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唐守國剛到書房,便發現唐知真已經坐在里面,不由吃了一驚。
「爹,早安。」輕柔的聲音略顯陰森。
「嗯。」唐守國隨意應和,想起她出生時可怕的畫面,臉上血色稍退。再看一眼唐知真,只見她淺淺一笑,蒼白的臉色頓時恐怖了幾分。
唐守國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不小心撞到旁邊的桌椅,這才驚覺自己失態了。他尷尬的清清喉,捧書而立。
唐知真若有似無的笑笑,這早餐沒吃真是做對了。唐守國喚她來卻沒表示,看來被邀的不僅她一人。
唐知真撐著腦袋,閉目小憩,起得太早,還真是有些累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唐知真朦朦朧朧見听到一把溫潤中透著點點寒芒的聲音傳來,她緩緩睜開眼,如水雙眸落入一雙溫柔琥珀瞳中,前方的男子臉色微變,很快又調整過來,淡雅道︰「二小姐好。」
唐知真看看男子,一襲杏黃繡線錦袍,玉冠束發,儀表不凡。唐知真心下有底,起身行禮,道︰「唐知真,見過太子殿下。」
「唐二小姐抱恙,無須多禮。」太子鳳璃上前以玉扇扶起唐知真,這狀似無意的舉動足以讓她看清鳳璃是何意。
不想踫她又不得不踫,好一個懂得隱藏又善于偽裝的羊皮狼。
「既然你們二人來齊了,本相便說回正事吧。」唐守國嘆了口氣,接著道︰「當年芷諾懷著知真時,皇上做主將知真配給皇後月復中孩兒,豈料龍種不幸夭折。」
說到這兒,唐守國古怪的看著唐知真,連剛指婚的胎中龍種也難逃一死,唐知真當真邪門到家了。
「皇恩浩蕩,隨後又將知真許配與太子殿下,太子當時年幼,沒立場表態,這麼些年過來,知真,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聲譽如何吧。」
唐知真笑著點頭,只是那笑有些冷︰「知道,聲名狼藉,不堪入耳。」
鳳璃並不表態,只是含笑晃著玉扇,靜靜听著。
「你是我們唐府的人也就算了,為父終究無力改變這個事實。可太子是真命天子,終究要登上高位,你可知你會拖累太子?」
「爹,想要知真與太子殿下解除婚約吧?如果太子殿下沒異議的話,知真願意配合。」唐知真對指月復為婚沒興趣,這個太子也不見得值得她費心相待,雖然在他臉上看不出厭惡,可直覺才是最直接最準確的量度物,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討厭她。
再說解除婚約這麼大的事,如果是相府單方面的意願是不可能商洽的,這出戲應該是鳳璃導出的杰作。
「太子殿下,你看……。」唐守國轉而問鳳璃意見。
鳳璃沒立刻答話,倒是細細打量起唐知真。
今日她依然是那一襲白裙,清雅月兌俗,看起來是那般嬌弱溫婉。
只是,人真如其相?人人懼怕的鬼孩兒會是這般嬌弱姿態?
「唐丞相,二小姐看著臉色不大好,定是舟車勞頓的緣故,本殿看此事需暫時緩一緩,不急于一時。」
最重要的是,唐知真剛回來,此時解除婚約,任誰也知道這是何故,于他聲名有損。
「二小姐,依本殿之見,你還是回房先歇著為好。」
唐知真探詢的看向唐守國,唐守國冷冷道︰「下去吧。」
唐知真福了福身子︰「女兒告退。」
唐知真貼心的替書房內的兩人合上門扉,轉身冷哼離去。
剛回念芷苑,火蓮便左手抓著紅豆糕,右手握著白糖糕,嘴里塞著馬蹄糕朝唐知真跑來。
「繡雞,仙爺爪你,四不四為了太極。」
唐知真翻了翻白眼,沒好氣道︰「把東西吞掉再說。」
等火蓮好不容易吞下馬蹄糕,她才道︰「小姐,相爺找你,是不是為了太子?太子來了對吧!」
唐知真挑眉看向火蓮︰「半天沒見,變聰明了啊!」
凝竹輕笑,扯後腿道︰「哪是,她是到廚房偷吃的時候,听到如意苑的人說的,听說她們的主子一听到太子要來,精心打扮了個把時辰,現在還舍不得離開房門呢。」
如意苑是唐知茹的地方,原來唐知茹喜歡鳳璃。
昨日短暫的會面,唐知真只知道出自王青琳月復中的唐知茹眼神怨毒,也不是善類。
王青琳與當朝皇後王紫玉是同胞姐妹,親上加親也說不定,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怎麼也比聲名狼藉的掃把星強。
「誰偷吃了?」火蓮挺著胸脯道,她舌忝舌忝指尖意猶未盡,連忙取出懷里的藥包︰「奴婢可是特意替小姐取藥材去的,那些糕點只不過是順手牽羊,反正牽了一點還有不少呢!」
唐知真打開一看,全是普普通通的補藥,這便是大哥一直服用的藥,無毒,于常人有益。可對于虛不受補的人而言,便是比毒藥更催命的符咒。
唐知真冷笑,把藥換掉便讓火蓮偷偷還回去。
大功告成後,唐知真對兩名婢女道︰「走,去探望我哥。」
單單靠藥膳還不成,她這兩天剛煉制了優質健脾丸,雙管齊下見效快。
只是途中唐知真又改變主意了,因為她看見了不該看見的奸情。
唐知茹跟鳳璃。
「高處不勝寒,但是勝在風景一絕。」火蓮趴著道,只因凝竹把她跟唐知真帶到屋頂,挑了最好的角度觀賞。「角度是不錯,可是距離遠了點,听不到奸夫婬婦在說什麼。」
一支竹笛敲在火蓮頭頂上︰「你從哪兒看出奸了婬了?狗嘴吐不出象牙。」
人家好歹是堂堂太子殿下,相府大小姐,到了火蓮嘴里全成了下三濫。
「怎麼又變出一支新的笛子了,上次不是叫那男人捏碎了?」
「要你管。」
「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唐知真有點手癢,考慮著要不要毒啞她們。
兩人識相閉嘴,火蓮討好的從提子串中拿下一顆,喂進唐知真嘴里︰「小姐,請用。」
唐知真笑也不是氣也不是,只能冷冷看了眼火蓮,這丫頭還真是走到哪都少不了吃的。
池塘邊,楊柳下,俊男美女,相依而立,女子含羞帶怯,男子溫雅含笑,如詩如畫,羨煞旁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小姐,礙不礙眼?氣不氣憤?手不手癢?」火蓮蠢蠢欲動,似乎比唐知真還要激動。
唐知真不答反道︰「你覺得,唐知茹很幸福?」
火蓮仔細想了想,唐知茹臉上的笑那麼燦爛,說不幸福那是造假︰「對啊。」
唐知真又道︰「你覺得那男的值得我為他動手?」
火蓮很細心的打量著鳳璃,容顏絕佳,氣度不凡,有權有勢,有讓天下女人為之瘋狂的資本︰「對啊。」
唐知真笑道︰「凝竹,你怎麼看?」
「沒眼光。」
唐知真贊許的點點頭,道︰「英雄所見略同。」
「小姐——」凝竹連忙堵住火蓮的嘴,這不知死活的看不清楚情況,竟然亂嚷嚷。
還好池塘前的人沒察覺異樣,過了好半響,你儂我儂後,唐知茹不知把什麼玩意塞到鳳璃手中,便紅著臉跑開了。
鳳璃在唐知茹離開後,笑容漸漸僵掉,兩指捻著火紅的同心結,神色略帶不屑,有意無意間視線掃過唐知真所在的屋頂,便轉身離去。
這只狡猾的狐狸。唐知真冷笑,看來唐知茹對鳳璃而言也不過是枚棋子,熱臉貼著冷,真可憐。
火蓮好不容易掙月兌凝竹的魔爪,連連道︰「小姐,你未來的夫君好可惡,表里不一!」
「誰是誰的未來夫君,你再說一遍,嗯?」唐知真眯眼盯著火蓮。
火蓮吃吃干笑,裝傻道︰「火蓮剛剛有說話嗎?沒有啊,小姐你听錯了。凝竹,快帶我們下去,我們還要去探望大少爺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