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真一行人剛進玉台樓,便見那小廝提著長嘴壺一臉驚慌朝他們倒來,秦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拔下腰間佩劍,頂住他搖搖欲墜的身軀。
唐知真目光一沉,掃向角落邊那道影兒,冷淡道︰「二殿下,真是湊巧,我們又見面了。」
那身影微頓,不久便走了出來,如鷹鎖住獵物般盯著唐知真,好一會兒才移目旁邊的秦項跟唐知禮,鳳諸不屑的諷笑,道︰「二小姐還真是跟你傳聞中的母親一樣,好一個左擁右抱的婊子,真真是水性楊花的主。」
唐知真暗暗捏緊了唐知禮的手心,唐知禮頓覺手心刺痛,目光閃爍看向唐知真。知真叫這男子二殿下,莫非……他便是傳聞中的質子鳳諸?
唐知真深深看著唐知禮,傳遞著只有兩人明白的意思與暗涌。唐知禮知道自己如今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對抗鳳諸,這種情況下不宜激化事態惹急了鳳諸,他的身份,還是暫時保密吧,即便如今他怒火燒心,即便鳳諸一次性侮辱了他這輩子最珍視最懷念的兩個人,他也必須忍。
「二殿下也是,還真是跟以往一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惜拋棄皇家貴子的身份,絆倒斟茶小廝想要燙傷一名弱女子。」還真當她瞎了不成,剛剛她分明看見鳳諸這瘋狗伸腳絆倒小廝,能使出這下三濫手段的皇家子弟,也只有這瘋狗能干得出了。唐知真權當他是透明的,走到鳳諸身側,小聲道︰「殿下剛剛之舉,幼稚至極,完全沒有皇家之風,興許是在蠻族養成的習慣吧,跟瘋狗沒兩樣。」
對小人,忍一次退一步,是禮讓,忍二次再退一步,是底線,第三次,必須得表明態度,不然他們只會得寸進尺。
鳳諸老羞成怒,猛地拉過唐知真的手,想要扇她巴掌︰「你罵誰是瘋狗!」
「君子動口不動手。」秦項打向鳳諸的手,鳳諸頓覺手上麻了一片,痛得眼眶泛紅,看向秦項的目光多了幾分困惑,這個人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怎麼會痛得像是骨頭都要碎掉一般?「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秦項冷笑抱胸︰「你又是何人,報上名來。」
秦項斷定鳳諸定然拉不下臉來先報名號,果不其然,鳳諸臉漲成醬色,卻是不發一語,秦項覺得唐知真叫鳳諸瘋狗還真是貼切,鳳諸這模樣無論從哪個角度瞧都像是吃了癟的死狗般,可恨又可憐。
「二弟,你怎麼也在這兒?」溫溫細流般的磁性音質傳來,鳳諸抬眸一看,屋外的陽光投落在前方的人,使他周身蒙了一層淡黃光暈,白衣若雪,不染塵垢,他討厭干淨的人。鳳諸目光深沉,收住臉上的思緒,冷道︰「太子。」
唐知真等人背對著鳳璃,鳳璃只覺鳳諸跟前的身影有幾分熟悉,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太子哥哥,原來他便是那位二皇子呀,說起來二皇子回京數月,茹兒還是第一次踫見他呢。」
唐知真挑眉,這草包也來了?
糟糕,她會不會認出哥?
唐知真迅速看了唐知禮一眼,俊朗少年郎,如果她不是一路看下來,也不會將他跟先前的骷髏少年聯系起來,王氏等人最近忙著懷孕,也沒空管哥的事,尚禮院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除了許,沒幾個能見到「臥病在床」的大少爺,自然是不清楚他的變化的。
唐知茹這般一根筋的榆木腦袋能參透?有點兒天方夜譚。
不,唐知真目光微閃,聲音,這個是不會變化的。
唐知真捏了捏唐知禮的手,見他看過來,便用手輕輕掃過脖子,不著痕跡指了指喉嚨的位置。唐知禮听著唐知茹嬌媚的聲音,看著唐知真深沉的雙瞳,便朝她淡笑點頭。
「是你!」鳳璃跟唐知茹繞到唐知真等人前方,唐知茹猛地瞪大雙眼,這人背影瞧著眼熟,沒想到竟是唐知真這小賤人!
「知茹姐姐,太子殿下,真巧。」唐知真笑道。
鳳璃沒想過竟是唐知真,他眼神復雜看著她,視線流連在兩男一女間,最終落在唐知真輕輕拉住唐知禮衣袖的手。
這般親昵的舉動,他們……究竟是什麼關系?
鳳璃略微抬頭,秦項個子在所有人里是最高的,雖然面容稍嫌冷峻,卻是劍眉星目,五官立體,好生俊美的男子。只見他一身微微泛藍的黑衣,神秘中透著絲絲高貴之感,這又是哪號人物,跟唐知真並肩而立,兩人之間的距離早已突破一般人的界限……
「哼,我就知道。」唐知茹上下打量著他們,似是對唐知真的所作所為很是不齒,目光諷然,不屑道︰「太子哥哥,還好你早先跟她解了婚約,這小賤人竟然公然私會情郎,要是傳了出去,不曉得讓你丟臉丟到什麼程度呢?」
唐知真聞言卻是不惱,反而尷尬的左右看了一眼,神秘兮兮道︰「姐姐,公然跟私會這怎麼能用到一起呢,好生矛盾的一句話,說出來可是讓人听笑話了?可不能讓別人說我們相府的小姐學識淺薄,姐姐若是嫁入太子府,這沒準會成了別人的笑料,看太子殿下的笑話就不好了。」
跟小人對話,若是輕易被對方激怒,便會如了對方的意。唐知真的字典里,被別人含嘲帶諷罵了,切不可氣著自己,而是設法諷回去。嘴皮子上的刀光劍影雖造不成皮肉之傷,卻能比真切的傷更讓人難受,不然就不會有氣死人一說了。
「你——」唐知茹怒極了指著唐知真,卻不曉得該怎麼反駁,只能扯些不著邊際的狠話,「哼,果然是賤蹄子,左右逢源先不說,淨會耍嘴皮子,跟市井流民沒什麼兩樣。」
唐知真笑得愈發燦爛,火蓮在後面看得差點沒手舞足蹈起來,只見唐知真指尖輕彈,淡淡粉煙快速飛往唐知茹臉頰處,清淡得根本讓人無從捕獲發現。
讓她一口一個賤人、賤蹄子的說得這麼順口,是該讓這草包受些教訓了。
「啊——」唐知茹捧著左臉,瘋了似地嘶喊著。劇痛讓她忍不住飆淚,渾身抽搐抖動如同風中落葉。「好痛——太子哥哥,好痛——」
「唐大小姐……茹兒,你怎麼了,怎麼回事?哪兒不舒服?」鳳璃被唐知茹突如其來的尖叫微微嚇了一跳,連忙拉開她的手,卻見她的左臉完好白淨,根本就沒事兒,心底不由覺得納悶,「茹兒,你到底怎麼回事,臉沒事啊。」
唐知茹被劇痛折騰得心慌,那種感覺不知該怎麼形容,就像,就像臉頰上有種子抽枝發芽,破開肌膚,往血肉里扎根般……不停吮吸著,劇烈的痛楚……
被淚珠模糊的視線,唐知真冰藍色的身影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唐知茹忽然明白過來什麼,撥開鳳璃,沖向唐知真︰「是你——是你這鬼女搞得的!一定是你用了邪術,才會讓我的左臉這麼痛!」
秦項非常冷酷的隔開八爪魚似的張開爪子朝唐知真襲來的瘋子,唐知茹踉蹌著身子,被鳳璃輕輕接住,唐知真揪著他的衣衫,驚恐、語無倫次的道︰「太子哥哥,救我,殺了她,她該死,她是鬼日墳地出生的鬼孩兒!她是天煞孤星!她會害死相府所有的人的,她會害了中蜀,損了龍脈,她怎麼還能活在這世上!?」
唐知禮聞言心中一痛,這番說辭他听了無數遍,小時候他勉強能走動,抱著臨摹的字帖想要給父親看看,卻在安福堂門口听見相士說出這番可笑的話。知真自小便在所有人的恐懼與辱罵之下長大,好不容易才回到相府,回到他身邊,他怎能讓她繼續被這可笑的術數毀了?
唐知禮才剛邁出半只腳,唐知真拉了拉他的手,輕輕搖頭。唐知禮咬牙,終于還是忍下了。
鳳璃神色復雜凝著唐知真,不知為何,隱隱有種感覺告訴他,唐知儀的反常的確跟唐知真月兌不了關系。
「若是泱泱大國,僅因一名女子損了所謂的龍脈,傾覆滅國,那這個國家也太病態了,我看不是這少女害得家傾國蕩,而是這家這國本就不該繼續存在。」秦相一席話真是一針見血,中蜀近億人口,若是毀在唐知真手上,不是不可能,不過那機會比喝口水嗆死,吃口飯噎死,打個噴嚏震死的機會還要來得渺茫。
不得不說,這些人真是杞人憂天到了極致。
唐知真猝不及防輕拍唐知茹的臉頰,笑道︰「我看姐姐定是最近說話說得太多,又是口不擇言的,嘴上不積德犯下的毛病,我回去查查醫籍,瞧瞧有沒有類似的病例,看能不能治好姐姐。」
唐知茹圓目大睜,死死盯著唐知真,倏地模上臉頰,咦?不痛了!?
唐知真微微側頭,端詳著她的神色,淡淡道︰「沒再發出殺豬似的叫聲,臉色也紅潤了一些,姐姐,不痛了是吧!」
唐知茹瞧著唐知真的笑容,打心底覺得寒冷,驚恐地退開幾步,喃喃道︰「你……你別過來。」
唐知茹意味深長睨了她兩眼,瀟灑轉身,跟秦項唐知禮等人一起上了二樓的雅閣。
「二弟,你知道那兩名男子是誰嗎?」鳳璃目光一直追隨唐知真等人遠去的背影。
鳳諸咬牙狠聲道︰「不知道。」
一行人剛落座,還沒坐暖,秦項垂目盯著大街上涌動的人群,那冰塊似的又冷又硬的聲音響起︰「你最近又得罪哪路人馬了?」
唐知真目光微黯,淡笑道︰「你發現了?」
「剛出相府就有人跟著,進了這玉台樓那幾道視線才消失,想不發現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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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外音之好想吐槽︰秦大叔其實是高貴冷艷男我會說麼……。(大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