉了他,然後將他綁了,送上城頭,然後與呂世等言明我等不予為敵之意,有趙大海在手,想來那呂世投鼠忌器也絕對不敢插手此間事情。」
「好,好,妙,妙。」此事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