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唐知真再怎麼厲害也想不到她被萬人唾棄的出身,竟是拜這具身軀的親娘所賜,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思才忍心做出這種事?
但唐知真卻也從許這番話洞察一二,有什麼人能精準預料到自己的孩子在陰年陰月陰日陰時間出生?只是相差幾個時辰的時間?
鳳芷諾,究竟是什麼人。
「小姐,你別誤會夫人,她這麼做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只要小姐頂著鬼娃之名便無人招惹,人人避讓。夫人說,只要無人敢接近小姐,便是安全。」
需要用惡名來掩蓋她的身份,唐知真細細的想,中蜀實在沒幾戶人家需要用這種極端的方法避開仇家,唐知真出神喃喃道︰「莫非,她不是中蜀人士?」
許身軀一震,有些不自在的搓手。心里有一個不好的想法︰小姐這麼聰敏,也許知道夫人的過去只是遲早的問題罷了。
房內的氣氛有些緊繃,可下一刻便教莽撞的火蓮徹底破壞了——
「小姐,小姐,你的大肥鴿!」
火蓮捧著一只白白胖胖的鴿子撞了進來,咧開的嘴角都快要開到耳邊了,她那貪婪的視線,不懷好意的笑容,讓唐知真不用想也知道,這丫頭又饞了,竟打起她信鴿的主意。
唐知真沒好氣的抽出信紙,細細讀著上面的內容。
凝竹跟在火蓮幾步後,見唐知真一臉深思,便道︰「小姐,是燕門主嗎?」
唐知真搖搖頭,道︰「是你師父。」
「師父?他說的什麼?」
「沒什麼,還不是那點事兒,不過這信來得正是時候。火蓮!這鴿子不能吃,拿來!」唐知真見火蓮鬼鬼祟祟的捧著鴿子,想神不知鬼不覺的遁,連忙喝止道。秦項的信鴿能鴿所不能,只有牠能找到秦項。
「大哥剛好缺一個武學導師,這下沒問題了。」唐知真將寫好的字條系在鴿子腳邊,將牠放飛于天。
唐知禮撓撓頭,問道︰「知真,你說的是誰啊?」
「時候到了就知道了。」唐知真沒有點破,畢竟有些驚喜還是晚些知道好。「對了,回府這些日子以來,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到許呢。」
許明白唐知真這是要問她這幾日上哪兒去了,便恭敬的答道︰「少爺夜里睡得淺,極易驚醒,唯有燃上疏山檀香,才能緩解一二,老奴見檀香快用完了,便出門采購。」
疏山檀香是頂級檀香,是有錢難買的珍品,而且疏山檀香並非中蜀產物,而是鄰國太夷的寶貝。
唐知真若有所思的打量著許,太夷國的帝姓,好像是……君。
君……君望舒……
許畢竟是見過風浪的,在唐知真探究的目光下,依然很完美的收起一切表情。
唐知真模著手腕上的珠子,想也沒想便將它套進唐知禮手上。
涼潤的觸感很是舒服,唐知禮愛不釋手的撫模著珠子,訝異道︰「這是?」
許眼神微閃,沉聲道︰「龍沉香佛珠!」
「許好眼光,一眼便瞧出來了。」
許察覺自己多言了,馬上閉口不言。
唐知真覺得許實在太謹慎了,似乎很怕他們發現到什麼蛛絲馬跡似的。也罷,她也不喜歡強人所難,既然她有意隱瞞,那她便從別的地方找答案好了。
唐知禮更驚訝了,道︰「龍沉香佛珠?這莫非是貢品?知真,你……」
看唐知禮這表情,唐知真猜測他是以為這佛珠是她偷回來的,唐知真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哥,你覺得知真有能力偷貢品嗎?這東西……是娘的遺物,知真小時候,寂月庵的靜緣師太交給我的。知真戴了十五年,接下來的日子該讓哥戴了。」
聞言,唐知禮看看唐知真,又看看許,見許慎重的點點頭,便安下心來︰「可是你戴了十五年了,也該生了感情,我看還是還給你吧。」
「哥,少給我見外!什麼你的我的還來還去,這是娘的遺物,是我們二人共同擁有的,你就老老實實戴著吧。」
「是啊,少爺。這龍沉香佛珠不比別的,它有凝神定氣的特效,養精神特好的。」
「哥,跟你說句實在話吧,現在你比我需要它。」
唐知禮始終拗不過她們,便道︰「那……好吧。」
唐知禮凝視著佛珠,良久才閉眼聞了聞,笑意帶著一絲落寞︰「這便是娘的味道麼,真好聞。」
許抹了把淚,哽咽道︰「夫人要是看到二位主子長得這般好,一定非常開心的。」
氣氛有些傷感,可唐知真卻有些麻木,她感覺不到悲傷,其實鳳芷諾與她的關系可以說是兩條平行線,沒有任何交集,她剛來到這個世界,鳳芷諾卻早已離開,也許她真的冷血得有些不近人情吧。
唐知真與唐知禮閑聊幾句後,便離開了尚禮院。豈料走著走著,竟遇上李月奴母女。
唐知真非常有禮貌的道︰「李姨娘,知儀妹妹。」
李月奴厭惡的看了唐知真一眼,諷道︰「真不知道青琳姐姐這主母是怎麼當的?放任孽障在相府隨意走動,要是克著大家可如何是好?」
一道冷得像冰,一道熱得似火的視線釘在李氏身上,李姨娘的丫鬟芍藥指著火蓮凝竹,斥道︰「大膽奴才,竟敢這樣直勾勾盯著我家主子瞧!」
芍藥接收到李姨娘的眼色後,便上前打算賞二人耳光。豈料剛舉起的手被唐知真一把握住,有什麼滑溜溜的東西在衣袖下的手臂游曳,頓時教她生出一身冷汗。
「啊——什麼鬼東西——你把什麼放我身上了?」芍藥嚇得使勁抽回手,瘋了似地在原地打轉,使勁甩袖。
唐知真嘴角輕勾,朝凝竹打了個眼色,凝竹揪準時機,一把抓住芍藥,甩手扇了她兩巴掌。
凝竹有武功底子,這兩巴掌頓時教芍藥眼冒金星,差點沒暈過去,剛剛出外「游玩」的金爺也閃電般竄回唐知真袖里。
李姨娘沒想到不僅沒教訓成唐知真,這賤蹄子竟然還敢動她的人,當下便氣上心頭,怒道︰「唐知真,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知真倒想問問李姨娘。」唐知真弱不禁風的模樣,怎麼也無法讓人相信還能欺負人。在遠處干活的奴僕眼中,活月兌月兌就是李姨娘在欺壓弱者。
「姨娘的奴婢不懂分寸,知真怎麼說也是相府的主子,她竟然在知真面前你呀我的嚷叫半天,主子沒說話她倒是先做起主來,要教訓知真的人,這丫頭完全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這樣的惡奴留著也是禍害。李姨娘,如果知真是你的話,絕不會留這樣的人。」
芍藥經這麼一嚇,三魂不見了七魄,可根植骨血中的蠻橫仍教她張牙舞爪道︰「哼,你算什麼東西,主子?不過是個臭名遠揚的賤種,相爺唾棄的孽障!根本不值錢!」
芍藥說出了相府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李姨娘糊涂,可她的女兒唐知儀心中卻如明鏡,她知道這話萬不可挑明了說。這兒人多嘴雜,一不小心便落人口柄,她可不想稱了王青琳的心。
唐知儀拽過芍藥,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尖聲道︰「賤婢,胡說什麼?是不是相府的主子,還不到你來嚼舌根子!來人,拖下去,把她的嘴縫上!」
李姨娘不明白唐知儀的意思,吃驚道︰「儀兒,你……」
唐知儀暗地里捏了李姨娘一把,眼神示意她別輕舉妄動。
芍藥難以置信唐知儀竟這樣殘忍的處置她,失聲嚷道︰「三小姐,奴婢做錯了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奴婢!?放開我!放開我!李姨娘,饒了奴婢吧!奴婢所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二位主子,奴婢的忠心可昭日月,二位主子怎可這樣待奴婢?放開我!放——唔唔——」
兩個粗使婆子把芍藥拖走後,四周頓時清淨多了。
「二位若是沒別的事,知真先告退了。」
李姨娘臉色難看的「目送」唐知真離開,始終咽不下這口氣,不滿道︰「儀兒,你這麼做是作甚?」
唐知儀嘆了口氣,以娘的慧根,她很難想象她是怎麼在王青琳眼皮底下活過來的。
「娘,你忘了昨夜的宮宴了嗎?」
說到宮宴,李姨娘不單是不滿了,語氣簡直酸到不行︰「哼,有聖上撐腰又如何,這兒是相府,只要不把她折騰死就不算事兒,其余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旁人又不知曉。」
「這你就錯了,昨夜你也瞧見聖上有多看重唐知真了,連備受恩寵的珍妃也難以幸免。再說,聖上拖著爹問長問短,問題全繞著唐知真一人,儀兒看呀,召見唐知真也是這一兩天的事兒了。娘,你可別犯傻,一頭撞到槍桿子尖上了!」
經唐知儀這麼一提,李姨娘這才發現自己犯的是多糟糕的錯誤,要是唐知真到皇帝那兒告狀,她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還是儀兒考慮周到,哼,這唐知真真是走狗屎運了。」
「走運?君王如虎,儀兒倒要看看她能走運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