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彌開淡淡的緊迫。貝拉緊挨著我,俏臉凝愁。我雖心下憺憺,面上仍舊淡然,輕攏住她冰涼的指尖,沖她淺笑著搖搖頭。她神s 舒緩許多,長長的眼睫毛微微開闔,反握住我的手,勉強擠出一個笑。
巨大的轟鳴在這昏暗的空間蕩開,我听得戰艦滯重的靠岸聲,水手不絕的叫喊聲,多而凌亂的腳步紛沓聲。貝拉身子一緊,輕顫了下,攥著我指尖的手明顯力沉。
我思緒微動,向側錯了半位,就要掀簾。貝拉一下抻回我,險些叫出聲來,眼中擔憂害怕責備俱現。我抿了一絲笑,手語道︰‘無妨,前有奧格利斯交涉,後有西達倫斷後,共和國海軍再蠻橫,一時也過不來。就算再不濟,動上武,騎兵的我們也可快速逃離,離船的海軍便是紙老虎,腿兒短不說,戰斗力也有限,能奈我何呢?’
貝拉瞅著我比劃,原有的一絲緊張不覺化作了笑顏,緩緩松了手,我俏皮的沖她眨眨眼,單手撐著暖墊,半倚著身,輕手將簾子掀開一條縫。一道光束打了進來,貝拉趨前又打在她身上,我眯眼觀瞧,為數百人的軍隊從寬大的跳板上,整齊步了下來。
百人方陣排在碼頭,一身暗銀鎧甲並不顯眼,卻多出一份厚重的肅殺。不經世面的工人停了手頭勞作,遠遠的躲開。海軍也穿盔甲?我納悶,正當尋思,貝拉輕呼出聲︰「是菲普利聯邦共和國禁衛軍!有大人物出現了!」
我忙集中j ng神,這時,禁衛軍左右分開,一個身材修長,著淺藍s 軍服的男子,和一個肩寬背厚,隨從扮相的男子一前一後,軍步輕甩,瀟灑踱出。
我眼光一跳,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個一頭銀發的軍官長。他的到來仿佛有種魔力,嘈雜的人群霎時靜止下來,以他為中心,向四周一點點輻sh 開,碼頭工是,佣兵也是,他只是站著,未發一言,就已成了場中絕對的焦點。心沒來由一悸,我感到莫明的危機,觸電似的縮了手,車廂內又恢復了昏沉。
「艾琳絲?」興致正濃的貝拉,忽覺簾落,回頭瞧時,少女臉s 蒼白,心中驀然一緊,一下抓住了少女的手……
艾格伯利爾淡笑著收回目光,紫眸中流出一絲驚奇。剛才那股感覺是什麼?為何自己有種極力想探究的y 望?那種y 罷不能的沖動,極度渴望的接近,還有致命的吸引力,都深深誘惑著自己!即使前方是一團足以毀滅一切的烈火,自己也會如飛蛾般毫無猶豫、義無返顧的飛撲上去!一向嚴于律己的我,怎會有這種瘋狂念頭!艾格伯利爾靜靜回味著,良久,一動不動。
身旁的格雷戈里可不懂上司在想什麼,他只覺得今天的上司著實怪異。先是一頓模稜兩可的危機論,讓自己放寬心;又說要見一見已死了的二小姐貝拉•凱密斯,可前腳都邁上碼頭了,他又折了回來,進船艙j ng心整理儀容,再出來時,拿出閱兵的儀仗架勢,讓所帶禁衛軍整隊登岸。
格雷戈里真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誰說,一切從簡,保持低調。這麼一整,別說低調,高調都不為過。他很少見上司有違言之時,軍令一出,絕無悔意,如今這般失態,究竟是什麼讓他一改再改呢?
格雷戈里很想提醒上司,他們還在列隊的夾道中,哪有行一半停住不走的。可全場人的視線幾乎全集中在上司身上,礙于情面,他又不能讓上司威嚴盡失,下不來台,所以,艾格伯利爾不動,他也不動。
早在共和國戰艦靠岸前,奧格利斯便收攏了佣兵,將馬車團團圍住。去附近探察的西達倫一回來,恰撞見這緊張一幕,與奧格利斯交談幾句,要過一匹快馬,又折身去了後方。
奧格利斯遠遠看見艾格伯利爾下了船,也猜到了對方身份。當艾格伯利爾列出儀仗隊時,奧格利斯心下一沉,知道對方已注意到已方,並沖已方而來,斷無任何借口回避了。奧格利斯不作他想,一心盤算著月兌身之計。誰知對方突然不走了,奧格利斯微凝著這個垂頭靜思的男子,知道此人很不好對付,遂全神戒備。
艾格伯利爾又發了好大一會兒呆,才悠悠抬頭,淡笑的神情不曾改變,眼中卻多了一份意趣。他瀟灑地一撩額前劉海,步履輕快的來到奧格利斯近前,百名禁衛軍重新列成方陣,在格雷戈里的指揮下,停在艾格伯利爾身後不遠處。
「菲普利聯邦共和國執政官艾格伯利爾•貝托斯,榮幸訪臨貴國,初登寶地,地疏人生,望將軍指點一二。」艾格伯利爾和善地說,眼中真誠友好。
隨奧格利斯的一眾佣兵,听聞來人名諱,不禁動容,下意識模向腰間武器。奧格利斯表情淡淡,不慍不火地道︰「我很抱歉,執政官閣下。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了你,我們行商到此,正準備登船趕路,對這一帶並不熟悉。」
「噢?」艾格伯利爾露出了遺憾的表情,回身望了望,笑道︰「將軍閣下,恕在下冒昧,我觀將軍儀表非凡,氣度超拔,絕非普通佣兵之流可比,將軍麾下也均是些j ng悍之士。將軍自稱是行商,那麼這位能驅使將軍為其保駕護航者,也絕非一般商人……」
艾格伯利爾說著,目光毫無避諱的落在層圍的馬車上。奧格利斯眼神一凜,高大的身軀微微一動遮住了對方視線。艾格伯利爾悠然一笑︰「在下素來喜交名士,知名的大商人與在下也有過幾面之緣,商行之中,在下也算見多識廣了,可如此j ng致的馬車,如此美麗的商徽,在下還是頭一次見到,敢問將軍,你所護送商人尊名何許?」
奧格利斯見對方無時不往馬車上引,心中冷笑,面上勾起一個彎度,語氣透著小人得志的快意︰「噢,多謝執政官閣下贊賞!高看之意,承不敢受。我們不過商中小賈,做些珠寶上的投機生意。游走往來,全憑一張面皮支撐門面,光鮮一點,才不至瞧人臉s ,才能處處走動開嘛。不曾想,倒讓目含珠璣的執政官閣下看走了眼,我們也值得驕傲一回了!啊?哈哈……」奧格利斯說罷,環顧左右,隨身的佣兵也跟著哄笑起來。
奧格利斯既巧妙化解了他出的題,又暗含譏諷,听在艾格伯利爾耳中,他清淡的笑容未減一分,也未多一分,只是眸子上的紫意加重幾縷︰「將軍閣下好手段,莫不是將軍坦城告之,在下還真要誤以為是哪家的貴族小姐微服出游呢……」艾格伯利爾語氣一頓,盯著那雙絲毫沒有變化的藍眸,話鋒一轉,道︰「閣下一行人是要去里得森行商嗎?」
奧格利斯未作猶豫地點頭,因為沿水路北上,只有進里得森一途︰「是的,珠寶行當在里得森一向暢銷,我們是攢足了力氣去要撈上一筆的。」
艾格伯利爾仰面笑了笑︰「嗯……閣下真是善抓商機,我從里得森來,確有不少缺口可鑽。前些r ,一個商會老友還向我抱怨,zh ngf 的冒進之舉,攪了他的生意,讓我一路行來多幫他搜羅搜羅,若有珠寶業的商人,說合于他。沒想到,這一登陸就踫到一位!你我真是有緣吶!呵呵……」
艾格伯利爾在笑,奧格利斯也在笑,兩人互視著對方,笑得愈加燦爛。艾格伯利爾突然止了聲,道︰「將軍閣下有沒有興趣承我一個情,與我的商人朋友多多往來呢……」
奧格利斯嘴邊的笑意慢慢斂在一起︰「那就卻之不恭了,有生意賺當然是好事,我們正愁找不到合作伙伴呢……」
「呵呵……」艾格伯利爾低頭套弄著白手套,笑道︰「如此最好,我這個商人朋友呢暫時會在佩得羅歇腳,想必你們的目的地也暫定在那兒吧,可以在當地多找找他。哎呀,一時疏忽,竟忘記帶他的名帖了,不若,你在那兒先做上一陣生意,等我歸來,帶你們一同去找,可好?」
奧格利斯單手一攤︰「沒問題,執政官閣下的朋友,必定是大商人,能與我們這種小商販合作,那真是天大的榮幸。」
「呵呵,那就如此吧!」艾格伯利爾一抖衣襟,對身側的格雷戈里道︰「我們也耽誤不少時間了,這就出發吧!」
格雷戈里敬了一禮,開始指揮人手從船上卸載軍用物資以及慰問品。兩盞茶的功夫,禁衛軍已然裝點停當。艾格伯利爾騎著臨時備的高頭大馬與奧格利斯揮手告別,臨經馬車時,深看了一眼,唇邊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奧格利斯遠望著艾格伯利爾已遠的背影,面容冷漠,貝恩從人群中擠出,不安的向馬車瞟去一眼,輕道︰「大哥,我們現下安全嗎?要不要接受他的提議?此人素來以詭詐著稱,我覺得我們還是小心些為好……」
奧格利斯輕嘆︰「不接受又能如何?他恐怕早就猜到了我們的意圖,也知道馬車里究竟是誰。他同樣想利用你,不過卻是互利關系,起碼一段時間內不會威脅到你的安全。至于女神……我想這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貝恩默然,與奧格利斯並肩遠眺。‘嘟——嘟——’兩聲清響,眾人回身,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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