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山對峙.夾著一個破敗的山寨.但在破敗的寨頭.卻飄揚著一桿巨大的戰旗.雖然旗面刀痕箭創累累.但那火紅的顏色.黑色的闖字.屹立在獵獵北風里.那雪亮的扎槍槍頭.鮮紅的紅纓不屈的直刺烏雲壓頂的蒼穹.似乎要將那蒼穹捅個窟窿.
大旗下.一個偉岸的身影.手扶垛口.眉頭緊鎖遙望著遠遠的天地.一臉憂愁.站在他身邊.一個身形單薄的文士也是滿面焦急憂郁.
天空烏雲堆積.黑沉沉的壓在所有人的頭頂.心頭.
這是三年里從來沒有過的天氣.難道要下場大雪嗎.真的下場大雪.對于連年大旱的山陝之地來說.真的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是.在這城頭所有人的臉上.看到的是憂愁之外.還是憂愁.
「陳先生.還沒有闖王的消息嗎.」過天星不知道多少次問這個問題了.
「沒有.」陳策已經無數次的回答這個問題.
「闖王帶著老營都突圍有二十余天.怎麼著也該沖過來了吧.」
「抓了官軍的俘虜.審問中是說.雖然趙大海那王八蛋叛變.但闖王還是帶著大隊沖進了大山.然後邊軍嘩變.大隊官軍也退去圍剿.應該是沒有什麼危險了.」陳策安慰過天星道.
「我知道.闖王福大.怎麼能有危險.就是趙大海那王八蛋放兩萬官軍進川參戰.都奈何不了闖王.還有什麼能奈何他.」雖然對呂世信心滿滿.但臉上的擔憂還是不減.反倒更加加重.
話是這麼說.還是有點自欺欺人的意思.自己雖然殺死殺傷帶走了將近一萬的官軍.當時自己不知道會有趙大海這個變故.帶著這近萬官軍進入大山.雖然幾次翻身殺回.勾引著官軍一直往南下去.如此下來.當初突圍的時候.三千由槍兵.輜重兵還有一百騎兵組成的隊伍.也戰死掉隊剩下不足一半.
但是在到達富縣.準備甩開身後官軍.一鼓作氣殺向渭南.與先生會和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官軍和各地衛所之軍都往北趕去.就連一直被自己艱難牽制的幾千邊軍都不顧自己往北而去.當時把過天星和陳策嚇得亡魂皆冒.還以為官軍等都舍棄了自己.再次圍剿呂世去了.于是.過天星和陳策一合計.當時帶著大家.放棄了趁機月兌離官軍南下的舉動.翻身叫起官軍的勁頭來.死死纏住一股最大的邊軍不放.希望自己能給呂世緩解壓力.
但是.那些急于北歸的官軍就是對自己等不理不睬.悶頭北去.這時候.監軍士從俘虜的官軍低級軍官口中審問得知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就是這股北歸的邊軍不是圍剿呂世.而是官軍內部固原嘩變.那嘩變的邊軍攻打延安不下.就席卷了富縣.然後呼嘯西去.這讓楊鶴大大的震驚.這邊軍嘩變可比什麼闖王流賊更加要命.這要是朝廷知曉.那就是許多人人頭落地.因此上.不顧一切的往西追擊去了.一時間這富縣等地官軍實力為之一空.
另一個不好的消息.就是那些官軍供認.趙大海臨陣投敵.放兩萬生力軍邊軍入川.當時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過天星當時吐血.陳策更是暈倒在地.若不是王欣姜亮等一干兄弟呼救.陳策說不得就過去了.
但不好不壞的消息就是.無論如何.呂世在陣前往返廝殺.更祭出闖王大旗鼓舞士氣.雖然死傷慘重.十不存一(官軍語)最終還是破圍而出.讓官軍一場圍剿煙消雲散.
但呂世一入深山便沒了音信消息.
怎麼辦.當時這是擺在眾位頭領眼前的關鍵問題.
當時過天星有三個選擇.第一.按照原計劃.直下渭南.在渭南打出一片根據.等待呂世等突圍到來.
第二.翻身殺回.為闖王鄉親報仇雪恨.
第三.就在這富縣.這大山邊緣打出闖字大旗.一面吸引敵人.為可能幸存的闖王隊伍減輕壓力.也在這里等待闖王出現.
最安全.現在已經沒有追兵了.他們可以安安穩穩的跑到渭南.無論呂世在不在.都能生存下去.渭南富庶.大家都知道.在那里招兵買馬還可東山再起.
最不可取.且不說莽莽大山.尋找可能已經殘破的幸存者.那就如同大海撈針.只能錯過沒有遇到的機會.那這剩下的沒有糧草輜重.個個帶傷急需休整的一千人馬不是被官軍困死.就被這萬千大山吃掉.
最是危險艱難.雖然在這里.可能遇到突圍的呂世.但是.什麼時候遇到卻是個未知數.更何況.這里豪強堡寨高大.鄉勇人馬精壯.在這里生存拼殺一個不好就是全軍覆沒.
怎麼辦.
「怎麼辦.我們就是死也要找到先生.」紅著眼楮.嘴邊帶著血絲的過天星表情堅毅的道.「沒有先生我們將一事無成.沒有先生我們還活著有什麼意思.」
醒來的陳策堅決的支持了過天星的意見.他代表著臥牛山里的第三股勢力.王欣.姜亮兩個隊長以他陳策馬首是瞻.
于是.大家就決定在這里駐扎.等待闖王出山會師.
于是大家齊心合力攻打下一個小山寨做了根據地.得到了一點補充.一面將養傷員.一面撒出人馬各個山口打探呂世消息.
十幾天下來.卻是毫無結果.這讓陳策愁眉不展.
這時候.過天星提出了一個笨辦法.與其自己尋找呂世.不如自己將聲勢做大.打出闖王旗號.在這富縣攪他個天翻地覆.作為一個固定目標.讓呂世來找自己.
這是一個幾乎瘋狂的辦法.雖然現在官軍主力撤退.但是各地鄉勇還在.官府還在.在黑虎軍最虛弱的時候.真的官府整合地方出擊圍剿.那黑虎軍就將步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但是.這個決定一出.竟然得到大家一致的支持.反正大家已經拼了.
于是間.在這富縣大地之上.突然殺出一股強悍的桿子.說他們是桿子也不正確.他們不但真正稱王.而且還唯恐天下不知.將那面戰火燒灼的斑斑大旗舉得高高.就在這富縣境地呼嘯來去.尤其看他們雖然各個衣甲破敗.但那旺盛的戰力卻不敢小覷.尤其這股闖王桿子.對百姓紀律嚴明幾乎秋毫不犯.每入一村.都高唱什麼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戰歌.像模像樣的說他們那一套天花亂墜的大道理.招攬窮桿子加入.而對那些小的堡寨就絕不客氣.突襲.強攻.偷襲.綁架.那真是花樣翻新.層出不窮.每攻下一個也不殺光屠盡.搶了財物.開倉放糧.然後一溜煙的就跑.只攪和的這富縣人心惶惶.
開倉放糧.這下更得人心.那上山投靠的流民絡繹不絕.糧草輜重更是堆積如山.聲勢一時無兩.
這下子.這股賊人應該人人歡喜才是.但所有看到這山寨自稱大統領的和那個弱不禁風的文士.整天卻是愁眉不展.雖然山寨里已經傷兵遍地.但依舊不斷出擊.讓那些有心人搖頭.桿子還是桿子.即便稱王也不行.這時候就應該收攏實力.一心養傷.卻不該這樣貪婪.但他們怎麼知道這兩個頭領的心思.
今天一天又沒有自己想要得到的戰果消息.這讓過天星和陳策更加焦急.他們知道.每過去一天.在大山里蹣跚前行的呂世等就多一分危險.傷一分元氣.不知道這時候.又有多少兄弟在沒吃沒喝.缺醫少藥的情況下倒下死去.
過天星站在闖字大旗之下.恨恨的將拳頭砸在垛口之上.對陳策道︰「看來.我們的聲勢還不夠.還沒有引起先生注意.」
「是啊.」陳策也憂心忡忡.不斷咳嗽著.望著遠方︰「明天.將新來的丁壯也編成隊伍.撒出去.往北.再次往北推薦.」陳策小聲道.
過天星聞听.心中不由一陣不忍.
新來丁壯幾乎就是沒有戰斗力.別說是對付鄉勇.就連對付小股的桿子都不成.放他們出去大造聲勢.那簡直就是送死.
陳策望了一眼過天星.這漢子越來越像呂世了.菩薩心腸.優柔寡斷的不成樣子了.這可如何是好.
「不要猶豫了.機會不多了.再有五天十天再不能接引闖王出來.不要說流賊鄉勇官軍.就是這嚴寒.這短缺的物資就要了闖王殘軍的命了.一切以尋找闖王消息為第一.一切以能接引了闖王為第一.」
陳策咳嗽一陣之後.喘了口氣.再次艱難道︰「這次不但要讓這些新丁大造聲勢.還要趕著他們進山.越遠越好.將聲勢造到山里去.」
過天星猶豫不決.
「決斷吧.再不決斷等著大雪封山就再也來不及了.」
過天星無語.望著越來越低沉的烏雲.過天星心急如焚.早不來晚不來.這一場即將下落的大雪.怎麼就在這個要命的時候來臨.
過天星再次將拳頭砸在牆上.下定決心道︰「好吧.放出去.全部放出去.這次我親自帶領一伙.找不到先生我絕不回來.」
陳策大驚.但看著過天星堅毅的表情再也無言.只是劇烈的咳嗽.似乎都要把肺子咳嗽出來了.
正在這個時候.一騎快馬遠遠的飛奔而來.隱隱的有歡呼呼喊聲傳來.
「他喊什麼.」陳策艱難的問過天星.過天星也正仔細听.
風中若隱若現的是︰「闖王-闖王來啦.闖王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