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霄錄 天翔卷 第一章 第二十一節 往事

作者 ︰ 桓僧

畫面又開始轉變,歲月再次回到了兩個孩童十六歲的光景。

依然還是黑衣和白衣,兩人依舊還是如此的要好,只是這個府邸中,不再有昔日的歡笑,原因很簡單,白衣的生母,黑衣的養母,對于這位養子,有很多想法。

白衣樂善好施,如其父般仁慈,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一點,自然是好,只是白衣天性太過純良,對任何人都沒有戒心,盡管與黑衣的是真實的友誼,但是其母眼中,黑衣沉默寡言,處事冷漠,除了面對白衣以及自己的夫君外,甚至在自己的面前,都沒有多余的表情,永遠都是那副如冰山般無法融化的臉龐。

針對,排擠。

各種方式,起初時還未能那麼明顯,畢竟自己不是一家之主,男主人一直在維持公平公正的對待白衣與黑衣,為此事,兩人還吵過架,黑衣的心里,一直很感激自己的養父,而對于那個處處針對自己的養母,黑衣純粹只是因為其是養父之妻,才會對其表面上客氣。

終于有一日,許是因為上天總是為難那些純良的人,男主人病倒了,而整個家,便由女主人說了算。

許是老了的關系吧,她開始非常厭惡黑衣,從心底生出的一種感覺,沒有緣由。

那是一種令人欲狂的針對,無論黑衣做什麼,都是錯誤的,也許只是高聲說了一句話,也會遭到她的苛責。

對于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來說,在如此的環境下生活,必定會非常痛苦的,終有一日他會自己離開——她如是想。

由于做得太過明顯,府邸中的下人業已感覺到了女主人對于黑衣的厭惡,但是沒有人敢說——許是因為黑衣被這樣針對仍然沒有自己離開的關系,她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慢慢開始無故的責罵其它的下人。人人自危,府邸中人與人之間距離越來越遠,冷漠,不信任,充斥著整個府邸。

除了一個人,白衣。

他感覺到了府邸中人與人之間隔閡越來越大,但是卻苦于無法解決,不過白衣沒有放棄,他始終天真的認為,總有一天,一切都會過去,就是這個信念,支持著他,繼續對每個人都關照有加。

可惜的是,其它人並不這樣想,許是府中氣氛太過壓抑的關系,白衣的關心,開始漸漸的得不到回應,下人都覺得白衣做為高高在上的少爺,對自己如此的關心,必定心懷不軌,說不定是在試探著什麼——畢竟,女主人的暴怒,沒有緣由。

疏遠,每個人都開始疏遠所有人,府邸中的情況,漸漸變成了每個人都在一個孤獨的小島上,獨自求生。

黑衣,則是依舊在忍受著她的責罵,盡管度日如年,但是為了仍然躺在病床上的他,黑衣咬著牙堅持著——如何都不能讓他看見原本和睦的家散掉,黑衣如是想。

在這最難熬的時候,黑衣被限制了外出的時間,每日只有兩個時辰的時間能夠出門,若超出時限,便無法進入府邸,而黑衣將這兩個時辰的時光全給了郊外的山谷。

那是一個風光秀美的山谷,每日黑衣都會來到這里,對著空曠的山谷嘶吼,盡管到最後聲音已經沙啞,但是黑衣卻絲毫不在乎,畢竟,在府邸里,又能與誰說話呢?

這一日,如平時一樣,黑衣來到了山谷發泄,又如往常那樣,按時回家,但是在路上,黑衣卻遇到了一只流浪狗,骯髒的毛發,病怏怏的樣子,就如當年的自己那般,在街上游蕩。

黑衣收養了它。

她見到了它,對于黑衣的厭惡,更甚了——切,你們便是同類,物以類聚。

然而在它的加入後,黑衣整個人輕松了許多,每日帶著它去山谷散心,而回到府邸後,每次黑衣被責罵後,它都會適時過來舌忝著黑衣的臉頰,看見它如此,黑衣便感覺到,至少還有人關心自己。

可惜,好景不長。

這一日,一覺醒來,黑衣發現它不見了。

發了瘋的尋找,問過了所有人,所有下人都躲著黑衣,支支吾吾。

你們不說,那我便自己找,每個房間,每個角落,將府邸翻了個底朝天,黑衣仍然不放棄。

而這一次,她並沒有出來責罵他,只是在旁冷眼看著他焦急的身影,看著他他瘋狂的眼神,她感覺到一種滿足感。

最後,一名老僕實在不忍心看著黑衣那瘋狂尋找的行為。告訴了黑衣實情。

它死了,被她送到了城里的屠狗戶那里,如今許是已經被不知什麼三教九流之人吞下肚中了。

沒有流淚。

就如當年看著自己父母尸體時那般。

冰冷的臉,冷漠的表情,只是當年他還能親手埋葬自己的父母,如今,卻連它的尸骨都尋不回。

大雨,滂沱,就如自己被帶回這個家的那日一樣。

只是今夜,卻多了閃電點綴。

電光閃過。

給漆黑的夜帶來了一秒的光明,映出了站在她房前的黑衣之面容,無情,木然,當然,還照出了黑衣手中的尖刀——那是屠狗戶慣用的,屠狗之刀。

畫面轉換。

沒有言語,沈天看著眼前中年男子喝著茶。

「這一次,我們便換個問題,你來說說,黑衣,是殺了那女人呢,還是沒殺?」

沈天沉默——這樣的問答對于沈天來說,極其不公平,但是在陰山中要求公平,顯然不現實。

無法,沈天只能設身處地,將自己代入。

「百行孝為先,沈某並非聖人,亦屠殺過修士,只是那皆是在對方不善在先,若沈某為黑衣,此時無論如何都不會下手,盡管離開會遂了那女人之願,但是沈某認為,始終不能屠殺自己的養母。」

中年男子點點頭,面上的表情冷漠,就如黑衣那般,他沒說什麼,只是打了一個響指,畫面繼續回到了那個雨夜。

嘩——

大雨的聲音,掩蓋了黑衣推開房門的聲音。

熟睡中的她,並未察覺到有人進入了自己的房間,這個城鎮一向平和,很少出現什麼人會闖入他人住所。

舒適的大床上,她獨自躺在上面——由于男主人的病情太嚴重,已經轉到另外的房間中,由下人看守,以免出現什麼突發的情況。

平穩的呼吸,絲毫沒有意識到,有一名拿著尖刀的人,站在自己的身前。

他望著她,眼中滿是憤怒,握緊了手中的尖刀,舉起——

白衣出現了,許是巧合吧,就這樣出現在了門口,低聲喝止了黑衣,而白衣的出現,亦吵醒了她。

當。

尖刀掉在地上。

憤怒,辱罵,毆打。

她心中感到非常憤怒,亦是非常害怕,怒的是,十六歲的養子,居然敢對自己這個給他吃穿的養母不敬,怕的是,那是尖刀,如果不是白衣趕到,自己也許已經喪命。

黑衣畢竟只有十六歲,在她的面前,被壓制了許久,從心里對她有種恐懼感,而之前是由于它的死,致使黑衣憤怒不已,才持刀而來。

當她醒來時,黑衣的憤怒被恐懼所代替,抱著頭,任由她打罵,而白衣心中感到非常的愧疚,總覺得是由于自己害的黑衣被如此打罵,于是白衣出言相勸,但是她似乎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掉轉了槍頭,開始辱罵白衣——自己的親生兒子。

白衣天性純良,始終認為世界都是美好的,從小到大,由于這樣的性格,許多同齡的玩伴皆喜愛與其玩耍,但是當年紀漸長,表面雖客氣,但是背地里卻笑其是傻瓜,白衣從來不知道人心的險惡,而在今夜,他開始明白。

她咒罵,說出了很多心中想說的話,白衣的軟弱,天真,愚蠢,都被其無限的放大,以惡毒的語言說了出來,白衣含淚,低著頭,默默的接受,雙手攥著衣袖,似孩童般無地自容。

雨,越下越大,蒼天仿如如她一樣,在宣泄著自己的怒氣,而那雨落之聲,將今夜發生的事情掩蓋,僕人們或睡下,或不敢靠近她的房間,畢竟,如今的府邸中,無人不怕她。

她的憤怒就如屋外的雨,無法停息,黑衣與白衣被其輪流咒罵,許是罵昏了頭,咒罵的對象,開始牽扯到其它人,所有黑衣白衣認識的人,最後,連自己的夫君,也沒放過。

黑衣站起來,開始大聲的喝止她。

那個男人,在黑衣的心中,地位舉足輕重。

她嗤笑,繼續用更加污穢不堪的語言咒罵著黑衣以及那個黑衣崇拜的男人,若有外人在此,絕對不會將如今的她與那個賢良淑德的婦人聯系到一起。

白衣似乎也無法忍受自己的父親被自己的母親如此詛咒,也開始勸止,但是結果一樣,今夜的她,似乎要將所有的怒氣宣泄出來,她指著白衣的頭,如潑婦般罵街。

然而,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尖刀,屠狗之刀,洞穿了她的胸腔。

她努力還想發出聲音,但是低頭望著那血跡斑斑的刀尖,絕望的轉過頭,看到的,是黑衣那通紅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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