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寒的夜,靜的有幾分詭異,揚州城的街道上依舊張燈結彩,卻家家戶戶不約而同的熄了燈,只剩下瘦西湖上幾艘花船,明明滅滅的,閃現著點點微光。
中間最繁華的一艘,打著揚州刺史文欽的旗幟,如眾星捧月一般,響徹著歌舞鼓樂聲,而船上的人,大都是將領兵士,觥籌交錯間,對著翩翩美姬大醉一場,最是迷離。
船身最大最僻靜的一間名曰︰舒雅閣。
司馬師身披鎧甲,腰間佩劍,在舒雅閣中,最高的主位上孤傲的坐著,左手邊依次是文欽和其屬下的將領官員,而右手邊是毌丘儉和其屬下的將領官員。
一陣歌舞聲過後,司馬師端起桌案上的酒杯,立起上半身,氣場十足,對左右兩邊道︰「新城一戰,東吳兵士死傷無數,已再無力與我大魏抗衡,在座的諸位均功不可沒,我代陛下先敬諸位一杯。」
司馬師仰面,一飲而盡,而後,倒空著酒杯示意左右。
「新城一戰,全仰仗大將軍的良策,我等皆不過是一介匹夫,豈敢邀功?那豈不是自慚形穢,讓世人笑話了去?」毌丘儉舉著酒杯,話剛一出口就博得了一番附和之聲。
「是啊!我等豈敢邀功!」
「將軍之忠勇,蓋過古今!」
「我等,皆願隨將軍效犬馬之勞!」
……
毌丘儉慣會溜須拍馬,司馬師卻不知這毛病竟也會同瘟疫一般滋生傳染,心下暗自嘲笑一番。
「諸位過謙了,司馬師之功,只在諸位對大魏的忠心上,卻當不得「忠勇」兩字。」他再次舉杯,向左右道︰「請大家滿飲此杯,明日,我便要押送俘虜,班師回朝,待我奏明陛下,諸位皆有封賞。」
「謝大將軍!」眾人異口同聲的端起酒杯,仰面,一飲而盡。
此時,鼓樂聲又起,五六位妙齡女子,濃妝艷抹,穿著暴漏,翩翩而至,輕盈的跳起一支邊塞舞,司馬師索然無味的瞧著,心里卻想起未央宮里那一曲夜未央,那個會在桃花面鼓上,淋酒作舞的女人,她,如今卻不知是好是壞?
思及此,他緊皺了眉頭,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卻全然不知是何滋味。
文欽本是在樂呵呵的觀賞歌舞,不經意間瞥見他這樣滿心愁緒的獨自飲酒,很是不解,正想過去尋問寬慰一番,卻忽然有個小廝闖了進來,直奔了他過去,他看清來人正是他府上的,那小廝低低的在他耳邊耳語一番,他便有一些惱怒,斥責那小廝道︰「蠢笨東西,也不知道這是何地,怎麼不攔著夫人!」
司馬師微醺,聞言,抬了頭︰「可是府上出了什麼事麼?」
文欽尷尬的一笑︰「原是賤內見識淺薄,竟尋了來。」
司馬師眼底掠過一絲欣羨︰「這湖上夜風大,呆在外面久了,只怕身子吃不消,今日不談國事,便只當是場家宴,讓夫人一同入席吧。」
「讓大將軍見笑了。」文欽心不在焉的答了話,便急忙對小廝吩咐下去。
不大一會兒,女子便尾隨著小廝進了舒雅閣。
卻在她邁進房來的那一瞬間,鼓樂聲驟然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悉數落在了她身上,這種與生俱來的冷艷,讓滿堂女子黯然失色,她的美,縴華冷漠,孤傲凜冽,足以傾倒眾人,亂了分寸。
司馬師迎著她素淨的臉龐緩緩的抬起了頭,卻在對上她眼眸的霎那間僵住,恍如隔世的相見,朦朧的在他的眼眶里起了一層**的霧氣,模糊的睜不開眼楮,多少日日夜夜的思念,堵在他胸腔里,堆積成綿長的痛苦,反反復復的折磨著他的心,他開始哽咽,良久,才從喉嚨里發出聲音來︰「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