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別墅,就看見一個裝著中山裝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等著。
「高叔叔,我父親在書房吧,情緒怎麼樣?」夏冰走上前,詢問了一下情況,力爭做到心里有底。
「恩,老板是在書房,情緒跟平時差不多,看不出什麼來……不過,你們最好還是小心一點,總不會錯的。」這個男子是夏冰父親夏有恆的生活秘書,高暢。他是一個話不多,但是很會察顏閱色的人,現在他說最好小心點,其中意味,就有些深長了。
夏冰頓時感覺到壓力有點大。
「小陳,好久沒看見你了。」高暢主動伸手與陳可逸握了握,然後輕聲說道︰「也別太緊張,一會老板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放松點,你又沒犯什麼錯。」
「恩,我盡量。」陳可逸點了點頭,心里卻是嘀咕道︰怎麼人人都勸我不要緊張呢,難道我看起來就長得很著急?呃,不過還別說,在這種環境下,的確讓人很壓抑,換個別的人來,說不定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你們先坐一會,我上去跟老板匯報一下。」高暢跟兩人打了個招呼,轉身上了樓。
陳可逸和夏冰坐在沙發上,很快就有穿著工作制服的女郎端著托盤上前,將茶水放在了茶幾上。
夏冰欠了欠身,道了一聲「謝謝」,陳可逸也依葫蘆畫瓢,不過總覺得這樣有些拘束。
這是一種很有教養的行為,但在陳可逸看來,弄得太過正式了。這種大戶人家,這樣那樣的規矩就是太多,所以自己最不喜歡來。從當初訂婚到現在,幾年時間,來的次數,用一根指頭都數的過來。
不一會的時間,高暢從樓上走了下來,對兩人說道︰「老板讓你們先去後院坐坐,他還有點事要處理,晚點下來。」
「好的。」夏冰干練地答了一句,心里卻是更犯起了嘀咕︰父親的性格,自己太了解不過。若是直接被叫上去,劈頭蓋臉一頓罵,也就是那一會的暴風驟雨,過後就好;但若是前面的架子端的越大,後面就越難預料了。
夏冰帶著陳可逸走到了後院,她總感覺到有些心神不寧,輕聲對陳可逸說道︰「可惜爺爺去京城了,要是他老人家在,你會相對好過關一點。哎,你早不找事晚不找事,偏偏這個時候,真是倒霉催的。」
陳可逸恩了一聲,心里卻說︰其實也不算倒霉了,你爺爺這幾天不在,對我有些不利;但反過來說,你母親這幾天也到外省去了,對我又算個利好消息了……
「不要緊張,小事情而已,我又沒干什麼作奸犯科的事。」陳可逸信步走到一個小亭子里,在石凳上坐下,看見上面還有一個象棋盤,突然來了點興致,手癢得很。便對夏冰說道︰「來殺兩盤?」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下棋!
夏冰對陳可逸很是無語,人都快要急死了,他倒像是個沒事人,閑情逸致高漲的很。
「不下,你自己玩吧。」夏冰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自己就自己下。」陳可逸倒是一點沒生氣,擺弄起棋盤,當真是自己跟自己下了起來……
夏冰無奈地搖了搖頭︰就這樣都還能夠自得其樂,真的是奇葩一個!
陳可逸這棋一下,就下了整整一個小時。很多人都沒嘗試過,其實自己跟自己下棋,是一件非常非常有趣的事,特別講究一個角色轉換和代入,不但要有很高的智商,還要有換位思考的精神。
這一點,其實跟做人是相通的……
陳可逸正下得津津有味的,突然耳邊傳來一個威嚴而渾厚的聲音︰「陪我下一盤。」
陳可逸抬頭一看,立即站起身來,猶豫了一下,最終在夏冰焦急的眼神中,勉為其難,喊了一聲︰「爸。」
眼前的這個身材頎長,氣量不凡的中年男子,正是夏冰的父親,陳可逸名義上的「岳父」,夏有恆。他瞪著一雙鷹隼般的目光,打量了陳可逸一下。
若是在以前,被他這不怒自威的目光一掃,陳可逸也難免感到緊張忐忑,但現在卻好得多了,有道是無欲則剛,都已經跟她女兒沒什麼瓜葛了,也不圖他夏家什麼。哥無事一身輕,需要仰誰的鼻息?
「做吧,陪我下一盤。」夏有恆對陳可逸這次的反應,也微微有些驚訝,覺得這小子似乎成熟了不少;但這種感覺也是一閃而逝,絕對不可能表現出來。他率先坐了下來,然後對陳可逸緩緩說了一句。
夏冰的心里,就更是七上八下了︰父親這是要干嘛啊,正事不說,居然跟他下起棋來了,這是什麼樣的意思?
陳可逸倒是無所謂,不就是下棋嘛,我別的沒有,就是有這閑工夫。
兩人擺起棋盤,廝殺起來。夏有恆的棋力很厚,不動聲色地走了幾十步,不知不覺地就將陳可逸車馬炮給收拾干淨了。夏冰見狀,輕輕模了模額頭,捂住了雙眸︰慘不忍睹啊。
「怎麼樣,投降認輸吧。」夏有恆突然對陳可逸說了這麼一句,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任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但卻分明是話中有話。
「這不還沒有被將軍嘛。」陳可逸淡淡地回了一句。
夏冰嘆了一口氣︰他就是這樣,自以為是,死不悔改,不撞南牆不回頭!
就連一旁沉默不語的高暢,都難以察覺地搖了搖頭︰夏家的這位姑爺啊,聰明是聰明,就是有些時候過于執拗了。
「車馬炮都沒有了,你還拿什麼來斗?」夏有恆猛然間加重了語氣問道,有一股雷霆萬鈞的氣勢,讓人听得心驚膽戰。
夏冰心里直跳︰父親這是要發怒了?他的雷霆怒火,豈是陳可逸所能承受的,連我听了都有些發抖……
「我這不是還沒死光嘛,這卒子都過河了。」陳可逸卻是出人意料地平靜,指著棋盤上那碩果僅存的小卒子,淡淡說了一句︰「若人生為棋,我願為卒,可曾見我後退半步?」
夏有恆眼神猛然一震,瞬間又恢復了常態,依然是那麼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讓人不敢有半點懈怠,總覺得心里懸著,跟伴君如伴虎一個道理。
「你小子這是胡攪蠻纏,死不認輸?」
夏冰終于忍不住,輕輕地從石桌子下伸出長腿,用高跟鞋的鞋尖,輕輕地蹭了蹭陳可逸的腳背,示意他趕緊認個錯,別再犯渾了。
誰知陳可逸突然把棋盤移開了,直視著夏有恆,輕聲說了一句︰「耽擱了這麼久,不就是為了等我這句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