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山路上又走來十多人,前面的兩人手拉著手,一個是身穿醬色道袍、眉目清秀的道姑;另一個是一身紅衣,眸子明淨清澈的女子,正是周清竹和柳 煙。她們後面跟著莊昭雪、柳朝暉、張清陵,再後面是吳清山、劉清嶺,大痴道人和不可和尚走在中間,走在最後的是王厚和靈通、靈動兩個和尚。
「他娘的,這九華山還真不錯,快趕上廬山了。」大痴道人叫道。
不可和尚譏道︰「這是四大佛山名山之一,當然不錯,不過……你一個老道士激動什麼?」
「我激動什麼,這又比不上我白鹿觀,不過比你那東林寺倒好得多。」兩人一路斗嘴,就沒有停過。
王厚卻突然停下腳步,一聲驚呼︰「朱叔叔?」
台階邊上,彎腰拿著掃帚的那人一怔,抬起頭來也驚聲道︰「厚兒!你怎麼來這里了?」
「真是朱叔叔,你不是回老家了嗎?自平哥哥呢?」
「平兒?他不在邊王村,去哪里了?」
「他去固始尋你去了呀……你們沒遇到?」
「沒有,我剛到廬州,就遇到當年的仇家,一路跟到這里了……你爹可好?」
王厚搖搖頭,長嘆一聲︰「我差點就掉巢湖淹死了……唉,朱叔叔,你……你過得好嗎?」
眾人已經停下腳步,柳朝暉和柳 煙二人同時走下台階,柳朝暉向朱志長作一揖︰「見過朱叔叔!」
柳 煙看著朱志,問道︰「你就是朱叔叔?听書呆子經常說起你。」
「你們都是平兒的朋友?好、好,平兒也長大了。」
王厚忙介紹起來︰「這位是廬山東林寺不可方丈,這位是廬山白鹿觀大痴道長,還有……這幾位都是我的朋友。」
大痴道人看著朱志︰「你武功不錯嘛,怎麼還有仇家?」
朱志趕緊一抱拳︰「道長過獎,都是二十多年前的舊事,已經過去了,多謝道長關心。」
王厚又道︰「道長、大師,你們先去罷,我和朱叔叔在這里說會話。」
不可和尚向朱志合十︰「也好,我們先上去看看。」朱志俯身謝過,眾人繼續向上行去。柳 煙沒動身子,周清竹也陪著她留了下來。
柳 煙對王厚道︰「書呆子,這里人雜,你又不會武功,我就在這里等你罷,一會再一起上去。」
王厚笑道︰「還是煙兒關心我。」
「我才不是關心你呢……我只是想、想……向朱叔叔多打听一下九色蓮花。」
朱志笑問︰「厚兒,這是你媳婦兒?」
柳 煙臉霎時緋紅,一跺腳︰「朱叔叔,你……你怎麼也開起我的玩笑來了?」
周清竹掩嘴笑道︰「阿煙姐姐,你臉紅了呢。」
朱志看著周清竹又問道︰「厚兒,這也是你媳婦兒?」
周清竹也紅了臉。朱志哈哈大笑︰「你們就隨我去住的地方罷,那里人少,安靜些。」朱志的住處緊挨化城寺,二十多間的房屋圍出一個院子,院子不大,栽有一小片竹林,地面掃得甚是潔淨。進了屋里,只見一張床擺在正中,另有二把竹制的椅子,除此並無他物。
朱志倒了茶水遞給三人,柳 煙接過一口喝去大半杯,將杯子遞到王厚面前︰「書呆子,這茶還不錯,給我續點水。」
王厚接過杯子︰「煙兒,這茶要慢慢品味,你怎麼一口飲了?」
柳 煙嗔道︰「我、我口渴了,不能多喝點嗎?」
朱志一旁笑道︰「能多喝、能多喝,這水是我挑來的泉水,多得很。」
柳 煙撅著嘴︰「听到了嗎?書呆子,喝點水都這麼小氣。」
周清竹笑道︰「還不快點給阿煙姐姐倒水?」
便在這時,院子里有人叫道︰「朱大叔,你在屋里嗎?」
朱志應道︰「在啊,道楓,你怎麼來了?」
「他們都在廣場上呢,我閑著無聊,就下來看看你。」一個十五六歲,長得清清瘦瘦,身穿黑色緇衣的小和尚走了進來,眼楮滴溜溜地轉了一下,問道,「咦,朱大叔來客人了?」
王厚雙手合十,裝模作樣道︰「見過小大師。」
道楓咧嘴笑道︰「這位施主長得好斯文,小師傅就是小師傅,大師傅就是大師傅,怎麼是小大師了?……你們是誰啊?」
「謝大師垂問,小可姓王名厚,王厚也。」王厚仍是雙掌合十,卻逗得柳 煙撲哧笑了起來,推了他一把,「書呆子,酸死我了……」
小和尚一把奪過王厚的杯子,一口喝去大半,一抹嘴︰「渴死我了,這些天可累壞我了,那廣淨老和尚陰陽怪氣,可真難侍候。」
柳 煙學著王厚的口氣問道︰「這茶要慢慢品嘗,小和尚,你怎麼一口飲了?」
朱志卻是一怔,喃喃自語︰「廣淨?……我記得當年,那人叫廣澤……」
道楓眨眨眼楮︰「是啊,朱大叔認識那個老和尚?」朱志並未答話,眼楮看著院外那片搖曳的竹林,似是陷入回憶之中,許久都沒有動一下。
一個時辰後,已是巳時二刻,太陽漸中,化城廣場上的人已經不下四萬。這些人中,穿黑色僧衣的大多是東宗弟子,不下七八千人,散在廣場的各個地方。穿灰色僧衣的是西宗弟子,不下三百人,大多集中在廣場中間和靠前的位置。其他則是江湖人物或青陽一帶的香客百姓,這些人有的先前還是站著,可長時間不見什麼動靜,紛紛坐在地上吹起牛來,也有人帶著骰子,三五成群地賭了起來。
正午時分,宗根走了出來,站在高台向廣場眾人高聲說道︰「各位施主,九華宗感謝大家對九色蓮花的關注,只是這九色蓮花,我們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出世……不過,今天我宗備了一些素齋,一會發給大家。」他的這番話以內力送出,猶如銅鐘敲響,廣場上雖然人多,卻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高聲回應︰「不勞費心,我們已經備了干糧。」
也有人大聲問道︰「大和尚,我們就想看一眼九色蓮花,什麼時候才能讓我們看啊?」
宗根搖頭苦笑︰「貧僧的確不知。若是日落時分、晚霞消散之時仍然不見,可能就見不到了。」
眾人聞言又有了指望,打起精神繼續等候,見太陽漸漸偏西,又紛紛開始不耐起來。
忽听有人低聲道︰「南無大願地藏王菩薩!各位施主請回罷,這九色蓮花想來只是訛傳。」只見一個穿著褐色袈裟,目光如電,長須飄飄的老和尚走到台上,聲音雖然低沉,在場眾人卻大多雙耳轟鳴。
「這老和尚是誰啊?」底下亂哄哄地議論起來,「離得遠看不清楚,像是九華西宗的廣淨方丈,前天晚上,我在青陽還看到他和人動手呢。」
「你說的不錯,就是那老和尚……」
「老禿驢,你在講什麼屁話?當我們是三歲孩子,這麼好哄?」正是大痴道人的聲音。
底下有人道︰「是啊,這老和尚憑什麼說是訛傳?」
「不會是他想獨吞罷,真不是好東西……」這些人又怕那些眾多身穿灰色緇衣的和尚,只是小聲議論。
廣淨心中暗怒︰「這麼多人想爭奪九色蓮花,如果不立威,又如何能鎮得住?」想到高聲喝道,「大痴老道,你若還不服氣,就上台來罷。」
「他娘的,老子還怕了你不成?」大痴道人縱身而起,雙腳點中一人肩膀,向前飛出三丈;再一點,又是三丈,干瘦的身子猶如蝴蝶一般,翩翩向台上飛去,眾人大聲喝彩。不可和尚知他不是廣淨的對手,也縱身而起,隨後追去。眾人看了,更是群情振奮、掌聲如雷。
台上,廣淨方丈左手並指向前,右手化掌立了起來。台下幾百個西宗和尚轟然叫道︰「方丈神明!‘放生掌’無敵!」
「放屁掌還差不多!」大痴道人「呸」了一聲,雙腳還在空中,雙拳就已經舉過頭頂,不停劃圓,只是還未落到台上,身子卻突然往前傾斜。原來,廣淨並沒有先出指,而是先用右掌使出「放生掌」的第二招,大痴本是身子前行,被他牽引卻是往前一沖。
廣淨趁大痴不穩,左指沖出勁氣,電閃之間,大痴還來不及施出「揚帆拳」,只覺得胸前一痛,摔倒在地。
不可和尚大驚,落子,扶住他連聲呼喚︰「大痴,大痴!」右掌按在老道的後背,將真氣緩緩送入。大痴緊蹙眉頭,手捂胸口,鮮血不停地從手中滲出。
張清陵等人無不大驚失色,推開人群向這邊擠來。靈通、靈動也拔出長劍,聚向這邊,柳朝暉、莊昭雪緊隨其後。
「方丈神明!方丈神明!」西宗僧眾大聲歡呼。
台下眾人等了半天沒見什麼動靜,早就感到不耐,現在好不容易看到打斗,沒想到人還沒上台,只一招就倒在地上,未免大失所望,罵道︰「這個老道真沒用,要是我上去,肯定會將老和尚打得升天。」
邊上一人道︰「你就少吹牛罷,那老道剛才的身法,你我一輩子也趕不上。」
又一人嘲笑道︰「就你那三腳貓,還能跳得上台嗎?就算能爬上去,看那老和尚的模樣,也能一招送你去西天。」
也有人將什麼東西往台上扔,遠遠罵道︰「怎麼沒個照面,就下了殺手?太不道義了!」不等灰色僧衣的西宗弟子循聲望來,那人將頭一縮,不知躲到哪里。
廣場上混亂不已,便在此時,忽听有人高誦一聲︰「南無大願地藏王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