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沈小安才醒過來,毫無疑問,餓醒的。沈小安真是餓了,覺得肚子里空空的,連胃都要被消化掉了。她喊了幾聲,聲音嘶啞,小聲得可憐,根本就沒人能听得見。她扯開毯子,動了動腿,除了太久沒有運動有點僵硬外,並沒什麼問題。于是稍微活動了一下,便小心翼翼的下床了。沈小安走下樓便是廚房,廚房里,老媽正在站在灶頭變做飯,旁邊有一個小丫頭正在燒火。那個小丫頭梳著兩條剛剛垂到肩膀的馬尾,穿著一件半舊的格子外套,圓嘟嘟的小臉被火光印得格外明亮,沈小安就站在樓梯口遠遠的望著,目光溫柔。老媽並沒有注意到自己,也許她壓根都想不到自己會下樓。
她正在絮絮叨叨的跟那丫頭說著什麼,那丫頭的臉上馬上露出開心的笑,那笑傻傻的。沈小安也在笑,笑著笑著,眼里便流出了溫熱的淚水,可是沈小安還是在笑,渀佛並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被淚水打濕了臉。那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妹妹啊。記憶中,妹妹一直都跟在自己身後,不管自己去哪兒。雖然自己一直都嫌棄妹妹是個麻煩,跟著自己讓自己不能盡情的玩耍,但自己一直記得身後總有個小尾巴,雖然不情願,但還是一直顧著妹妹,可以說,自己與妹妹的感情,比跟父母的感情還要深。只是後來,妹妹嫁了人,生活過得很艱辛,不得不去外打工,一年也難得見到幾次。再後來,听媽說妹妹離婚了,是因為妹夫和隔壁的一個寡婦攪在一起了,妹妹便帶著孩子走了,再也杳無音訊。那段時間,老媽愁得頭發都白了,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一下子像是老了好幾歲,爸爸也整天悶不吭聲的在一邊抽著煙,一句話也不說,背也突然佝僂了。自己一直都想不明白,妹妹是我們家中最听話最勤快的孩子,為什麼遭受如此磨難。如果說善良也會成為別人傷害自己的武器,那我不介意讓妹妹變得狠一點。沈小安擦干臉上的淚水,現在一切都還沒發生,妹妹還是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尾巴,一定要把妹妹培養成冷靜理智的新時代女性,而不是一只純善良的小白兔,咱要做就做披著羊皮的小尾巴狼。
媽,我肚子餓了。沈小安走過去,向李月華撒了一個大大的嬌。要擱以前,沈小安一定不屑于這麼做,可是誰叫咱是重生的一粉女敕女敕嬌俏俏外加被病痛折磨得異常可憐的小蘿莉呢,額,還是一練就了無敵厚臉皮的蘿莉。
不過顯然李月華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她先是拉過沈小安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見並沒有什麼異常,才松了口氣。馬上又異常嚴肅的說,安安吶,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腿疼不疼,頭還疼不,怎麼下床了,今天才醒過來,該在床上待著balabala、、、、、、、
被念了好大一陣緊箍咒,好不容易才完,見老媽還想繼續,沈小安頭都痛了,忙說,媽,你要是再念下去,就成唐僧了,我都要餓死了,有沒有什麼吃的啊。說著還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李月華這才想起女兒已經有好久沒吃過東西了,忙舀了碗到外面去盛湯。
姐兒,你真的好了嗎,頭還痛不痛。這幾天我都擔心死了,要不是我想吃葡萄,你也不會爬得那麼高,從樹上掉下來。話還沒說完,眼楮就紅了。然後又一臉堅定的抬起頭,像是發誓一樣的說道,以後姐兒想吃葡萄,我都給姐姐摘。
沈小安笑著想模模妹妹的頭,卻發現自己的左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動了一動,卻發現根本就使不出什麼力,大概是從樹上摔下來的時候月兌臼了吧。笑著嘆了一口氣。
沒事,姐兒已經好了,你看我現在不是都能下樓來了嗎。不過,嘿嘿,以後姐要吃的葡萄就交給你了哈。
沈小夏見姐姐真的沒事了,心里的大石頭總算是放下了。這件事怎麼都是自己的錯,若不是自己想吃最頂上被太陽照著最甜的葡萄,姐姐也不會冒著危險爬那麼高。想著姐姐滿臉是血的躺在地上,沈小夏直到現在心里都還是在害怕,前幾天姐姐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原來還有些圓的臉迅速的消瘦下去,臉色也變得慘白慘白的,好像醫院里用白灰刷的牆壁。沈小夏不敢去看姐姐,卻又忍不住經常偷偷去看,後來和弟弟看到媽媽經常一個人坐在廚房暗自模著眼淚,爺爺也悄悄的擦著眼角,原本不太蒼老的臉像是被大雨淋過的沙地,布滿溝壑。沈小夏或是感覺到姐姐也許再也醒不過來了,她每天都會拉著弟弟花很長的時間跟沈小安說話,從隔壁家祖祖家的貓生了幾只小貓,到後面院子里喜歡流鼻涕的強子贏了多少顆彈珠子,再到哪家的媳婦跟婆婆干架,好多好多,沈小夏這輩子就沒說過這麼多話,這正是八月,天氣熱得緊,沈小夏常常說得口干舌燥,每天都要喝許多涼水。
本來沈小夏以為姐姐是真的醒不過來了,結果看到姐姐笑語晏晏的看著自己,但是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隔著褲子重重的揪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真疼啊,眼淚都快要出來了,一看,姐姐還在自己面前,這不是幻覺,姐姐是真的好了。沈小夏心里真高興。
李月華端著雞湯進來,看見姐妹兩正高興的聊著天,心情也好了起來。
安安,快過來把雞湯喝了,喝了再說哈。李月華一邊把碗遞給沈小安,又一邊對沈小夏說,小夏,火燒大點,你姐恁多天沒吃過東西,肯定餓壞了,趕緊燒,把飯趕緊燒好就吃飯了哈。我去看看成娃在哪,讓他喊你爺爺回來吃飯了。小夏,你看著鍋里哈,再冒兩股氣就可以了。
李月華剛走到院子里,便看見沈有福扛著鋤頭回來了。沈有福雖然有些重男輕女,不過比起老太婆來說好太多了。他雖然不善表達,不過這幾天背地里也常常抹眼淚,畢竟是自己帶了這麼大的孫女,有自己的血脈,每天都甜甜的喊著自己爺爺,哪能那麼狠心啊。後來自己還去干親弟弟那兒求了張符,縫在紅口袋里讓媳婦給孫女貼身帶著,那些勾魂的小鬼便不能近身。自己也常常去看孫女,當初兒子媳婦要外出打工,把孫女丟給自己的時候也就那麼小小的一團,每天也不哭不鬧,一個人也可以在搖籃里躺很久,自己每次抱他,她都咯咯的笑得眼楮都彎了,她最喜歡用胖胖的小手模自己的胡子,依依呀呀的不知道說些什麼,爺孫倆卻玩得不亦樂乎。那時候老太婆還說,不就是個丫頭,瞧你開心得。不過自己知道,老太婆那是嫉妒自己,孫女跟她不親,孩子一到她手上就哭個不停。老太婆氣得經常跺腳。而現在,老太婆不在了,孫女也長成大姑娘了(沈小安從床上跳起來︰俺哪是大姑娘,俺還是小蘿莉呢),不過卻躺在床上,臉上蓋著一層死氣,就跟老太婆走的那幾天一個樣子。
記得這名字還是自己給取的呢。出了那事過後,連鄧老醫生都說只能听天命了,這孩子卻還是撐過來了。唉,這孩子從小身體就不好,經常感冒,也許是留下的後遺癥吧,如今也就只盼著能平平安安長大就行了。本來以為這次孫女熬不過去了,好幾個醫院都下了病危通知書了,哪想到昨天才回到家里,今天中午兒媳婦就說安安醒了,看來這孩子的命大啊,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孩子以後必定是個有福氣的啊。
沈小安見老媽這麼久了還沒回來,雖然剛剛喝了一碗雞湯,不過也架不住這麼久沒沾過一粒米,月復內空空啊,便出去尋找。才一出門便看見院子里站著一個小老頭子。穿著一件舊的干部服,褲腿一高一低的挽著,露出瘦骨嶙峋的小腿,像是干癟的樹根,呆呆愣愣的似乎在想什麼。
爺爺,媽媽呢,咋個還沒回來喲,要吃飯了哦。
沈有福正在出神,忽然听見有人在叫自己爺爺,以為是二孫女,下意識的朝聲音處望去,只見一個女娃子一手扶著另一只纏著繃帶的手,虛弱的靠在廚房門口(喂喂,你哪里瞧見人家是虛弱了,那是懶好不好),望著自己。
沈有福感覺用衣袖擦了擦眼楮,好好,你媽媽出去找你弟弟去了,我去洗個腳洗個手,就吃飯哈。說完放下鋤頭,匆匆出去了。
沈小安其實對沈有福早就沒有了怨恨,而曾經的所謂怨恨也只是自己不成熟的表現。這在上輩子的時候沈小安就想通了。後來她跟爺爺的關系變得很好了,知道老人家時時感到寂寞,每次回去都會陪爺爺聊好久的天,听爺爺講那些講了一遍又一遍的老故事。
姐兒,怎麼了。沈小夏見自己的姐姐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口,表情呆呆的,擔心姐姐是不是頭又痛了。
沈小安走出思緒,見妹妹一臉關心的望著自己,心里暖暖的。沒事,進去盛飯吧,媽媽快要回來了。
姐兒,成娃真是該打,這麼晚了都還不落屋,還要媽媽去找他,要我們全家人都等他一個人balabala
晚飯吃得溫馨,也許是連日的陰霾都被驅散了,所以大家都吃得比較多,當然除了生病的某人外,並不是某人不餓,相反,某人餓得差不多可以吃下一頭牛了,可是這麼多天沒吃過東西,只能慢慢的讓胃適應了,才能恢復正常的飲食。
晚飯是老南瓜飯,還有一大鍋雞湯。當李月華把一只大雞腿夾進沈小安的碗里,沈小安看見調皮鬼沈明成的眼楮都直了。沈小安在c市什麼好東西沒吃過,若擱在平時,也就把雞腿給他了。可誰叫這小沒良心的不關心自己也就是了,還瘋玩到天黑了還不落家。于是一只雞腿便在某成直勾勾**果寫滿我想吃我想吃的眼神中成了一根骨頭。
呀,這雞腿真香啊。果然還是自己家里的土生土長、未添加任何食品添加劑的、純天然的鸀色環保無污染的雞腿好吃。
沈有福看著孫子那不甘的眼神和孫女狡黠的笑容,哎,這輩子就這麼過了,人怎麼過都是一輩子,都是一家人,何必斗過來斗過去弄得大家都不開心。算了,以後還是對孫女好些,再是女娃子,那也是自己的孫女啊。
晚飯後,沈小安和弟弟妹妹去了樓上看電視,李月華一個人在堂屋收拾桌子。
月華啊,明天趕場,你還是帶安安去醫院哈,雖然人是醒過來了,但還是怕莫留下啥後遺癥啊,好好找院長檢查檢查。要是沒啥問題了就給狗娃(額,是沈小安老爹的小名,你知道的,賤名易養嘛)打個電話,免得他在那邊擔心,他在那邊也急得很啊。沈有福說完,便進了他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兒,舀出一個油紙包,塞進李月華的手里,嘆了口氣,便轉身回了房間。
李月華愣了一下,這老頭子啥時候這麼關心過孫女啊,不是說養兒才防老,養女娃沒用嗎,難道天上下紅雨了,沒有啊,這月明星繁的,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啊,再多曬兩天,谷子就可以裝倉了。額,扯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