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6-04
人在世上混,首先要做仗義的人,其次要交仗義的人,這個實在重要。一個好漢三個幫,沒人能單槍匹馬打天下。許三笑深知這個道理,而他的做法便是仗義疏財。這是個沒什麼技術含量,但很有含金量的活兒。
水滸傳中,梁山好漢宋押司,兵法不如盧俊義,文采稍遜智多星,論武功,手執利刃收拾個二八佳人閻婆惜都還費了老大勁兒。但這黑廝卻能坐得八百里水泊的頭把交椅,為一百零八條好漢之首。最初便全憑的這一手絕活兒。
仗義不是個光說說就行的,盧素梅也不是好忽悠的主兒。許三笑給出的籌碼的確有吸引力,但能否兌現才是關鍵,更重要的是他一到歇馬鎮,就跟一把手李紅軍對上了,但凡長腦子的人都知道,目前勝負未分,此時不宜與他走的太近。
盧素梅心動卻不行動,不過語氣倒是和緩了一些,道︰「許主任還真瞧得起我,但咱們都是吃公家飯的,職務變更的事情還是要听領導的,你級別高過我,可以算作我的領導,但咱們歇馬鎮的一把手畢竟還是李書記吧。」
許三笑嘿嘿一笑,道︰「別管李紅軍,只要你肯來,現在點頭還是這個條件,也許過了今天或明天,你再來求我的時候就不是這個行市了。」
盧素梅嘴一撇,剛想說,大話誰都會說,動真格兒的時候怕你沒這個力度。話到嘴邊猶豫了一下,心想,這個許三笑財雄勢大,一到鎮上就弄了個副科級,頭一天上班就敢跟李紅軍叫板,這小子講話雖然狂的沒邊兒,卻是個有真本事的,此時還真不宜得罪。變成了︰「小許主任年少有為,能到招商辦給你打下手,我當然是求之不得,只不過你也看到了,我家里的情況比較特殊,離不開我這份穩定的收入,所以,這件事還是過兩天再說吧。」
許三笑知道她的意思,李紅軍在歇馬鎮當了這麼多年一把手,積威深重,這娘們不看好他能戰而勝之。所以還是想先觀望一下。這倒是跟她剛才在院子里時私下的口風一致。
女人很少有特別好賭的,因為她們天性謹慎細膩,身上缺少搏一把的混不吝精神。許三笑表示理解的點點頭,道︰「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多說什麼了,臨別前有句話送給盧大姐你,一個不敢冒險的人玩中立,平庸的概率幾乎是百分百。要想有所得,必須真刀真槍的去拼去搶。李紅軍能給你們的不過如此,而我,不但能改變你的生活質量,並且還能讓你的家人昂起頭在這鎮上自由走動而不必再擔心被人戳脊梁骨。」
許三笑說罷這番話,轉身便要走。身後忽然傳來男人的聲音,「許主任請留步!」回頭一瞧,見那男人滾動輪椅,從屋子里出來,接著說道︰「都到家了,怎麼能不坐一會兒喝杯茶就走呢?」
許三笑沒說話,卻看了一眼盧素梅。男人笑道︰「許主任,素梅她听我的。」盧素梅沒說話卻點點頭。
許三笑不禁重新打量起男人來,面黃肌瘦,頭發枯黃,眼無神,體無力。看罷不免感到好奇,這麼一個病歪歪的男人,能讓盧素梅這彪悍娘們兒甘心情願守著他,家里家外苦撐著,還痴心不悔。忽然來了興致,很想跟這個男人聊幾句,遂說道︰「既然這樣,那就叨擾一杯茶吧。」
屋子里,男人和許三笑對坐,盧素梅一掃彪悍,端茶倒水,一派賢妻良母的姿態。
許三笑一走進屋子便聞到了一絲淡淡的腥味,特別淡,所以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男人示意許三笑喝茶,接著直言不諱道︰「許主任年少有為,之前我也曾听說過你的虎嘯山莊,真是了不起的大手筆,尤其是魚躍龍門一事,奪了天地造化,已經為你的未來打下堅實基礎,如此人物又豈是李紅軍這癲狂造次之輩能比得了的?」
許三笑一邊暗自心驚于對方的判斷和眼光,一邊擺手自謙道︰「不過是被逼無奈,瞎闖撞大運而已。」
男人笑言許三笑太謙虛,隨即話鋒一轉,道︰「明人不說暗話,許主任的胸襟度量非同一般,能有過往成績,相信水平眼光也都不會低了,而我這老婆在外頭是什麼樣子,你知我也知,但不知許主任究竟看重她哪一點,竟非但不生她的氣,反而還不惜開出那樣的條件要把她招致麾下?」
許三笑注視著這個男人,他就像一盞將要油盡燈枯的神燈,雖然已如風中殘燭,眼神當中卻有著照進人心的睿智和坦誠。若能杯水如名淡應信村茶比酒香。想不到在這歇馬鎮上居然隱藏了如此人物。
「實不相瞞,本來我這麼做最重要的目的是為了壓李紅軍一頭。」許三笑坦然相告︰「其次則正如我所言,是想給尊夫人一個堂堂正正做個國家干部的機會,這個念頭只是我因為偶然听見你們對話,臨時起意的決定。」
男人點點頭,嘆道︰「真正強勢的人物,不必這麼處心積慮要壓李紅軍一頭,看來外面傳聞許主任身後有通天背景,內容未必是真啊!」
許三笑不予置評,接著剛才的話說道︰「但跟你交談了這幾句之後,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男人似乎猜到了許三笑的想法,搖搖頭,道︰「你應該看得出,我的身體已經不行了,許多事情根本是力不從心。」
許三笑不急不慢道︰「咱們說了這麼久,還沒彼此正式認識一下。」
「王峰,十年前在艷陽縣糧食局當局長,如今賦閑在家靠老婆養活的一個殘廢。」王峰帶著自嘲的口氣自我介紹道。
許三笑說了聲幸會,道︰「許三笑,當了兩年的虎嘯村的村長,目前在歇馬鎮招商辦任副科級主任。」王峰也客套一句幸會。許三笑又說道︰「原來王大哥也曾經是體制里的人。」
王峰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伸手費了很大力氣才從茶幾下夠出一盒煙,抽出一支問許三笑抽不抽。許三笑看的出他有話要說,擺手拒絕說,「我不抽煙。」王峰自己點了一支,深深的吸了兩口。盧素梅想過來阻止,腳下動了動,嘴唇抖抖,終于沒動也沒說。王峰開始說道︰「十年前我三十三歲,雖然不如小許主任你這麼少年得意,在艷陽縣體制內卻也稱得上年輕有為的干部,之所以會成了今天的樣子,跟現在的縣委書記程雪峰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許三笑道︰「願聞其詳。」
王峰于是開始講述當年過往。
那年程雪峰還是縣長,正趕上換屆年,之前已有確切消息說,當時的艷陽縣委書記鐘春秋上調到南山地委任組織部長。程雪峰和縣委副書記沈紅耀為爭奪縣委書記的位置,鬧的不可開交。後來社會上就出現關于二人的流言,說程雪峰家中供養了一個異人朋友送的家仙,並且打算利用這個家仙害死沈紅耀。另一方面則有消息稱,沈紅耀參與了非法交換和倒賣國家儲備糧的大案。消息越穿越邪乎,為此南山地委成立調查小組專門來艷陽縣調查這兩件事。最後查證,程雪峰養家仙害人的事情純屬污蔑,而沈紅耀在糧庫大案當中的確存在失察的問題,被暫時停職處理。最後程雪峰如願以償的登上縣委書記寶座。而沈紅耀雖然沒能成為艷陽縣的一把手,後來卻調到南山市當上了城建局的局長。
王峰說到這里,面色陡寒,切齒道︰「他們之間的爭端有了結果,可糧庫里的國家儲備糧被人以陳化糧掉包出去的案子還沒破案,這件案子查來查去,最後栽到了我頭上。結果我以瀆職罪被艷陽縣紀委開除公職,掃地出門。」
許三笑問︰「你是被冤枉的?」
「當然!」王峰點頭道︰「當時調查根本沒拿到什麼有力的證據,得出的結果主要依據的是縣糧庫保管員任寶奎的證詞,可實際上我根本什麼也沒做,而且據我所知,反倒是這個任寶奎的確參與了那件事,我當時蒙受不白之冤,心有不甘,便去找程霸天理論,在程霸天的辦公室里,跟他大吵了一架,無果後便回了老家歇馬鎮,沒多久就得了一種怪病,一晃兒至今十年,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王峰喝了一口水,接著說道︰「自從我得病以後,這個家的擔子便全落到了素梅身上,她本來是鎮上的政府辦秘書,為了這個家,不得不接受了誰都不願意干的計生辦主任,干著全鎮最得罪人的活兒,同時還要跟李紅軍搞好關系,她本來的性格不是這樣的,一切都是生活所迫,雖然是這樣,但我可以保證,素梅跟李紅軍之間並沒有謠傳中的那種關系,她干計生辦主任確實得罪了很多人,也收過一些人的錢後給發了生育指標,但強行逼迫足月孕婦墮胎這種事卻從來沒干過,那些傳聞都是被她得罪過的人往她身上潑髒水,然後被人以訛傳訛的結果。」
許三笑道︰「我這個人一向喜歡交朋友,只要看著對眼,其他的都無所謂,既然王峰大哥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就是信得過我許三笑,看來你是同意素梅嫂子調轉到招商辦去上班了。」
王峰點頭道︰「是的,她現在干這行太傷天和,我希望在閉眼之前能看到她恢復原來的樣子。」
盧素梅聞听這話,立刻便急了,道︰「老王,你又胡說八道什麼呢?你好好的,干嘛要說什麼閉眼不閉眼的?再難再苦,只要你好好活著,咱們這就是一個完整的家。」
許三笑忽然向盧素梅問道︰「素梅嫂子,王大哥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盧素梅微微一怔,想了想,搖頭道︰「到現在也都沒能確診到底是什麼病,一開始是兩只腳冰冷麻木,漸漸失去知覺,後來發展到小腿,過了幾年又到了大腿,吃藥打針,做手術,什麼辦法都想過了,蓉城的大醫院也檢查了,就是查不出得的是什麼病,中醫西醫看了不知道多少,偏方神漢,什麼辦法都想盡了,始終沒什麼結果,而且他」
「最近兩年已經發展到了腰部。」
盧素梅的話沒說完,就被王峰接過話頭,道︰「這些年我為了這個病,研究了很多書,針灸養生,甚至一些神秘學也都有所涉獵,後來終于讓我想到這根本不是病。」
「不是病?」許三笑心中早有猜測,動容問道︰「王大哥的意思是你中了毒?」
王峰搖頭道︰「我也懷疑過,但後來我想不管什麼毒,都不可能逃過醫院那些檢查微量元素的儀器,能導致我成這個樣子的只有一個可能,便是程雪峰家里豢養的那個厲害的家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