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真面不改色,上前扶起紅纓,仿佛跟鳳璃有婚約在身的不是自己一般,瞧不出半點對「情敵」的戒備與敵視。
紅纓倒是不解了,究竟是她將情緒藏得太深,還是真如表面般淡漠無情?
「孰輕孰重,皇上睿智自是知道該如何決策。」
還想著過段時間再想辦法讓鳳逍收回成命,沒想到讓西楚丞這麼一攪合倒是幫了她,唐知真心底不由有些喜悅。
見鳳逍眼中雖然還略帶遲疑,可那沉硬的臉色看著似乎已有決策,唐知真順勢道︰「國為先,家為後,最後才及個人榮辱,臣女不願擔上中蜀千古罪人的名兒,在此懇請聖上解除臣女與太子殿下的婚約,成全紅纓公主與太子殿下這段良緣。」
此話一出,全場一片嘩然。一直謙恭有禮靜待一旁的唐知儀美目輕眯,看向唐知真的目光帶著探究。
唐知真究竟在搞什麼名堂?天下多少女子盼也盼不到見上太子一面,而她得天獨厚,尚在娘胎時便與太子締結了婚約,這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美事,她會這麼容易放手?
抑或是,她在玩欲擒故縱,以退為進的把戲?
唐知儀心底嗤笑︰唐知真,你也太天真了吧,以為這樣就能勾起太子的興趣?這個男人,可遠比外表的無暇要黑得多,你的心思連我都瞧出來了,他能不清楚嗎?像你這樣邪門的妖女,躺藥罐里長大的病秧子,除了鳳逍這糊涂皇帝,誰還會對你生出半絲興趣?你這麼做,不過是稱了太子的心,斷了自己的後路!愚蠢的女人。
「真兒,你……當真?」上次在御書房里沒有別人,即便她提出解除婚約,也沒有第三者知道,他便當沒听過這事。可如今在大庭廣眾下提上桌面談,加上來了個上門聯姻的蠻族公主,這事變得刻不容緩,一旦他有所決斷,便無法回頭。
唐知真沒有一絲遲疑,眸中只有純粹與淡然,笑道︰「當真。」
興許是等得太久,西楚丞略有些不耐道︰「皇上,請下旨。」
如果說剛剛皇後皇貴妃的話是建議,唐知真的話是懇求,那西楚丞說的這五個字便是命令。鳳逍即便不願意,大概也不會跟他對著干。
就在鳳逍正要開口時,鳳璃薄唇輕勾,唰的一聲打開玉扇,那清凝的聲音引得人不由自主看向他︰「怎麼就沒人問問我這個當事人的意見?」
杜盈繡嫣然一笑,柔聲道︰「太子殿下,莫不是你憎惡蠻族的那股蠻橫勁,瞧不上人家紅櫻公主吧?」
杜盈繡這分明是在給鳳璃找事,畢竟三位皇子中,對鳳逸威脅最大的便是鳳璃這個名正言順的儲君。鳳魄雖也在皇權爭斗中殺出一條血路,可手中的勢力說弱不弱說強不強,暫時威脅不到鳳逸。只要把鳳璃壓下去,便是鳳逸佔先鋒。
「你瞧不起我?」紅纓舉鞭指著鳳璃,站得筆直的婀娜身姿,鏗鏘有力的語氣無不散發著英氣與豪氣。
「公主誤會了,殿下不是這樣淺薄的人。」唐知真壓下紅纓舉鞭的手,淡然道︰「實不相瞞,知真在中蜀聲名狼藉,是人人避讓的災星,殿下卻從沒瞧低了知真。公主性子直爽,是陽光底下耀目的上天寵兒,試問這般妙人兒,太子殿下有何瞧不起您的理由?」
「唐二小姐倒是個心胸寬廣的,這大葵扇扇得真夠起勁的,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二小姐這是厭惡極了我大皇兄,使勁把他推別人懷里,然後跟他把界線分得一清二楚呢。」鳳魄不知出于什麼意圖說出這番話。
心胸寬廣?唐知茹心中啐了一口,這小賤是不是瘋了,竟然讓太子哥哥與這什麼勞什子爛櫻公主湊一對。只是看太子哥哥的態度,不冷不淡,應該是不打算應了這婚事的。唐知茹雖覺不悅,卻也稍稍放心。
唐知真含蓄的笑笑,只道︰「三殿下說笑了。」
是不是說笑,鳳魄清楚,鳳璃也清楚。
唐知真知道鳳魄是不希望紅纓與鳳璃成婚的,因為一旦成事,便意味著鳳璃手中的力量翻了一番,蠻族雖已大不如前,可爛船尚余三分釘,更別說這船算不上爛。
唐知真倒是奇怪鳳璃對這天上掉下的餡餅視若無睹,以他這樣權力至上的野心家,竟然不是默默應下這門婚事?
鳳逍晃著玉扇,半垂的眸子欣賞著雕花白瓷杯的紋理,淡淡道︰「各位,今日是普天同樂的日子,是為襄王的驍勇舉杯共飲的時刻。天大的事兒,不能過了今日再說麼?」
蠻族的力量的確是很誘人,可是卻是西楚丞帶來的誘餌,他又怎會沒頭沒腦的一口吃掉,怕就怕扎得他滿口是血。
還有……
鳳璃掀起眼簾,月白的身影映在瞳中。
他就是不想如這個女人的意,再者,他可沒忽略父皇剛剛不為人知的變化。一開始滿臉的為難與不舍,卻在她說出當真二字時,眼底一閃而過的是莫名的光芒。
「大皇兄,你也說了,既是普天同樂的日子,何不喜上加喜?索性你就直說了吧,你是不屬意這聯姻吧?」
「太子,大局為重,意氣用事非智者所為。」縱橫交錯的疤痕擰合在一起,煞氣頓時重了幾分,西楚丞冷沉的聲音帶著不容置喙的果決。
便是鳳璃,听了這話,也不由沉默了,思慮著該如何應對西楚丞的步步緊逼。西楚丞越是讓他答應婚事,鳳璃便越是覺得這是陷阱。
「襄王言之有理,意氣用事非智者所為,既是如此,兩國聯姻此等大事,又怎能輕率?自是該從長計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鳳璃也不是省油的燈。
西楚丞目光沉如鐵,冷冷道︰「太子的意思是,本王的決定很輕率?」
「本公主總算听明白了,中蜀的太子,你是不願娶本公主!」劍拔弩張的氣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直到一道冷冽的女聲打破僵局。就在所有人以為紅纓要發飆時,紅纓卻昂首傲然道︰「哼,別以為自己很金貴,所有女人都稀罕你,你瞧不上我,我也不見得非得瞧上你!這親,本公主不結了!」
唐知真見狀,看向紅纓的目光多了幾分贊賞。她的性子太坦蕩,是弱點,卻也是優點,容易招人設計,也容易得人心。
鳳璃表里不一,再看他對唐知茹的態度便知女人對他而言,也不過是手中的棋子。某種程度上,鳳璃與唐守國倒是有些像。
他這樣狡猾的狐狸,若紅纓不是住進他心底的女子,只怕日後她的路倒是危機重重。
唐知真改了原先的打算,她還蠻喜歡紅纓的,若是讓她入了狼窩,日後必定少了很多樂趣。
侍衛楊湛端詳著自家王爺愈加冷沉的臉色,心中暗道不好,上前對紅纓道︰「紅櫻公主,此事是蠻王與我們王爺談好的事,公主只怕沒有選擇的余地。」
「怎麼沒有了?當初西楚……襄王只是提議中蜀的聯姻人選是太子,決定權皇兄早交予本公主!」
「哦?」紅纓身前一暗,仿若來自地獄的窒息感逼近。眼前的人臉上明明沒有多余的表情,卻讓人打心底發毛,「那你倒是說說,不選太子,你要選何人?三皇子?四皇子?還是一直被你們欺壓長大的二皇子?」
恐慌不受控制纏住紅纓的身軀,她想說什麼卻發現開不了口。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分明是魔鬼!
就在她以為自己就要窒息時,身子竟自發動了起來,她吃驚的看向唐知真,不知她這嬌小的身板子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唐知真把紅纓拉到身後,抬首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毫不畏懼道︰「王爺,公主既然這麼說,必是假不了的,再說,聯姻的人選是哪一位皇子,有差別嗎?還請王爺明示。」
「大膽!竟敢挑釁我們王爺!」
西楚丞抬手打住楊湛的話,又道︰「相府二小姐是嗎,果然膽大。」
唐知真剛剛這麼說分明是篤定他不會說出讓鳳璃與蠻族聯姻的原因,因為她也覺得他這麼做的目的是設陷阱,讓鳳璃往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