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與松木自覺地退到了一旁,隱在了夜色之中。
蘇斐與清寧都好些日子沒見面了,凝視著彼此,心里冒著甜蜜的泡泡。
「冷不冷?」九月的晚風已經帶了冷意,蘇斐迎了兩步,握著清寧的手走到了馬車一側,讓馬車擋住了夜風,「怎的手這麼涼。」
說著緊握住了清寧的雙手,似是寒冬天被凍著了一般。
溫暖從他的手心傳了過來。
兩世為人,除去了母親李芸娘之外,從來沒有人像蘇斐一般無微不至的關心著她,清寧的心里跟是抹了蜜一樣的甜,笑著搖頭,「不冷,你知道我每天都跟著許師傅學了幾招的,身體棒著呢。」
她兩世都不是什麼嬌弱的病美人,前世在莊子上也是吃過苦的,這一世跟著許映習了這麼長時間的武,身體當是比那閨閣里繡花的閨秀們要強壯很多。
「那也是得注意。」蘇斐笑著道,「這深秋的季節,容易著涼。」雙眸如一汪春天的泉水,那化不開的溫柔得似是溢出來一般。
他呼出的氣息噴在臉上,暖暖的酥酥的,清寧點了點頭,抬頭看向他,說道,「你是不是剛處理完事情?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嗎,這麼晚了,你該早些回去,你明日還得早起上早朝。」
清寧的聲音柔軟,似如春風一般的溫潤,一雙透亮如秋水的眼楮透似是盛滿了滿天璀璨的星辰,臉上的笑容如春花一般絢麗。
蘇斐眼里漾出如夏陽一般熱烈的光芒,臉上的線條又柔和了幾分,低下頭呢喃了一句,「我就是來見見你。」
能見到她,就是一晚上不睡,他也不會覺得累,一樣的精神抖擻,神清氣爽。
听得出他語氣里的濃情,清寧刷的一下飛起一團紅暈,連帶著耳根都染上了緋色,從車窗簾子透出來的昏柔的光線淡淡地打她的臉上,如是給她如畫一般的臉龐上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襯得肌膚瑩瑩如玉,說不來的雅致動人,嬌柔如春水。
「是母親讓我這麼跟你說的。」清寧紅著臉,掩耳盜鈴一般地解釋了一句。
蘇斐聞言,隨即心里似是有暖暖的溪流淌過,溫暖而感動,伸手抱住了清寧,低頭貼著清寧的臉,溫柔地說道,「不用擔心,我會照顧自己的,你們也照顧好自己,還有替我謝謝夫人的關心。」
還沒有成親,只能先叫夫人。
「嗯。」清寧輕嗯了一聲,只覺得他緊貼著自己那半邊的臉似是有一團火在燒,連帶著全身都被燒得滾燙了起來。
蘇斐過了一會兒才松開了手,低頭吻了吻清寧的嘴角,「外面風大,我們上馬車里說。」
說著拉了清寧轉身往前走了兩步,上了馬車。
小小的馬車里少了外面的夜風比外面確實暖和了很多,一旁的燈散發著柔和而溫暖的光芒,蘇斐的眼楮亮晶晶的,比那燈還要明亮,似是能把整個馬車都照得亮了起來,笑著拿了放在一旁的錦緞布包,修長的手指靈活地把結給打開了,然後打開了布包,清寧只覺得眼前一亮。
瑩白的狐狸毛在燈光的照耀下如是一團瑩潤的白雪。
「天氣如今越發的涼了,這個你與夫人兩人正好可以一人做一個圍脖,等再冷一點就用得著了,既好看又保暖。」蘇斐輕聲說道。
清寧伸手模了模,軟軟的,非常的舒服,點頭,「嗯。」
抬頭看向蘇斐,道,「莫不是我剛說了那番話,你拿出來特意謝我,和討好我母親的嗎?」
「我是覺得這世上任何的好東西,我都想拿到你面前呢,至于夫人,那是你的母親,因為她,才有你,我討好她,孝敬她,都是必須的,而且夫人對我好,我自然要對她更好了。」蘇斐握住了的清寧手指,溫聲說道,臉上的笑容,如清風晨露一般柔和清朗。
清寧淺淺地笑。
這樣的蘇斐,蘇家的人是多麼冷待他,才會在母親稍微關心他一點,他就心存感動?
當年他那麼小,小小年紀就在宮闈里進出。
國公府的人,又為他做過什麼?
十多年來,他如此清冷,其實不過是用冰冷包裹著自己來保護他自己。
清寧不由得一陣心疼,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想這樣,溫暖他,關心他。
蘇斐自是能感覺到清寧的柔情,寬大的手掌包裹著她小小的柔荑。
清寧微笑著倚著他,低頭看著他的手。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如玉一般。
清寧笑著伸手把玩著他的手指,「蕭大將軍的為人你覺得如何,可靠嗎?」
不等蘇斐回答,又把李芸娘與蕭大將軍的以前的事與他提了提,「我就是那日他進城的時候,才粗略地看了下,也不知道他的為人如何?」
果然不出他所料,蕭大將軍與李夫人是舊識。
「蕭大將軍倒是個重情重義的。」蘇斐輕柔笑著說道,「我與他也是打過幾次照面的,給人心胸坦蕩的感覺,又有文人儒雅,然,具體是如何,我也還不能定論,你別急,我已經讓人去查了,過兩天就會有消息結果的。」
他來,也是為了讓她先別擔心。
他自然是明白,她對她母親有多關心。
「嗯,我知道了。」清寧點點頭,柔柔地靠在蘇斐說道,「我與母親說好了,改日去見見他,你跟我一起去。」
「好。」蘇斐自然點頭應道。
「皇上的態度如何?」清寧問道。蕭大將軍戰功赫赫,前就有傳聞說皇上有意蕭大將軍選一貴女為妻,可蕭嶺卻選了母親。
皇上會不會答應呢?
君心難測,皇上有意為其選貴女,皇上會不會覺得這是蕭嶺打了皇上的臉面呢?
若是如此,勢必到時候母親又要被人誥病。
「蕭大將軍立下了不少的戰功,是我朝的棟梁。」蘇斐說道,「皇上雖然沒有當時就答應了蕭大將軍的請求,我想,皇上會答應的。」
清寧微微頷首。
只能如此想了。
其他的就先走一步看一步。
更何況,若是蕭嶺不是什麼良人,不值得母親托付終身的人。
那她絕對不會把母親交給他的!到時候不管是什麼方法,就算是皇上賜了婚,她也會把事情給攪渾。
蘇斐低頭吻了吻清寧的嘴角,然後輕聲道,「回吧,晚上涼。」
清寧點了點頭。
兩人下了馬車,等清寧進了門,蘇斐這才上了馬車離開。
清寧抱住那錦緞布包先是去了李芸娘的院子,李芸娘也是擔心著兩人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怕兩人說起話就沒個盡頭,見得清寧這麼快回來了,李芸娘松了一口氣。
清寧嫣然笑著進了屋子與李芸娘說道,「蘇斐帶過來的,說是給母親您和我做圍脖。」
「這孩子,真是有心。」李芸娘伸手模了模,笑道。
「還有,他說謝謝母親您對他的關心。」清寧笑著說道。
這孩子!不過是一句尋常隨口的話罷了。
想著蘇斐一出生就沒有生母,李芸娘頓時心都軟了下來,扭頭立即與梅媽媽說道,「明日去庫房挑些好的皮子出來,給世子做一件斗篷,冬天就快來他當差出門的時候,正好可以穿。」
「母親我與你一起做。」清寧眉開眼笑地說道。
「你自己做去,這是我這個未來的丈母娘給世子做的。」李芸娘溫聲拒絕了清寧。
清寧撇撇嘴,嘟著嘴故作吃味狀,「母親這是有了女婿就把女兒撇到一邊了呢。」
「哈哈哈,小姐,俗話說,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愛啊。」梅媽媽笑著說道。
李芸娘听了呵呵地笑。
清寧臉一紅,也笑了起來。
陶然居那邊鬧得動靜大,羅水月連夜就帶了丫頭婆子收拾了行李離開了侯府回娘家去了,一晚上興寧侯府都籠罩著緊張不安的氣息,守門的婆子都安靜了下來,不若平時那般嗑著瓜子聊天。
頭痛欲裂的老夫人吃了安神茶才睡得舒服了點,心里壓著事情,早上早早地就醒來了。
因為怕老夫人有什麼不好,所以沈峰與沈幀昨晚就與親隨了說了,要告假翌日。
知道兩個兒子在家,老夫人就讓翠香與翠珍去把沈峰與沈幀兄弟給叫了過來。
「母親。」沈峰與沈幀很快就到了。
沈峰一臉的青色,眼楮帶了血絲,顯然是晚上沒有睡好。
沈幀倒是一臉平靜,並沒有什麼不妥。
老夫人喝了一口參茶,看向兩人說道,「你們就兩兄弟,要相親相愛,有什麼事情要有商有量的,要相互幫襯。」
「是,母親。」兩人聲點頭回道。
「這有什麼,也不要往心里去,要記住你們是兄弟,可不許與旁人家的兄弟一般斗得你死我活的,兄弟自相殘殺。」老夫人叮囑兩人說道,然後目光看向沈峰說道,「我也是老了,禁不起折騰了。昨晚那件事,杖斃了那張元家的,就到此為止,你是長兄要愛護弟弟,你弟弟是萬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的,你弟媳你也是從小與她認識的,她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是清楚的,可不能因為一個下人,而和親人生分了。」
縱是次子與次兒媳有私心,老夫人想了一晚上,還是希望這件事就這麼抹過去。
到底是家丑,這家丑不可外揚。
這鬧開了,丟臉的還是沈家。
沈峰抿了嘴,沒有接話。
整整一個晚上,他在慕瀾院走到哪似乎都能看到李芸娘的身影,以及她溫婉的聲音。
羅水月說的對。
除了二房,還會有誰會如此處心積慮地這麼做?
若不是,若不是……他們做手腳。
他該是兒女繞膝,嬌妻在畔!
就這麼杖斃了一個下人,就了事?
沈峰一口氣堵在胸口。
「好在是發現得早,峰兒,你還年輕,羅氏也正是花樣年華的好年紀,想生多少個都可以的。」老夫人慈愛地看向沈峰說道,「你父親把侯府交代你的手里,他希望你守住侯府,希望你們兄弟兩能和和睦睦的,相互扶持。」
想到已經逝去的父親,沈峰的臉色松動了一些,「母親……。」
「晚點,去你岳丈家,去把你媳婦接回來,兩人好好地過日子,我還盼著抱大孫子呢。」老夫人一臉的溫和,溫和中帶了一絲的祈求。
沈峰抬頭看著老夫人,突覺得她頭發都灰白了,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是,母親。」
老夫人欣慰地笑,「這就好,我就是死了也能合眼了……」
「母親,您定會長命百歲。」沈峰皺眉說道。
「母親,您不要說不吉利的話。」沈幀也忙道。
老夫人嘆了一口氣,剛要開口說話,翠香臉色有些不好地進了屋,稟告說道,「老夫人,羅夫人來了。」
「親家母來了?快請。」老夫人忙道。
話剛一落,屋外就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然後羅夫人帶著三個兒媳婦,幾個婆子就怒氣沖沖地進了屋子,身後跟著一臉緊張不安的管家汪平。
這羅夫人一行人氣勢洶洶的就直接往老夫人的院子走,他是攔也攔不住。
「你下去吧。」沈峰看了眼汪平,輕聲道。
汪平是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忙退了出去。
「親家母。」老夫人笑著起身。
「岳母。」沈峰抱拳。
「羅夫人。」沈幀也行禮。
「哼。」羅夫人哼了一聲。
老夫人笑著說道,「我正是說著讓峰兒過去拜訪您呢,正巧親家母你就來了……。」
「少給我套近乎。」羅夫人伸手一掌拍在桌上,瞪圓了眼楮說道,「我是給女兒來討個說法的。」
她是氣不過,女兒是她從小捧在手心里長大,昨晚居然如此回了娘家,她是听得了女兒說的,怒氣是字都止都止不住,若不是大晚上的她定然立即就殺過來,今日一早伺候了老爺上朝,直接就帶了人過來要給女兒討個說法。
「親家母息怒,都是峰兒不好,讓水月受委屈了,氣得水月那孩子連夜就回了娘家,我罵過他了,他也知錯了,以後一定會好好待水月的。」女子回娘家,自在婆家受了委屈也不會和盤托出,更何況,這事說出去可是丟了侯府的臉,羅水月可是侯夫人,所以老夫人一廂情願地認為她自不會隨便透露出去的,于是笑著說道。
「有人要還我家姑女乃女乃,定然是要查個水落石出。」
「不要以為我們羅家沒有人。」
「揪出真凶,給姑女乃女乃一個交代。」
羅氏三個兒媳憤然道。
老夫人頓時臉色有些燥紅,心里很恨羅水月,真是個不知輕重的,就這麼把事情在娘家人面前抖了出來?
「親家母,你不要打太極,我清清白白的閨女嫁到了沈家,卻是受了如此大的委屈,有人故意給我閨女下避子的藥,老夫人就杖斃了下人就如此了事?這就是侯府的做事方法嗎?」羅夫人看向老夫人說道。
「一大早的,你們這是做什麼呢?耍潑嗎?」沈幀扶著老夫人看向羅夫人一行人皺眉說道。
「呵,堂堂侯府,原來就是如此姑息養奸的啊?」羅夫人指著老夫人怒道。
「一派胡言,我當你們來者是客,我侯府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們這些外人來過問了?」老夫人多少年沒被人如此說過了,氣得兩眼冒煙。
「岳母,把妻子氣走是我的不是。」沈峰也皺了眉頭。
「哈哈哈,原來這就是侯府的啊,我知道了,話我放在這里了,這件事沒個了斷,就沒完。」羅夫人哈哈哈笑了一陣,看向沈峰說道,「女婿,我以前瞧你還是個好的,沒有想到你……!」
羅夫人搖了搖頭,呼了兒媳與婆子,罵罵咧咧地往外走。
有了羅家的人的喧嘩,興寧侯府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來。
得了消息的時候,清寧與李芸娘在給蘇斐挑做斗篷的料子。
聞言,清寧與李芸娘面面相覷。
清寧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然後臉色一正,放下了手里的皮子,扭頭看向梅媽媽說道,「媽媽,快,快去請大夫,請京城最好的婦科聖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