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湖,一只白玉般的葉形小船隨波逐流。星河璀璨,月影搖曳。點點熒光,氤氳在銀湖夜空之上,閃閃爍爍,明明滅滅,夢幻而迷離。
船兒搖擺,時急時緩,尖細的船身,劃碎月的虛影,萬千碎銀蕩開,蕩起陣陣漣漪。
小妮子和我面對面坐著,我不言,她不語,任由小船浮浮沉沉地劃向深處。我仰望星空,小妮子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再美的景,也總有看膩的時候;再完璧的人,也總會留有瑕痕。」我抿了一絲笑,看向小妮子,「有些事,始與終是一個漫長的體會過程;有些事,只能留下回憶。你心中的那個她,是完璧,還是回憶?」
小妮子垂下眼瞼,神s 黯然︰「是完璧也是回憶。」
我輕嘆,笑意漸有無奈。我無從融入這個世界,也體會不到那份信仰。我不明白小妮子曾經如何看我,是單純的崇拜還是盲目的崇敬?我只知道,現在的我,在她眼中,是一個神,一個只能仰望的存在。
只因多了一層身份,我所做的一切都被賦予了神聖光環。和善親切,被視作神的博愛;開口所需,被視作神的諭旨;獨自談心,被視作神的垂青。
從此,你不必顧及,不必疑慮,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在這些信仰者心中,你是那麼偉大,那麼聖潔。你高高在上,你無所不能。他們會拼死守護你,不會有任何怨言,任何遲疑,永遠麼尊敬,那麼虔誠。
你還是那個你,他們眼中的你,卻不是那個你了,即使心未變。
心未變?我暗自苦笑,除非你真的不在乎,又怎麼可能不受影響。如果,再加上身呢?
接受了生命洗禮,我已月兌胎換骨的改變。安格艾爾設下的禁錮消除了,連同‘諸神碎片’、‘暗黑之心’、望舒魔劍總訣一並消失,望舒沉睡,‘永恆之源’沉睡,取而代之的是芙妮亞姐的生命法則。
中級初階,修為永固。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拼了命努力,到頭來不過在為他人作嫁衣。安格艾爾那混蛋,在臨走前,奪舍了屬于我的一切。
‘光明之心’與生命之樹聯結,消失的芙妮亞姐磐涅重生,神識與我交集融為一體,我成為一個神,正宗的光明女神。
我不必再懷著與天斗、與地斗的覺悟,背負獨行者的命運,創世預言也隨著‘永恆之源’的沉睡未留下一絲痕跡。
我輕松了,迷茫了,凌亂了,不知怎樣面對安格艾爾,或許只是不願承受。我獨坐在月神殿,r r 夜夜、心心念念想著今後的出路。
我真的擺月兌替代品的命運了?真的可以追求那份渺茫的希望了?真的可以為已而活,為宇軒而活了?
不……太突然,太美好了。我真怕是場夢,夢醒過後,是更加苛刻的殘酷。我不能松懈,不能僥幸,更不能妥協。
這種不明不白的嗟來之食,無論如何我都要弄個清楚,我不能活在他人編織的夢,我要找上安格艾爾。
安格艾爾……一想到他,我第一反應不是憎恨,而是熟悉。那種怪異的感覺,讓我很不適。
和他在一起,我總是力不從心,那深邃睿智的雙眼,睥睨天下的姿態,讓我毫無懷疑,他有能力掌控一切,也掌控著一切。
他不會騙我,卻從不讓我知曉太多,我看不到,想不透,根本無從發問。被他一次次利用,一次次牽著走,除了無力盡是無力。
如今我和生命之樹互依互存,終于有了一些與他抗衡的資本。j ng靈一族對我的身份毫無懷疑,並奉我為月之女神,並非缺乏戒備,輕信于人。
生命之樹由光明主神創造,擁有極高的智慧,以及預知未來的能力。融合j ng靈公主,確立半神信仰的是它;搬移遠古大陸至平衡空間的是它;降下預言的也是它。
生命之樹不會允許j ng靈族以外的任何生物踏足這片領域,安格艾爾不是不進,而是進不去。我能進,本身就已確立了身份。
倘若這一切都是他的算計,那我在其中扮演的是何角s ?他是否一定會找上我?我又當如何應付?
我又驚又怒,忽而記起找上j ng靈一族不過是他一手策劃。他要利用我,利用自然j ng靈麼……
一只溫熱的手,將我從失神中拉回,我一怔,柔柔看著少女。小妮子咬著唇,神情很堅定︰「不管你是月亮女神,還是艾琳絲公主,都是芙心中最重要的人。」
我定定注視著她,卻無法說什麼,神學思想下,扭曲的觀念太多太多,我的話只會對她造成困擾。
少女握著我的手緊了緊,又矛盾的極力想松開,似乎怕我拒絕,又怕褻瀆神威。
我抿嘴一笑︰「月亮女神身邊需要一個使者,向她傳遞j ng靈一族忠誠的信仰。」既然改變不了,就給她一個心安理得的身份。
小妮子終于發自內心的笑,她松了手,行著最高的j ng靈禮︰「贊美!高貴聖潔的月之女神!碧莉絲塔芙永遠是您最忠誠的使者!」
我伸手接下點點熒光,神秘莞爾︰「願不願陪我再去外界走一遭?」
月神殿,弦月廳。
白紗環繞的大廳,陽台擺放著四季不謝之花。月形白木桌旁,圍坐著j ng靈先知,以及十二長老。
我端坐正首,凝神听著先知伊羅爾將j ng靈一族現今的狀況詳詳細細,一一總結匯報,不禁暗皺眉頭。
三r 前,我‘祈禱’完畢,伊羅爾便有意將j ng靈一族的重任交托于我,我辭了三次,伊羅爾率領眾長老請了三次。
實在推月兌不過,我只好暫且應下。今天是第一次召集眾長老議事,伊羅爾捧著一沓比那本古書還要厚一倍的紙頁朗朗而讀,我听得認真卻是興趣缺缺。
內容千篇一律,大多是講j ng靈一族對自然的熱愛,生活面貌,以及歷年舉行的節r 祭典。
至于管理,只有簡簡單單幾條︰按時組織祭典;分配巡邏任務;教授幼年j ng靈知識、技藝;防止外界生物對周邊森林的破壞;愛護樹木、植被等一些零零散散的事。外交,根本沒有。
我心下感嘆,這還真是個奇怪又奇特的種族。看這座宮殿的設計,他們的工藝水平相當高超,卻不忍向自然索取什麼,一味過著自足自給、豐衣足食的原始生活。
就連抵御外敵的武器,也是藤條編制的弓、箭。這讓我很費解,這里臨山傍水,礦物十分豐富,鑄幾件兵器,還不是手到拈來?
我問伊羅爾,得到的答案卻令我哭笑不得,打造兵器需生火,生火需木材,木材需伐木。除非戰爭時期,驕傲的自然j ng靈不會做這種違背宗旨的事。
講講停停述說了大半r ,正當我耐心盡失,伊羅爾將剩余紙頁往桌上一放,道出的兩件事讓我頗為在意。
一是,奈爾蘭外圍,在死亡之森幻成普通樹木,後被煞氣侵蝕的大片古樹。二是,冬至時,為月之女神舉行的祭典。
按j ng靈一族的習俗,一年中有四場重要祭典,以四季為準,分別為︰ch n分、夏至、秋分、冬至。
屆時j ng靈族人將歡聚月神廣場,歌頌ch n的新生,夏的富饒,秋的慷慨,最後回憶一年中的點點滴滴,虔誠的向月之女神祈福、禱告。
除此之外,夏天也成了j ng靈新人喜結連理的盛大婚宴。
在過幾天就是冬至,忙碌的j ng靈族人老早便開始準備。我也明白一向天真無慮的小妮子,為何如此多愁善感了。
廳內一時很靜,看樣子伊羅爾並不準備再講下去。我早已打定主意,輕道︰「古樹一事,我來解決。至于祭典,大家還按往r 來辦,不過我可能會稍稍耽誤一點兒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