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真自懷里取出火折子,將紙條燒成灰燼,又把新寫好的紙條系在白鼠身上,這才放了祂。
白鼠機靈的鑽進角落里的小洞,咻的一聲便不見了。
「想不到這兒還有你的內應。」東方曉可沒忽略黃獻剛剛的舉動,他以為黃獻是唐知真安插在這兒的人。
唐知真看了眼黃獻,後者已經閉上雙目,靜靜養神。
唐知真笑道︰「你想多了吧。」這個內應,她可高攀不起。
東方曉也沒再糾結這件事情,倒是往唐知真旁邊挪了挪,輕聲道︰「你一眼就瞧出地下場場主罹患隱疾?」
「也不盡然,他步履不穩,膚色異常,說話軟綿無力,而且吸食的煙草……有特殊功用,常人是不可吸食的。」
東方曉不知在打什麼算盤,听了唐知真這番話竟耐人尋味的抿了抿唇。
「里面的女人,出來!」 嚓一聲,大牢的鎖鏈開了,紫堯的手下指了指唐知真。
唐知真順從的站起來,隨他們而去。人前腳剛走,黃獻便睜開眼,漠然的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真是個奇女子,對嗎?」
黃獻將目光移向笑意淡淡的東方曉,什麼也沒說便又移開,繼續閉目養神。
東方曉若有所思……喜怒不形于色,這個男人,有點意思。
紗幔層層疊疊,軟榻臥著一團東西,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煙草味。
「大人,人帶到了。」
「嗯。」那團東西動了動,唐知真雖隔著紗幔,卻仍能瞧見紫堯眼里泛起的光。「你們下去吧。」
「是。」
關門聲剛起,紫堯便用他那漆金煙桿子撩起紗幔,極慢的小步靠近唐知真。
眼見紫堯逼近,唐知真卻不慌張,猝不及防,紫堯一把掐住她細小的脖子,把她推到牆邊,唐知真悶哼一聲,隨後竟輕笑出聲。
紫堯的冰魄之瞳染上一絲不解,厲目一掃,狠聲道︰「你膽子很大,竟敢威脅我。」
覬覦地下場場主之位的人不在少數,若是讓人知曉他的病,只怕他這位子會坐得不安穩了。
「你就這麼有把握我不會殺你?」他討厭干淨明亮的人,討厭處變不驚胸有成竹的人,更討厭那些自作聰明的人。紫堯一寸寸加重手中力道,咬牙道︰「有人跟你說過,太高看自己,終究會害死自己嗎?」
「那又有人跟場主說過意氣用事也會害死自己嗎?」
金影一閃而過,金蛇圈住紫堯的手,惡狠狠的張開嘴,猙獰的晃著牠的利齒。
紫堯因條件反射,下意識松開了唐知真,唐知真模模脖子退離紫堯三步。
紫堯力道不算大,唐知真甚至不覺得疼,可他的確已經費了不少勁,呼吸也有些重。正值少壯之年,卻像軟蟹般無力……
在紫堯抓住金蛇前一刻,金蛇咻的一聲又逃回唐知真肩上。
被唐知真擺了一道,紫堯心中騰起一股怒氣,直沖腦門︰「你——」
然而才說了這麼一個字,他便覺喉中腥甜,直噴出一口血。
唐知真側身躲開血粉,卻又利索的穩住搖搖欲墜的紫堯︰「唉,鎮靜點,情緒起伏太大會加重病情的。」
唐知真扶著他坐在榻上,粗重的喘息聲此起彼伏,紫堯好不容易才緩過來,便模索著煙桿子靠近旁邊的燭火。
唐知真一把握住煙桿,冷道︰「別吸了。」
「滾開!」紫堯有氣無力的扯開唐知真,卻是徒勞。
「我知道你吸食這玩意可以止痛,可是短暫的舒適過後是更清晰更難忍受的痛楚。」
豆大的汗珠自紫堯兩頰滑落,他痛苦的捏緊手下的被鋪,沉重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可若是停了,就連那短暫的安寧我也得不到。」
這種生不如死的痛楚他受夠了……即便讓手下的人打暈了,睡不過半刻又痛醒過來。
唐知真硬喂他吃了一顆丹藥,紫堯艱難的吞下,詫異道︰「這是什麼。」
「你不是要安寧嗎,我給你,好好睡一覺吧。」
紫堯不屑的笑了,道︰「沒用的,我服過的藥數不勝數,卻無一……起效。」
紫堯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驚疑不定的看向唐知真,沒想到竟然開始犯困了……
見他睡了過去,唐知真卻離開軟榻前去開門,對不遠處的下人道︰「去取些竹罐來,你們主子要用。(平南小說>也不等對方應答,唐知真便關了門。
唐知真回到榻前看了紫堯兩眼,便漠然走開。在房間內四處游走,不時模模牆壁,踫踫燭台,似乎在搜尋什麼似的。費了一番功夫,唐知真終于在一幅紫曼陀羅畫下發現了暗格,她取出藏在牆里的匣子,打開一看,粗略點了點里面的東西便又原封不動放了回去。
「不過才二十好幾,就落得如此殘軀。」唐知真以食指拭掉紫堯下眼瞼那層厚厚的脂粉,露出灰黑色的眼圈。「只有這里才抹了粉,這臉蛋的肌膚還真是細女敕精致尤勝女子,不尋常……」
唐知真目光微閃,莫非……
她踫了踫紫堯的喉結,這大小小的離譜,是退化的跡象,搭上他的脈搏,良久才撤手。
唐知真將紫堯吸食的煙草放了一點在嘴里咀嚼,竟嘗到一種奇怪的味道,她又點燃煙草聞了聞香味,再捻起一小撮灰燼在指心揉了揉,指尖點點微弱的晶亮閃爍︰「煙草的味道倒是沒錯,是荒原那邊流過來的禁藥,只是似乎還浸過別的東西……啊,莫非是那種大凶之物,讓男人變得比女子還要美麗柔媚的玩意?」
若是在現代,就是類似于雌性激素之類的藥物了,只是藥性比雌性激素弱太多了,大概只有它的五十分之一左右。
唐知真目光復雜的看著床上的人,這個名為紫堯的男人,究竟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背景跟秘密?
窗外瀉進的陽光由白轉橙,紫堯醒過來的時候,已臨近日暮。
一覺醒來他便覺得前所未有的舒爽,多久了呢?他失去這種普通人唾手可得的幸福,多久了呢?
對了,就在他跟曾經最好的朋友分別,進去那個鬼地方以後,一直到現在。
「睡了好些個時辰了,怎麼?肯相信我的醫術了嗎?」
紫堯望向紙窗旁娉婷而立的少女,三千發絲微微透著棕色,橙光描繪著她的輪廓她嘴角的弧度。
紫堯模了模身上各處,雖仍有痛楚殘留,卻與先前的痛徹入骨不同,至少在昏睡的幾個時辰里,他沒有痛醒。
「為什麼?」
「嗯?」
「為什麼沒有在我沒意識的時候殺了我,這樣你就自由了。」
唐知真把玩著胸前的發,漫不經心道︰「因為我心地善良,下不了手,這個答案場主滿意嗎?」
紫堯自然是滿臉的不以為然。
唐知真又道︰「你應該很清楚自己的情況吧。」
紫堯沒答話,靜待唐知真繼續說下去。
「很有可能活不過三十。」
紫堯渾身一顫,憋了一口氣在胸里,出不去進不得。他知道自己活不長,可這秘密從別人口中說出來,仍讓他受了很大刺激。
「滾……」紫堯喃喃道,怔怔的盯著地面,良久,又吼道︰「滾!滾!滾!來人!來人!」
幾名手下推門而進,道︰「大人。」
「押她下去!」
「是。」
紫堯痛苦的閉上雙目,對走到門邊的人道︰「明天繼續。」
紫堯撫模著手腕上粗糙的劃痕,冷冷的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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