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來一口大鐵鍋,把香料用紗布包住,砍下豬後腿剁成塊,下鍋慢火喂著,豬肚子里面的肝腰腸加花椒蔥段爆炒,豬排什麼的用來做個糖醋排骨,五花肉可以做成粉蒸肉。豬血是好東西,能夠解毒清腸去塵的功效,小白菜炖豬血,吃著細滑順口,這些都是家常小菜,前世的陳華在華夏國沒少吃這些家鄉菜,做起來又不費事,由他操刀,一頓豐盛的豬全席還愁置辦不了?
一頭豬,幾十號人吃,完全足夠。
早就把伙計吃的食物,分裝在幾個大器皿里,到了吃飯時間,那場面,用搶來形容非常貼切。剩下的一小撮人,都被請到了船艙中,以往只是陳華一個人用膳的地方現在成了宴請之地。
能把一頭豬作為食材,做出花樣繁多菜式的,放眼整個大唐,也唯有陳華一人能辦到。唐人的飲食,雖然比起前面幾個朝代,改進了不少,但烹飪這門學科,真正走向成熟,應該往後推一千年去了,如果條件許可,不是陳華自吹自擂,做出滿漢全席又算什麼。
外面的伙計在瘋搶食物,船艙里的人稍微矜持點,拼命地咽下口水,等待陳華一聲令下開動,食乃生之本能,美食當前,客氣是要餓肚子的。
于是乎,一場不亞于外面的食物爭奪戰拉開序幕。
「侯爺做的東西,真是人間美味啊!」胡賬房是實誠人,他做出的評價一般夸張不了。他們也曾吃過豬豚肉,但從來沒有吃過如此美味的豚肉。侯爺的手藝學到家了,胡賬房算是見識了。
韓四平和老腰子是粗人,吃東西從來不挑,但是今天,他們卻挑三揀四,沒辦法,菜式太多了,每樣都好吃,每樣都想吃一點,不能專門吃一個菜,否則還沒等嘴里的吃完,下一個菜就沒了,所以他們手上忙活,專挑特別喜歡的入嘴。
程處默不作評價,他負責吃,吃的驚天地泣鬼神,就差沒把盛裝食物的器皿一起吃了。
高寶藏同樣不是善茬,也許是他還在長身體的原因,吃東西怎一個虎字了得。
工部那七個上了年歲的老頭,盡管牙齒不好,但溫火炖的豬後腿肉,已經炖爛到骨頭里去,就算沒牙齒的老太太都能吃上一口,他們的表現自然不弱。
一群人,全拜倒在陳華的手藝下佩服的五體投地。因為有了陳華做的這頓豬全席,他們才知道,原來豬豚肉還可以這樣吃,味道完勝羊肉,沒有羊騷味,肥而不膩美味可口,大有一頓就能吃上癮一輩子也忘不了的勢頭。
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頓豬豚肉全席,所有的人都好像抱著撐破肚皮的決心風卷殘雲吃的一點兒不剩。
然後在解決完所有的食物後,滿意地模著渾圓的肚子,還好他們都不笨,知道飯後走一走,活到九十九這個道理,優哉游哉地在船上閑庭信步。
吃完飯,散散步,偷得浮生半日閑。
老韓和老腰子說要去下棋,于是找了個理由離開了。
胡賬房今天才去汴州城購買了東西,要下去算一算今天支出多少銅錢,散了一會兒步也回自己的船艙去了。
工部的那群人不敢和陳華以及程處默待在一起,自然結成一個小圈子到船上另一頭欣賞運河上的美景。
高寶藏和程處默肚子實在撐的不行,散步等于要了他們的命,他們只希望現在有張床讓他們趟上面休息,結果被陳華訓斥一頓,年輕人不要暴飲暴食,然後讓他們去找胡賬房,要點山楂泡水可以解決月復脹,就賜他們可以滾蛋了。
飯後散步的人,現在就只剩陳華一個。少了程處默的嘮叨,高寶藏偶爾一句神來之語,陳華突然覺得四周清淨了。
船上的伙計和船工,在吃了飯之後,已經按照胡賬房的吩咐起錨開船。汴州城順流而下,不出十日,就能到江南。陳華明白,留給他偷閑的時間,也就只有這麼十多天的日子。
江南這趟渾水,踩了,想要抽身可不那麼容易。尤其是胡賬房給陳華分析過江南的情況,老李很有可能要借刀殺人,江南的門閥士族要遭殃了,又一輪的大清洗又要來到。
再多的血液,被江水沖洗,都會化為一朵浪花,浪花究竟是驚艷,還是默默無聞,千百年後誰又知曉。大運河埋葬了多少尸骨,沒有誰做過統計,不管是殺人也好,還是救人也好,無關乎心中善惡,無非是立場不同,扮演某個角色,就要演自己的戲份,別人無法代替。
很有幸成為儈子手的陳華,矗立在船邊,夕陽恰好西下,照紅了江面。
這一幕,宛如當初離別長安的夕照。
想到那一襲大紅袍衣裝的女子,想到那句我穿嫁衣相送。前世浪蕩貫了,自負多情的陳華,忍不禁會心一笑。
他再也不是那個四海漂泊的香帥,他以另一個身份來到大唐,有了自己歸屬,有了一個牽掛的女子,三五個至交好友,兩個還算成器的弟子,那一個世界的他,是獨來獨往的夜行俠,他其實羨慕熱鬧,但老天不給他機會,如今來到了大唐,換一種生活方式,其實是陳華最渴望的生活。
「長恨此生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想到長安的那些人,老虞、李承乾、歐陽詢,想到正在改天換地的格物院,想到還在安樂坊賣混沌的公孫婉,陳華突然很想現在就折返回長安去。
三年,老子能等三年嗎?
陳華目光一稟,輕聲吐出一句道︰「當然是不能。」
別說是三年,三個月陳華都等不得。
他要回長安,發了瘋要回長安,長安是他的家,江南不過是一塊熟悉的地方,發現自己現在成了超級念家的男人,陳華不可能在那兒待上很久,最好年底就能回去。
「侯爺,再想什麼呢?」胡賬房伸出半個腦袋,他已經把今天支出的銅錢賬目算清楚了,除去一路花了的銅錢,他們手上還剩下一千貫不足。
「胡先生,你說此刻江南的天,不會不會和這夕陽一樣紅?」莫名其妙地,陳華突然來了一句玄乎的話。
胡賬房頓了頓︰「會!」
陳華沒做答,背著手,往船邊靠去,放佛臨立在江水之上︰「吩咐下去,讓船工晝夜不停往江南趕去。」
胡賬房領命,侯爺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從不問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