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覺得有些糾結:既希望陳可逸擔起這個責任來,如果能夠親手把夏冰治好,那當然是最好不過的完美結局了;
但另一方面呢,他總是覺得心里沒底:隨便扎兩針,就能讓斷腿重新接起來了?針灸要是這麼奇妙,那別的醫療方式豈不是都可以歇菜了?
手術不用做了,扎兩針就行;藥也不用吃了,扎兩針得了;還有那些最先進的醫療儀器和設備,全都銷毀了算了。一針在手,天下我有,還要這些死貴死貴的玩意干啥?
要真是這樣,醫療倒是一件不用成本的事情了,國家也不用為全民醫療什麼的發愁了,人手一針,幸福到永遠。
只是,這可能麼?
「放心,專家們總會拿出一個可靠的方案來的。」老爺子只能做最好的打算,希望情況不用那麼糟糕,不走到最後絕望的一步,也不用陳可逸來出手了。
不過對此,他心里多少有數,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
醫院聯系了最權威的專家,又進行了一次復診,但結果依然是不容樂觀。
治療方案也拿出來了,兩條路:要麼保守治療,就這麼養著;要麼立即做手術,但風險很大,成功率最樂觀的情況下,也就10;如果手術失敗,那麼就只有一個下場:雙腿徹底廢掉。
如果處理不好的話,甚至不排除出現生命危險的情況……凶險啊,套句影視劇里裝逼的話:這尼瑪。九死一生啊!
「哎,情況就是這樣。我們的專家已經盡全力了。」院長面帶歉意地對陳老爺子說道:「這兩個方案,究竟選哪一個,只能尊重家屬的選擇了。如果要動手術,我們的專家必定是全力以赴,但是也要事先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在場的人誰還听不懂啊:手術的成功率極低,不建議;但如果非要做也行,但是醫院方面不敢做承諾。
「首長。請慎重考慮一下,不過如果真要動手術的話,最好是盡快。」主治醫生說道:「拖得越久,手術的難度越大,恢復的幾率也越小。」
這尼瑪,到底是給人考慮的空間,還是不給啊。怎麼听著像是馬上就要給答案?
「也不急在一時半會。」院長要老練地多,瞪了主治醫生一眼,責怪這廝不會說話。
「首長,可以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陳老看了看夏老:「老夏,你的意思呢?」
這是夏家的閨女,又不是陳家的人。陳老覺得自己不便于越俎代庖,還是听夏家的意見為準。
夏老的表情很凝重,整個人在這一瞬間仿佛蒼老了不少。他的目光從夏家每一個人的臉上掠過,想要捕捉到一些信息,看看大家的想法如何。但看到的全是擔憂和迷茫,就沒誰有主意。包括平日里一向很有主見的夏有恆,遇到女兒這樣的狀況,也拿不定主意了。
更別提夏母了,就在那里傷傷心心地哭,話都說不清楚了。
「你覺得呢?」無奈之下,他又問詢了一下陳可逸的意見。
「我的意見,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麼?」陳可逸聳聳肩,道:「但是你們都沒批準。」
靠,問這小子干什麼,問了等于白問。他還想親自出馬呢?這怎麼行,現在好歹有10的成功率,要是讓他出馬,那就直接降到連1都沒了。
「要不,問問冰冰自己的意見?」夏老左想右想,總感覺不該由自己來做這個決定。要是別的什麼事,他拿了主意就是;但這件事不一樣,影響的是夏冰的一生,他怎麼好草率地做決定。就算要做決定,也要先征詢一下夏冰本人的意思不是?
「這會不會對冰冰造成巨大的打擊,從而影響她的心情?」陳老覺得這個做法是不是太殘忍了點,就像是告訴一個癌癥病人,你中標了,完蛋了,還有一年好活了。想吃點什麼盡管開口吧……結果本來可以活一年的,病人知道真相後,心情抑郁,說不定兩個月就沒了。
「冰冰也算是個堅強的女人,應該不會那麼脆弱的吧?」夏老的這個疑問句,表現出他自己其實也心里沒譜:再堅強的人,遇到這種事也會脆弱,哪怕是大老爺們,也難免崩潰掉,何況是冰冰這樣的小姑娘。
「不管怎麼樣,這件事關系到的是她本人的一生,還是不能瞞她。」
陳老聞言,點了點頭:「好吧,是應該告訴她真相,看看她自己作何選擇吧。」
這個問題上,算是達成了共識,不過新的問題來了,誰去告知呢,誰願意眼睜睜地看到夏冰那絕望的眼神呢?
至少,夏母是沒膽子去面對了,她害怕自己比女兒還先崩潰。
「我去吧。」陳可逸自告奮勇道,不過立即就被老爺子給否決了:萬一這小子又跑去兜售他的所謂針灸術,保不齊把冰冰給忽悠了,讓他來動手,那豈不是要壞事?
「讓我去吧。」一個聲音傳來,讓在場的人吃了一驚。
冉冬夜緩緩地站起身來:「今天在座的人,或許我是最不相干的,但我也想盡自己一份力,我幫不了別的,帶句話還是可以的。」
眾人一琢磨,冉冬夜去問,其實是再好不過了,能讓冰冰在最客觀最理智的狀態下做決定,以免看到親人就情緒激動,胡亂做決定。
「如此,有勞了。」夏老感激地對冉冬夜說道:「順便告訴她,無論她怎麼樣,我們都會一如既往地支持她。」
在眾人的注視下,冉冬夜緩緩走了出去,大約五分鐘後,就回來了。
不是吧,決定做得這麼快!
「她選擇做手術。」冉冬夜輕聲說道。
夏母只感覺到腦子里嗡的一聲,瞬間有些凌亂:怎麼偏偏選了這九死一生的路子?
「你跟她說明白了危險沒有?」她不放心地問道:「她是不是還不知道有多大的危害啊,否則怎麼這麼草率?」
「該說的都說了。」冉冬夜回憶著當時的場景:「她听了之後,沉默了半分鐘,然後只說了一句話:如果不能好好地活,寧願死掉。」
夏母默然無語了,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女兒了,這的確是冰冰的性格,太要強,太追求完美主義了。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就是她的選擇……
「是不是再商量商量?」夏母說話都有點哆嗦,吞吞吐吐的:「冰冰現在情緒太激動了,做決定難免草率,我們是不是再勸勸?」
「不用了,她既然已經做了這樣的決定,你即便再問她一萬次,也還是這樣的結果,不會有絲毫改變。」夏老說道:「我倒不覺得她是激動之下做出的選擇,恰恰更像是在最冷靜最理智的狀態下決定的,我們就尊重她的選擇吧。」
夏老拿了主意後,仿佛也輕松了一點,輕輕出了一口氣。
眾人也都不再說什麼了,就這樣吧,拼一次。
「那好,我們明天就組織手術。首長放心,我們一定盡全力。」院長二話不說,帶著醫療團隊,就迅速離開,去籌備明天的手術了。
「都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再來。」夏老說道:「也別去看冰冰了,那樣不但會打擾她的休息,更會影響她的心情,對手術不利。」
于是乎,眾人就一道離開了醫院,陳可逸和冉冬夜走在人群的最後面。
「你在想什麼,心疼啊?」冉冬夜看著陳可逸復雜的神情,突然問了一句。
「怎麼,你吃醋了?」
「跟你開玩笑的,這麼關鍵的時刻,我怎麼可能還有這種心思?」冉冬夜說道:「你是不是也覺得她的決定太草率了?」
「倒不是草率與否,我就是覺得,她跟你說的話,絕不可能就是那麼一句。」陳可逸若有所思地說道。
「還真瞞不過你。」冉冬夜說道:「她還說了一句,她不要殘缺的人生,更不想因此拖累你……」
果然啊!在別人看來,夏冰堅強無比,但是在陳可逸看來,是外剛內柔,內心深處有一處特別柔軟的所在,只是從來不讓別人看到而已。
這麼大的事情,影響一輩子,她還沒堅強到一咬牙就做決定的地步;不過這是在正常的狀況下,現在恰恰就是非正常狀態,因為她心里在考慮著陳可逸。
要麼,雙腿痊愈,那麼一切都還有余地;要麼,直接解月兌,也別再抱什麼虛無縹緲的念想了……
「我也想不到,她這麼決絕,這麼勇敢。要是換了是我,我都不敢想象,我會做什麼樣的選擇。」冉冬夜幽幽說道:「她雖然不說,但我感覺得到,她這樣選擇,都是為了你。你一直說她愛你不深,但我覺得你錯了。」
「我已經知道我錯了,不過你也錯了,要是換做是你,你會更快地做決定。」陳可逸更了解冉冬夜,典型的外柔內剛,一旦下決心,比誰都果決。
冉冬夜沉默了一下,然後嘆道:「現在就希望她吉人天相,明天的手術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靠,你平時不看電影的麼,一般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的事情,都會以失敗告終……還是那句話,不能只依靠醫生來治病,咱們還是要做好兩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