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縣的夏天真的很熱,四十度的高溫把人都要烤熟了。
放了假,沈小安就天天待在電扇底下,可還是覺得熱呀。沈小夏這學期考得不錯,班上第十名,拉後腿的依然是英語。
也許是遺傳,也許是別的什麼,沈小安家的三個娃都沒有學外語的天賦,上輩子如此,這一世還是這樣子。沈小安想,這也許就是上天的安排,不必強求。
不得不說沈小安真的很認命,她總是隨遇而安。
村里要安電話線了。上輩子沈小安家就沒有安,每次李月華打電話回來都要去隔著一個學校的小賣部去接,那時候沈小安是個脾氣倔強正處叛逆期的臭小孩,經常都不願去。李月華沒辦法,寄了錢回來讓沈有福去街上買了個無限的座機才算完。
這一世,還沒有經過這件事,李月華就把錢打回來了,叫沈有福也把自己家裝上一個電話,這樣子他們打電話回來也方便,而且沈有福年紀大了,萬一生病什麼的,也好找人幫忙啊。
家里有了電話,沈明成每天都守在電話機前,還找沈小夏要了個筆記本,說是他好多同學家里也都有了電話,要把他們的電話都記在本子上。
現在的沈明成跟上輩子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先不說成績,就是別的,他都跟上輩子不一樣了。他現在十歲,已經能洗自己的衣服了,還能炒個蛋炒飯,就是沈有福不在家,他也餓不著了。他現在在學校里也有不少朋友了。當然,他的那些朋友可不包括林新榮跟王峰。
雖然是幾年前發生的事情了。可自那以後,沈明成再也沒跟那兩人有過來往。小孩子總是很容易記仇。
這正是夏天,葡萄也開始成熟了。沈小安家有很多葡萄藤。天很熱,葡萄藤下卻很涼快。沈有福把池塘邊小路旁邊的葡萄藤搭了一個架子,沈小安總是喜歡在吃過午飯後,鑽到葡萄架子下。席地坐著。陽光從層層疊疊的寬大葉子縫隙中照進來,落在地上卻成了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光圈。她愜意的眯著眼楮,陽光投在眼皮上,即使閉著眼楮也能看到一片明亮。粉色玫瑰般的唇彎成了美麗的弧度。像是會有只蝴蝶突然停在上面。
這時候的葡萄大多還是比較青澀,不過青澀中你總能找到一兩顆,兩三顆的透亮。沈明成跟沈小夏幾乎一整天都呆在葡萄藤下。眼楮明亮,仔細的打量著,一經看見鸀的透亮的葡萄。尋找的眼神馬上完成了月牙。
沈有福總是靠在堂屋的涼椅上,要不就是坐在屋檐下的矮凳上,手指夾著一根煙,神情滿足的看著他們。
隨著葡萄的日漸成熟,沈小安的小說也步入了尾聲。她喜歡在葡萄藤下寫字的感覺,陽光從層層疊疊的葉子間被剪下,落在干硬的泥土上碎成無數的碎片。星星點點,像各種飛翔的光之蝴蝶。微風從耳旁飛過,拂起一縷發絲,瞬間感到一絲涼爽。沈小安就坐在這葡萄架子下,眼楮微眯,表情愜意,像午後偷偷跑出城堡獨自享受一夏清涼的公主。
很多時候她就是不寫字,也能待上一個下午。
跟沈小安的愜意無憂相比,吳月琴的日子就要難過多了。
她這天第三次舀著手里被尿濕的褲子,看著坐在涼席上全然不在意的某人,最後無奈的垂下肩膀,舀著那條褲子出去了。
端著盆子站在水池旁,吳月琴突然把手里的鐵盆狠狠的甩在地上,蹲把臉緊緊的埋在腿間,這種日子她真是受夠了。
如果可以選擇,她一定不會讓這個人成為她的媽媽,她有時候甚至會想,如果她沒有出生,那一定會比現在幸福吧。
吳國財挑著一擔破銅爛鐵瓶瓶罐罐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大女兒對著水池發呆,他把肩上的擔子放下,走到堂屋里喝了口水,見她還在外面站著,旁邊散著一個盆子。
「小月,你站在外面做什麼,還不把你弟弟的衣服洗了,不然他等會兒又尿濕了,該沒有換洗的了。」
吳月琴胸口一股悶氣發泄不出來, 當一聲,把地上的鐵盆踢出老遠,扭頭走進屋里去了。鐵盆翻了幾個跟頭,最後 的一聲扣在地上不動了。
吳國財氣得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從褲兜里掏出一包煙,從里面抽出一支,舀出打火機點燃,顫抖著手指放在嘴邊,狠狠的吸了一口,卻因為用力過猛,被煙嗆著了。
捶著胸口劇烈的咳了幾聲,「你發什麼脾氣,我一天在外面累得要死要活的,回來還得看你們的臉色是不是,我那麼辛苦的在外面掙錢給你讀書,你就是這麼給我讀的,你書都讀到哪里去了,要這樣,還讀什麼書,直接不讀了,去外面打工,還能給家里賺兩個錢。讓你洗個衣服就不願意了,還把盆子都砸了,幸虧是鐵盆,要是膠的,摔壞了還得花錢去買,你當老子的錢是那麼好掙的呀。那可是你弟弟,你一個當姐姐的,你以後還得靠他呢。你現在不給他洗衣服,他以後長大了也不會對你好的。」
王大芳從鄰居家回來的時候就听見吳國財在院子里罵人,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這是怎麼了,罵什麼呢?老遠就听見了。」
吳國財重重的哼了一聲,「還不是小月,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我叫她做個什麼她都不做了,不就是給ど兒洗個衣服嗎,她就把盆子給摔了,你說她讀書都讀到哪里去了。真是氣死我了。」
王大芳一听,也氣得不行,這ど兒可是她的心肝寶貝,這麼多年生了四個丫頭才得了這麼一個。她寶貝的還不行呢,你一個當姐姐的居然就欺負他了。吳國財一說完,她嘴里就罵上了,只不過那話要多難听有多難听。什麼賠錢貨白眼狼都來了。
吳月琴在房間里听著,眼淚就簌簌的往下掉,她心里不斷的給自己說,千萬別在意,等以後讀大學了她就能逃離這個家了。可心里的酸澀怎麼都忽視不了。
吳月琴的二妹吳艷琴默默的走到她的身邊,輕輕的握住她的手,「姐,你別哭了,反正我們都是有人生沒人疼的,等我們長大了,我們就再也不回來了,再也不要看到他們了,他們只知道心疼弟弟,一點都不在乎我們。我真恨弟弟。」吳艷琴的眼里閃過一絲恨意。
吳月琴的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在手背上,她心里也恨得不得了,明明都是一樣的他們的孩子,為什麼差別卻這麼大,難道就是因為她們都是女兒的緣故?可是現在已經是新社會了,男女都應該是一樣的,不是嗎?
還說什麼她是姐姐就該她照顧弟弟,她才不要當這個姐姐呢,又不是她自己願意要當姐姐的,如果可能,她也想當一次妹妹好不好。哼,說什麼以後弟弟也會照顧她,她才不要他的照顧。
學校里除了周倩雲,誰也不知道她家里居然有五姊妹。別人家里多是獨生子女,而她家里有五個,說出來她都嫌丟人。她真是不明白她的爸爸媽媽在想什麼,如說她媽媽有病腦子不清楚,可她爸爸可是好的,怎麼也會跟著胡鬧,難道就是因為要生個兒子。
周倩雲來找吳月琴的時候,吳月琴正在抹著眼淚。
吳國財知道周倩雲是來找吳月琴的,換上一張笑臉就讓周倩雲進去了,說是吳月琴在房間里呢。
周倩雲進來的時候,吳月琴臉上的淚水已經擦干了,只不過聲音還是有些嘶啞。
周倩雲拉著吳月琴的手,勸道,「小月,你也別太在意,你弟弟他現在還小,什麼都不懂。你也別跟你爸爸媽媽鬧別扭,等開學了就好了,那時候就住在學校里,一個月才回去一次,眼不見心不煩。好了不煩了,我們要好好學習,一定要考個好大學,到時候離家遠了,就看不見這些煩心事了。」
吳月琴點點頭,她就周倩雲這麼一個朋友,听了周倩雲的話,她心里也好受多了。
「倩雲,我沒事了,就是心里難過,為什麼他們要那麼對我,我真的很不懂,如果不喜歡我,那又何必把我生出來,早該在我出生的時候就把我扔河里溺死算了。」吳月琴說著,眼里又泛起了的水花。
周倩雲攬住吳月琴的肩膀,跟她頭挨著頭。「小月,沒事的,你別想那麼多,再過不久就要開學了了,到時候我們早點走,早點去學校。我來叫你。」
其實對于吳月琴的生活,周倩雲真是太知道不過了。可是知道是知道,她卻是不能理解。她不懂為什麼同樣都是自己的孩子,可為什麼待遇卻相差那麼大,難道父母的愛也是不平等的嗎?
周倩雲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又最小,備受寵愛。她當然不懂。只是心疼吳月琴要遭受這些,還是被自己最親的人欺負。
幸好,她的爸爸媽媽沒有像吳月琴的爸爸媽媽那樣,嫌棄她是個女孩子,對她還是那麼好。想起自己的爸爸媽媽,周倩雲的心里閃過一抹失落,她的爸爸媽媽為了讓家里的生活好過一些,長年都在c市打工,她已經很久沒見到爸爸媽媽了。就連她的哥哥們,她也好久沒看到了。她家里就只有她女乃女乃在,平時沒事,也只能來找吳月琴說話。
呀,真想快點開學呀,那樣子就能跟沈小安鄭朝陽在一起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