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五,李圖就帶著懸狸一路西行,出了華亭縣,出了華西郡,到了趙國的邊陲郡山西。浪客中文網
過了山西郡,就是秦國。
一連數十日,李圖皆是一步步走來,並沒有乘馬車或是騎馬,雖然算不得是竹杖芒鞋輕勝馬,一簑煙雨任平生。但在這寒風蕭瑟,還沒有轉暖的開春,確實也好不到哪里去。
路上,李圖依然沒有放下讀書習字,惟日孜孜,無敢逸豫。《千字文》在這段時間里不知讀了多少遍,或多或少都有新的領悟,感悟良多。
夜宿前,或許還會撫上一曲,靜心養神;或是與路邊的無名老人,手談一二。
運籌棋子斗智、斗勇,看其落子節奏的變化、放布棋子力量的大小,從中細品出坐隱、手談、忘憂、柯爛。回想柯爛棋局,一局未競,世易時移,斧爛柯矣,世間千回百轉,竟然不如一局棋的時間長。
所謂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
一局終,李圖發現自己竟然隱隱模到了三品,棋藝突然大進,于是對著無名老人一禮,繼續西行而去。
一路邊走邊看。
不知不覺就過了郡城,過了縣城,接近了秦境。
此時暮色降臨,日薄西山,飛鳥、野獸皆歸巢回窩。
懸狸坐在李圖的肩上,顯得無精打采,張張口,繼而伸了伸懶腰。數十天來,吃不好。睡不好,精神有行惚。對李圖的怨言頗大。
邊陲人煙稀少,林地莽莽,路上只有李圖一人獨行著。一路上風塵僕僕,整個人清瘦了一圈,露出了絲疲憊之態,但整個人卻是顯得更加穩重、成熟起來。
一路走下來,雖然辛苦,但精神意志也得到了磨礪。整個人一點一點內斂起來。
懸狸坐在肩上迷糊糊地睡著了,緊抓著衣領的小爪子也漸漸松開,接著掉了下來。
李圖連忙伸手接住,不由笑了笑,這已經不是懸狸第一次掉下來了。
懸狸醒來,在李圖的手中張牙舞爪,咿咿呀呀地叫起來。似乎十分不滿意這段時間餐風宿露的日子,有點嬌生慣養了。
李圖看到天色已黑,也不打算再行,于是找了個避風之地停了下來,打算就在此露宿過夜。然後拿出了身上帶著的干糧給懸狸,卻是看到懸狸連看也不看一眼就轉過頭去。
李圖好氣又好笑起來。誰叫前段時間自己把懸狸養嬌了,吃喝也挑剔起來,稍有不合心意就鬧情緒,道:「得,我去打些獵物回來。小不點要不要跟著一起去?」
懸狸卻是趴在地上,伸了伸懶腰。然後閉上了眼楮,一動不動。
「行,我自己去也可以,但你在此不可亂跑,知道了沒有。」李圖叮囑著,然後向林中走去。
大概三刻鐘後,李圖終于抓了一只山雞回來,卻是發現懸狸已經不見了,不由叫了幾聲,卻還不見懸狸回來。
「這個小家伙真是不省心啊,又跑到哪里去了?不過以它的速度,即使是遇到了野獸,應該可以逃得掉。」
李圖倒沒有太過擔心,並沒有立即出去找,而是開始收拾一翻把山雞烤了起來。等到山雞烤好,還不見懸狸回來,則是有些疑惑起來。平時懸狸也會獨自出去,不過很快就會回來,但這一次卻是已經快一個時辰了。
難道真的是遇到了野獸?
李圖沒法再淡定下去了,于是立即起身去尋找懸狸。
……
年輕男子隨意地坐在枯黃的草地上,抬頭看了看夜空的點點星光,然後看著正忙生火烤雞的荊軻……接著站了起來,漫步。
「荊軻,自從你跟了我後,一直都是東奔西走而餐風宿露,並沒有想象中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心中可是有怨言?」
「軻沒有。」
荊軻並沒有抬頭,繼續忙著。
年輕男子笑了笑,自己竟然對荊軻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但凡上位者問出這樣的說話,哪有屬下敢說有。不過,年輕男子自然是知道荊軻是真的沒有。
接著抬頭看了看天空,道:「秦王雄才大略,數十年來文治武功,秦軍空前強大,為七國第一強軍。法令嚴正,紀律嚴明,令行禁止,這樣的秦軍,想想都讓人感到可怕……而且,他時刻想著一統六國,鑄下輝煌的王朝。」
當然,也包括了他。
年輕男子臉上閃過了擔憂,對于他來說,時間似乎有些太過緊迫了,秦隱隱露出了它的爪牙。
「公子不必憂心。」荊軻突然抬頭道,臉色一如既往般冷淡。
年輕男子只是笑了笑,雖然荊軻做事沉著冷靜,但是有些事他不懂,接聲又道:「秦除了秦王之外,還有兩人是絕對不可輕視的。」
「公子所道是何人?」
荊軻倒是好奇地問著,他數年來一直跟在年輕男子的身邊,平時很少見有人能夠讓自己的公子如此重視。
「一是太子蘇,二是公子將,此二人乃是秦王眾子女中最為出色的二人,皆有經天緯地之才,文韜武略少有人能及。特別是太子蘇,深藏在寬厚溫和外表之下的,是比鋼鐵還堅硬的意志,而且他有一雙冷靜且能夠清楚看清一切的眼楮,此人十分可怕。」
「他真有公子所言那般厲害?」荊軻問著。
年輕男子嘆息了一聲,又道:「比我所言還要厲害。此人,我遠不及他。」
「那軻去刺殺他。」荊軻道。
「不可。」
「何為?」
「殺不了….不信?」
年輕男子看到荊軻不信,笑了笑。解釋道:「魏、趙、韓三國多有刺客,但凡入秦者。皆已死。刺殺,行不通。」
「他們不可,但軻可。」
「荊軻,你想得太簡單了,此事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年輕男子搖了搖頭。
荊軻沉默不語,繼而靜靜地看著差不多烤好的山雞和野兔,心中沉靜如水。此時,一只迷糊糊的懸狸突然出現在火堆前。流著滿嘴的口水,痴痴地看著那烤架上的山雞和野兔。
荊軻瞥了一眼小不點,也沒有再理會,然後拿起了野兔遞給了年輕男子。
懸狸看著那只散發著濃濃香味的野兔,目光有點痴了,接著一臉期待地看著年輕男子,咿咿呀呀地叫起來。小爪子還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年輕男子笑了笑,道:「好有靈性懸狸,既然你要食,就給你。」
接著把野兔在懸狸的身前入下。
「公子……」荊軻有點不解。
年輕男子只是擺了擺手,拿起了另外一只山雞。懸狸看著眼前香味四溢的野兔,也不客氣。開始大啃特啃起來,吃得滿嘴是油漬。
此時,荊軻耳朵一動,突然放下了手中的山雞,那一雙灰色無瞳的眼楮看著遠方。
只見黑夜中。一名白衣青年正飛奔而來,速度很快。數息間就到了眼前。
荊軻感受到一股靈識掃射在年輕男子的身上,那一雙灰色無瞳的眼楮猛然收縮起來,散瞳在瞬間聚焦起來,出現了一雙黑色詭異的瞳孔。
手中的短劍「殘虹」猛然刺了出來,燃起熊熊火焰,散發出一股無可匹敵的氣勢,勢如破竹般不可擋。
荊軻的身影一閃而去,他人根本就無法捕捉到,速度快到了極致,如同迅雷般,一瞬即逝。
李圖立即感受到一股無比強大的氣息向自己襲來,如同山岳,如同飛箭,氣息詭異到極點。接著是看到了熊熊的火焰,眼中出現了一柄短劍,劍後有著一雙令人難忘的黑色眼楮。
李圖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這一刻竟然是避無所避,退無所退,根本就無法躲開這一劍。
這只是一瞬間。
李圖感覺到死亡只在一瞬間。
「荊軻不可。」
旁邊的年輕男子早就看到荊軻有異,就立即出聲制止,如果是在荊軻出手後再立即出聲制止,根本就來不及。荊軻的速度,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要不然何為絕殺?
懸狸茫然地抬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接著又低頭啃著野兔。
劍尖緊貼著李圖胸前的衣服停了下來,散發著的是一股冰冷的氣息。
李圖雖然面不改色,依舊沉著冷靜,迎面撲來的風如刀割面,但身後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這段時間在刻意進行意志磨礪,很可能做不到如此面不改色,怕是早就軟了腿。
此究竟是何人,竟然如此強大,可以在一瞬間就刺穿自己的心髒,心中震驚。
「你是何人,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荊軻收回了劍,冷冷地看著李圖,如果有異動,他依然可以在一瞬間刺出。
十五步絕殺,天下無人能夠逃生!
李圖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波瀾及驚魂,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少年,道:「我是何人與你何干?」
荊軻只是冷冷地看著李圖,不語。
「荊軻,回來,這只是一個誤會。」
年輕男子道,借著火光細細打量著李圖,想不到此人竟然可以在荊軻的劍下,還能夠如此沉著冷靜,而不是驚慌失措,倒是不錯,有幾分膽色,而且意志頗為堅強。
李圖也在細細打量著,此人一身錦衣,大概是二十六七歲,生得豐姿瀟灑,氣宇軒昂,飄飄有出塵之表。見了那麼多人,只有此人最為出采,即使是氣質非凡、豐神如玉的衛風,也是遠遠有所不及。
看到如此人物,李圖心中不由贊了一聲。
「在下燕國子丹,閣下如何稱呼?剛才是在下的不是,在此道過。」年輕男子一禮。
李圖楞了一下,想不到在這里還遇到故國之人,倒是有些意外,于是道:「在下燕國李圖,見過子丹兄。剛剛子丹兄也說過,此只是一個誤會。」
「咦,你也是燕國之人?」
年輕男子似乎也有些意外,接著在想著什麼,然後又道:「原來是你,怪不得。」
李圖細細地觀量著此人,雖然他的一言一行都有些隨意,但隱隱透露一股很晦澀的貴冑氣息,想來他的身份與背景應該頗為不簡單。接著又開始打量起來已經坐了下來的少年,此人臉色冷淡,沉著……咦,他的眼楮倒是有些奇怪了,灰色無瞳。
但剛才我明明是看到一雙奇異的黑色眼楮,閃爍著冷芒。
此人只有十六七歲,竟然是第三步強者,而且他的劍快到讓人無法形容……李圖有點震驚起來。如此年輕就達到了第三步,在他所有只見過的人中,唯有神秀型尚。
想到自己空有聖書王劍,以及琴棋書畫四藝,到了現在還是如此一般,心中突然有些羞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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