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 第四十五章 明月心

作者 ︰ 昭香

大將軍府

庵堂

鍍金大佛,高三尺,寬兩丈,供奉于香案之上,佛前擺放著三盤供果︰香蕉、隻果、葡萄,再往前便是九鼎香爐,黃金質地,橢圓形,周端雕刻繁瑣花紋,精致名貴,三捻香燭豎立于上,伴著煙末,裊裊的檀香味徐徐飄散,滿室舒和。

跪坐在蒲團上誦經的王元姬微微睜開了眼楮,手里的佛珠頹然的搭在了膝蓋上,目光呆滯的仰望著面前的大佛,語帶戲謔的說︰「他親口說要明月心?」

杵在她身後的陳休,耷拉著腦袋,語如蚊吶︰「是。」

王元姬心頭一凜,苦笑,不過數月,姐姐在他心中竟已無寸土之地了,想不到,他的薄情寡恩,一夕竟會到了如此地步,姐姐這些年所做一切,當真可笑。

映兒正拿撢子輕輕撢了下佛角處的落塵,听了這話,一臉不悅的扔了手上的物什,沖陳休撅了嘴︰「那明月心冬暖夏涼,是府上最好的住處,以前是老夫人住著,如今,憑她卻是哪里來的野貓野狗,也配住著?」

王元姬偏過頭去,怒惜的瞥了她一眼,月兌口喝止︰「映兒!」

她悖不得王元姬,這才極不情願的撿了地上的撢子,悻悻的欠了欠身子,說道︰「夫人,我去柴房給雲夫人送飯去了。」

王元姬知道她受不得這場面,遂微應了聲︰「這幾日她關在里面食不知味,睡不安寢,也算是得了教訓,你便去廚房吩咐做些她愛吃的吧。」

「諾。」

映兒一撇嘴,心里暗惱︰竟有如此好了傷疤忘了疼的。

她拿著撢子,經過陳休身旁時,看似無意的猛地抖落了一下,塵土頓時揚揚灑灑的落滿了他的夾襖,陳休冷不防的被她一鬧,慌亂的轉著身子拍打衣裳,一邊指著映兒的鼻尖罵不出話來︰「你……你……」

映兒賠罪似的也扯過他的衣裳幫忙拍打,手里的撢子搖搖晃晃的卻落得更多了似的︰「您看我這毛手毛腳的,弄髒了您這麼好的衣裳,不過夫人常提起那佛家里的碣語,叫什麼菩提本無樹,何處染塵埃的。我看您這心里是有樹啊!」

聞言,陳休更是氣惱,一把奪回自己的衣裳︰「哼!」

映兒卻不惱,反而樂呵呵的出了屋去。

王元姬不禁掩面而笑,陳休怕是從未這般狼狽過。

「這丫頭平日里被我驕縱壞了,越發的沒了規矩,眼里沒個生分的人,對誰都這麼使著小性子,你切莫往心里去。」

陳休停了拍打的手,略帶尷尬的說︰「映兒姑娘也非故意,是老奴小氣了,竟為了件衣裳和姑娘擲氣,本該多加禮讓才是。」

王元姬笑意更濃,緩緩的從蒲團上起了身︰「也便是你才會這般遷就了她,依著她這性子,卻不知是哪個倒霉的會娶了她。」

陳休嘿嘿的笑著︰「姑娘這般嬌貴,誰娶了都是福氣。」

先前沉悶的氣氛被調和。

王元姬輕輕的揉了揉跪的麻木的膝蓋,在侍女的攙扶下在一旁備好的軟墊上坐了下來。

「我也不瞞了你,先前我曾想做主將映兒許配給丘閩吉做繼室,無非是覺得他老實可靠,在府里也有些年頭了,不會薄待了映兒,卻沒想到他會縱著吳雲毒打青溪,一味瞞著我院里的人,當真教我寒了心。」

陳休聞言,頗為震驚︰「卻有這樣的事?!那雲夫人……卻不像是會做這樣事情的人。」那後半段話,他說的極輕,似乎在囈語。

眉斜入鬢,王元姬陷入深沉的回憶︰「青溪是個可憐的孩子,嫂嫂早逝,兄長處處以國事為先,她無人照顧,如今,又遭了這樣的變故,我本想將明月心收拾妥當了,待天暖些,讓她搬進去讀書,卻沒料到兄長會先允了人。」

陳休也頗感同情,略沉思道︰「青溪小姐遭了這樣的變故,將來勢必也是有大出息的人,夫人莫要再飲泣傷神了。」卻又緊皺了眉頭︰「只是這明月心……」

「我知道你為難,她若非住不可,也便隨了她的意吧。」王元姬滿面哀傷之色,無奈的說︰「我只是希望,兄長面前,管家能夠多替青溪進言,莫要再傷了這孩子的心了。」

「老朽自當盡這本分,夫人放心。」

陳休恭恭敬敬的應下了這差事,讓王元姬頓時寬心不少。

此時,侍婢上了茶,她掀了茶蓋子去嗅,一股清新之氣,沁入心脾,她喜不自勝,忙招呼了陳休︰「我知管家素來愛品茶,也來嘗嘗我家鄉的綠壺。」

侍婢依言給陳休也沏上一杯,王元姬看著他端起來輕抿了一口杯子邊,便問道︰「我特意吩咐映兒用荷葉露水煮沸,味道如何?」

陳休滿意的點了點頭︰「听說此茶種于深山,采摘時極為辛苦,夫人為了青溪小姐,當真用心良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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