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回到家,沈小安就跟他說了周春梅打電話來的事情。原只嘆了口氣,什麼都沒有說的就去廚房做飯了。
沈小安看著高原略有些孤寂的背影,心里隱隱刺痛。
吃過午飯,沈小安陪著孩子們鬮了一會兒,把倆孩子哄睡了,走到客廳,高原坐在沙發上,手里玩著隻果,臉上沉靜。
「怎麼了。」
沈小安走過去,輕輕的靠著他的胳膊。
高原搖搖頭,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該說些什麼。
「高原,你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情吧,我還不知道你以前是什麼樣子的呢。」
那些她未曾參與過的事情,也許就是高原心結所在吧,或許說出來就好了。
沈小安這樣想。
高原眼神漂浮,那些事情他覺得他早就忘了,早就不記得了。現在被提起,才發現,他所謂的忘了,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那些事,那麼痛,就像是長在骨頭里,埋得那麼深,那麼深,一觸即,便痛得連靈魂都在震動。
他輕輕的述說著,聲音像是虛無縹緲一樣。臉上微微帶著笑容,眼楮里卻是一片疼痛。
沈小安從來沒有想過高原那段時間過得那麼痛苦,那完全不是人過的日子。她以為高原只是比上一世難過一點,周春梅對高原還算是好的。畢竟,上一世,她也知道高原家里很困難,就算是上不起學,也是正常的。
她緊緊的握著拳頭,縴細的手指泛著骨白,臉上恨意彰顯。
這樣的周春梅,叫她如何尊重得起來。這樣的周春梅,叫她如何不計前嫌的去供養。
她低垂著頭,蝶翼般輕輕顫動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緒,嘴角輕輕的勾起。
「高原•以後,我去給你媽打錢好了,我不想你那麼累的。」
是啊,明明心里恨著那人•每個月還要給那人打上一筆不菲的生活費,人家曾那麼對你,把你不當人看,你還要供養著人家的一家人。
世界上有這麼不公平的待遇嗎?
她不是什麼善類,她也沒有那麼心慈。
你付出多少,你就該得到多少。
高原疲憊的靠在沙發上,他真的沒有力氣去應付那家人了。
讓他忘了吧•讓他忘了吧。
微微的點點頭。
安安想去就去吧。他心里好難過,再也不想管了。
沈小安把他的頭輕輕的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縴細白女敕的手指輕輕重重的在高原的頭上按著。
她的高原活得太累了,太累了。
沒過一會兒,高原就睡著了。
這一個多星期以來,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每天晚上都在做夢,夢里全是周春梅問他要錢的嘴臉。
那不是他的父母呀•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呢。
高原曾無數次的想過,如果有一天他不會賺錢了,周春梅說不定會讓他賣器官的。
高原睡著了。
沈小安輕輕的撫平他眉間的褶皺。
眼神飄遠•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
周春梅坐在涼椅上,她在想怎麼才能從高原的手里套到錢。
王仁發打了麻將回來,他手上的錢又被輸光了。
可他不在乎,馬上他就會是院子里最有錢的了。到時候,他願意輸多少就輸多少。反正他有錢。
「老婆子,我沒錢了,你給我拿點錢。
他一進屋,就喊道。端著桌子上的杯子,里面有放好的涼茶,真是渴死了。大口的灌了半杯。
周春梅一口牙差點咬碎。
又是要錢。
以前她還覺得王仁發半輩子沒娶著老婆•所以才會嫁給他,就是認定王仁發會對她好。
結了婚之後,王仁發確實對她不錯,也會出去打工賺錢,賺了錢從來是交給她管,從來沒有不放心過。
她跟王仁發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了。
如果不是高原每個月寄錢•他們一家肯定早就餓死了吧。
哦,不對,就是從高原給他們寄錢開始,王仁發就不出去工作了的。
對,王仁發不出去工作,全是高原的錯,高原給他們錢都是高原該的。
她不管是走到哪里都是有理的,再說了,高原是她兒子,高原就是出去賣腎,也得給她錢。
「家里哪里還有錢,高原這個月寄的錢都被你輸光了,下個月吧。」
是的,高原這個月寄的錢早就沒有了。可是,這不代表她周春梅手里就真的沒有錢了。
當時王麗的彩禮六萬,高原給的兩萬,多多少少,她手里也還有接近七萬塊錢呢。
哪里就是真的沒有錢了。
王仁發也不是傻子,當然不會信,但是又不能真的跟周春梅作對,再說了,他這個真的已經輸了好多錢了。心里多少也有些愧疚,也就沒有死鐮爛打了。
只坐在一旁抽煙。
「老婆子啊,你不是說高原要給我們拿一百萬嗎?他什麼時候拿過來呀。」王仁發這輩子還沒有見過那麼多錢,光是想想,就心里一陣顫抖。
一提到這個,周春梅就氣得渾身發抖。
她沒好氣的吼道。
「還有什麼一百萬,沒有了。還有你呀,一個大男人的,不出去賺錢,天天想著打麻將,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出去賺一百萬嗎?真是晦氣死了,也不知道當初我看上你什麼了。現在好了,家不成家的,想要點錢,還得厚著臉皮向別人要。別人呀,稍微一不高興,就可以朝我大吼大叫的。
真是氣死了。」
王仁發也有些生氣,什麼叫他不養家,如果當初不是真的找不到老婆,你以為他能看得上一個什麼都做不了的癱子?
胸口一起一伏的。
但還是存了點理智。雖然周春梅平時也多少說過刺耳的話,可這樣的話還是頭一回。
「老婆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王仁發把煙摁掉,端起桌子上的涼茶給周春梅喝了一口。
周春梅心里的火氣被壓下去了一些。
但還是能看出來,她氣得不輕呀。
「哼,還不是高原那媳婦,明明都說好的高原要給我們拿錢,我不就是打個電話催高原什麼時候給我們拿過來嗎?沒想到居然是她接的,就說不給我們了,還說就算是我死了也不給我。真是氣死我了,當時就說過讓高原不要娶那麼個東西,一看都不是什麼好掌控的,現在好了,連要點子錢都不給我。哼,我看你呀,也別去打麻將了,我們家現在這個樣子,哪里有那麼多錢給你輸。」
王仁發听見周春梅說不讓他去打麻將了,當即心里就急了。他現在一天不打麻將,心里就發癢。
已經上了癮了,還怎麼能戒得掉。再說了,他根本就沒想過要戒掉。
听見周春梅說那心心念念的一百萬就要沒有了,當即就急了。
「怎麼會這樣,不是說高原會給的嗎?現在怎麼就不給了。不行,可不能這麼算了,那可是我們的錢,我們的錢。她說不給就不給嗎,憑什麼呀,你可是高原的親媽呀。」
王仁發一想起那麼多錢就這麼沒有了,心里就直發疼。就跟剜了他心頭的一塊肉似的。
周春梅眼里滿是恨意。她當然知道她是高原的親媽,可現在高原完全就只听他媳婦的,完全不听她的了。她有什麼辦法。手指緊緊的扭著衣角,恨不得把那違背她意思的某人碎尸萬段。
「我又有什麼辦法,現在錢還沒有在我們手里,我就算是跟高原說,只要有高原那媳婦在,高原一定不會听我的。當時我真的該堅決不要那女人進門的,現在好了,什麼事情都跟我作對。高原可真是好啊,給我找了個煞星回來。」
王仁發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垂著頭抽煙,在想能有什麼辦法把錢弄到手里。
可是,想來想去,還是腦子里一團漿糊。
周春梅思考了一會兒,決定打電話給王麗,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她就不信了,他們一家人還想不出個辦法來。
王麗正在給她女兒喂女乃,小丫頭長得白白胖胖的,很討人喜歡。王麗喜歡給小丫頭買衣服,她經常出去逛街,每一次回來,手里總是提著袋子,里面都是各種各樣的可愛的小衣服。
王麗一接到電話,听到周春梅說是錢的事情,把孩子交給張母就出去了。
張母心里憋著一口氣沒處發,悶悶的罵了幾句,把孫女放好,就去做事了。
張麗坐著車一路到了周春梅家里。
一進屋就問錢怎麼了。
周春梅直接就說事情泡湯了,錢沒有了。
王麗一听,可就心里不滿意了。
「媽,你好歹也是她婆婆,她憑什麼不給你啊,你怎麼不說說她,你要什麼哥還能不給你嗎?我看你就該硬氣些,別總是順著她,你順著她了,她現在都騎到你頭上了。不就是要點錢嗎,又不是要他們的命。哼,真是的。」
王麗抱怨了一通,坐在沙發上生氣,既生高原的氣,也生周春梅的氣。
周春梅嘆了口氣,似乎非常的可憐。
「我難道不想給你把那錢要到手嗎?你哥現在都不听我的了,他不給我有什麼辦法,這不就是找你來商量商量,看看有什麼辦法嗎?」
說來說去,還是為那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