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黯然離去的不沾泥被呂世這麼一說.心中不由嘆氣.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呂世說話我還有什麼不答應的.還有什麼能力不答應的.只要不過分就是萬幸了.
于是回身低聲道︰「但憑先生吩咐.」
呂世連忙上前一步道︰「吩咐不敢.只是我想用銀子在老英雄手中買些糧草.不知道老英雄可願意商量.」
這話一出.不沾泥倒是一愣.你臥牛山破了張家堡.那里的糧食是多少我們大家都知道.你山寨根本就不缺糧食.為什麼還要急巴巴的跟我買.看看其他桿子.突然恍然大悟.呵呵.感情是呂世菩薩心腸作怪.定是想救濟這城里沒了家私的百姓.只是不願明說.怕大家下不來台階.好個聰明體貼的呂世.
但走到呂世這般,,作為自己也不能說出.現在且不說自己沒那個能力.就是一說出來.那自己再次被推到大家的對立面上去.他呂世救濟了.你不沾泥救濟了那其他救不救.想想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裝個糊涂吧.再說了這場大戰繳獲頗豐.但自己一場內訌之後.人馬已經減半.想帶走那麼多的糧草也是不能.還是賣個人情給這呂世吧.
于是大度的道︰「可以.我現在也只能帶走一半的糧草.剩下的一半就賣與先生.同時我有些負傷的兄弟我也帶不走.還請先生收留.還有一批兄弟戰死.也請先生一並費心吧.」
呂世聞言點頭答應道︰「老英雄放心.就將這些交予我等.等諸位兄弟傷好.我再遣回貴寨.」
「既然先生答允.那就在那一半里再贈與先生一半吧.」然後深施一禮誠心誠意道︰「拜托了.」也不等呂世再說.就那麼滿身蕭瑟的蹣跚而去.
那些原本支持不沾泥的見事情已經如此.也沒了興致念頭.紛紛無言的給呂世拱拱手然後紛紛走去.
不沾泥和這些兄弟連夜領了錢糧連夜出城.再沒有回頭看一眼這傷心的米脂.
一只虎見不沾泥走了.自己再在這里實在無趣.站起來想和這個壞了自己大事的呂世紛爭一番.但想想自己所作所為的確又拿不上台面.于是盯著呂世看了半天.跺跺腳.咬牙切齒道︰「我的那份傷亡撫恤也不要了.都給了你做那爛好人.糧草也給你留下一半.」然後盯著自己的妹子道︰「春蘭.咱們走.」
春蘭這時候小臉煞白.只是期期艾艾的看著自己的哥哥.再看看那個呂世.心中想走.但是腳卻無論如何也挪不動.
「還跟這個假仁慈的家伙干什麼.走」一只虎大喊一聲.憤然離去.
春蘭不由得疾步跟出.但是.走到大堂中間卻又不舍.來回望去.眼淚已經滾滾而下.
呂世看著春蘭奔出.心中忽悠下下沉.沒來由的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在看到春蘭左右為難.伸出手.張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時間就呆立當堂.
兩人就那麼在大庭廣眾之下相對無言.
等了半天.也不見呂世說什麼.春蘭跺跺腳.掩面而去.呂世的心就徹底一空.
連最後自己的盟友蓋叫天和下山虎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在呂世的心中現在反反復復的就是一句︰「好難熬的一天啊.」眼前一黑轟然倒地.
當呂世在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早晨.陽光透過窗欞的縫隙照在呂世的臉上.暖暖的.讓他感覺到活著的感覺.
稍微動下已經躺的麻木的身子.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個人緊緊的攥著.稍微轉頭看見春蘭正一手緊緊攥著自己把頭伏在自己身邊沉沉睡著.
呂世當時大惑不解.看著熟睡中原本俏麗的面龐現在已經蒼白消瘦.緊閉的眼楮.眼角還殘留著絲絲淚痕.這讓呂世依舊如在夢中.她不是走了嗎.怎麼還在這里.這是哪里.很想搖搖腦袋讓自己清醒.讓失去記憶的碎片慢慢串聯起來.但是自己失敗了.只是記得當時春蘭掩面而去.自己便再沒了記憶.
輕輕的就那麼閉著眼楮.感覺著那縴細的小手傳染過來的溫暖.隨著那溫暖一動不動.
呂世不覺一種深深的溫暖在心底里流轉.愛憐的感受著這個本是潑辣的姑娘.由于自己的到來開始變得越來越乖巧柔順.自己的到來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張老實.趙大海.過天星.趙興還有耿奎還有不沾泥等等.還有就是這個緊緊握著自己手的姑娘.
時間就在這抹溫馨幸福中慢慢消失.呂世真的想就這樣一直到永久.
為了不驚動李蘭花.讓這個自己喜歡的姑娘多睡一會.呂世只有忍受麻木的身體保持原樣不變.正要享受這個痛並快樂時光的時候.突然響起的一個大嗓門卻打破了這一絲溫馨的時光.
「哈哈哈.先生醒啦.先生醒啦.我看到先生的眼楮再轉動.」這是過天星的大嗓門.
「其實要是听我的.一壇子老酒下去.他昨天晚上就醒了.呵呵呵.」這是沒心沒肺的趙大海的聲音.
「軍師醒了就好.」一個沉穩平和的聲音跟著道.語氣里滿是欣喜.這是陳策的聲音.
「嘿嘿.我就說了.軍師吉人自有天相嗎.看看被我說中了.」這是耿奎憨厚的聲音.
「都小點聲.讓軍師再養養神.」威嚴但充滿慈愛的聲音.這是三叔的聲音.
「哈哈哈.軍師軍師.那個那個.」木木的.這是朱鐵的性格.「既然軍師已經醒轉.屬下馬上去通知在衙門外焦急中等了一夜的兄弟.讓大家不要擔心.」沉穩並心思縝密的.一定是趙興.
「都小點聲.都給我出去.讓孩子再睡一會.」慈愛溢于言表的.這又是三叔.
一滴淚水掉到了手背上.啊.是春蘭喜極而泣的眼淚.
這時候呂世才注意到這小小的房間里竟然擠著這麼多的人.
趕緊張開眼.呂世忙要起身坐起來.就被一只干枯但溫暖的大手按住;「先不要動身.再躺會.」是三叔取代了春蘭的位置.坐到了床頭.還拿手背試了試呂世的額頭溫度.「好了.好了.不熱了.」然後如釋重負的長出了口氣.回過身對只顧著抹淚的春蘭拿出長輩的身份呵斥道;「挺大個姑娘.還不去熬些肉粥來給軍師補補.就知道哭.像什麼樣子.」春蘭小臉一紅歡快的跑了出去.
呂世眼楮一熱.被關懷真好.
過天星見了呂世的神情哈哈大笑起來;「呦呵.我們的大軍師還會哭嗎.我以為你只會笑呢.快看啊.」在大家開心的哄笑里呂世尷尬的抹去自己幸福的眼淚.
「不奈事了.我還是坐一會吧.躺著也是累.」呂世忙岔開話頭.緩和下尷尬的場面.然後小心的問道︰「我現在是在哪里.現在是什麼時候.」
三叔再次按下呂世︰「你還是先躺一會.昨天大事安排完畢.你當堂暈倒.可是把我們嚇壞了.」三叔心疼的道︰「也是難為你了.這十幾天來.連番征戰籌謀.我就沒看見你睡過覺.就是鐵打的也架不住這般折騰.」
呂世大驚.自己當堂暈倒.那蓋叫天和下山虎還沒有安排.尤其是答應陳策三個兄弟用銀錢贖回家屬的事情還沒協商.這可暈倒的真不是時候.
想到這.一臉惶急的呂世趕緊再次要起身.過天星一把按住.笑著道︰「我的好先生.是不是擔心蓋叫天和一只虎.你放心吧.他們也連夜收拾了東西.領了他們該得的那份糧草回山.對了.我答應下山虎.用一萬銀子換草上飛和火狐狸等手下兄弟家眷.當時約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那下山虎也痛快的答應了.」
呂世聞听.不由長出一口氣.把疲憊的沒了骨頭一般的身子重重摔倒在床上.
耿奎也道︰「現在米脂城里已經是人去城空.剩下的就是我們這一支隊伍.先生放心.官軍還遠.鄉勇被上次一頓打擊也暫時沒有勇氣反撲.還有時間給我們展布.」
呂世點點頭︰「對不起.大家為我擔心了.只是這城垣守衛」
趙大海哈哈一笑道︰「你可以躺倒.這不連累的我不得安生.四門早就派人守衛.騎兵不斷在城內巡邏.我也將巡哨放出城外三十里.往來不斷.現在還沒有半點敵人的影子.你就放心吧.」
這時候春蘭端著一碗肉粥進來.也不顧大家曖昧的眼光.就直接坐到呂世床邊.拿著湯勺開始喂呂世喝粥.呂世的臉紅的跟個猴子一般.上去就要搶粥碗直接喝.但春蘭執拗的不許.沒奈何只好任由他擺布了.肉粥下肚.不但溫暖了腸胃.也溫暖了自己孤單的心.
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一直有種孤獨的感覺.每每夢里都夢到自己孤獨的行走在漫漫沙漠之中.干渴焦慮還有孤獨就如毒蛇般纏繞自己.而每每醒來.身邊雖然有千軍萬馬吶喊廝殺.但老是突然有種雖然身處鬧市卻形單影只的不真實的感覺.
現在好了.看著身邊一個個歡笑的臉.看著眼前那碗熱粥.那一切的孤獨就再也不見.
這就是自己的家.這就是自己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