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官是一門大學問。條條大路通羅馬,絕非只有厚黑一途可行!
許三笑思緒飛揚,跳躍縱橫。
想起菜根譚中一段話︰不昧己心,不拂人情,不竭物力,三者可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子孫造福。
又想起嚴朝輝說,有很多人,頭腦足夠聰明,也足夠厚黑,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但是最終難于成就事業。其不可忽視的原因是搞壞了自己的名聲。因為,人的本能是趨利避害,不喜歡和陰險毒辣的人交往。所以,做官的人想在宦途走的好走得遠,不能只追求一時的勝算,壞了自己的名聲。這是目光短淺的行為。
準岳父的臨別贈言在耳邊響起,你要立志做一個政治家而不是一個政客。但是何為政治家?又何為政客?二者之間的區分到底在哪里?入眼處,江山如畫,黨旗飄飄,談黨性講原則似乎人人都是政治家,可是,實際上呢?神州大地上到處都是極盡鑽營苟合之能事的政客,干實事,不妥協,有謀略和發展眼光的政治家有幾人?或許,官員們都不想做政客,但官場的殘酷性讓他們不得不總結出一套做政客的生存哲學。
不先立足何談發展?許三笑如是總結。又想︰假如今朝撞南牆,準岳父的囑托也只好作耳邊風了。反之,便依照他說的路走下去!現在就看這位準岳父究竟藏了多大能量了。
「時間快到了,有什麼話還是會後再說吧。」
楊紅菱說你先去吧,我收拾一下再過去。許三笑料想她是不想與自己同路,沒說什麼出門而去。
對于有些人而言,男女之情就是各取所需。
黨委會開始前,許三笑在會議室門前遭遇穆仁星。這位穆書記紅光滿面,一見面就主動過來握手,熱情的︰「三笑同志,你能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你這一失蹤就是一星期,都以為你遭遇邪教的迫害了,你知道前陣子因為那幾個自殺的邪教分子的事情,出現了很多不利于你的傳言,現在你回來了,一切流言不攻自破了。」
許三笑面無表情,問道︰「你很得意?」
穆仁星一愣,「許副鎮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許三笑冷笑一聲,毫不掩飾對這個人的厭棄之心,道︰「穆副書記是負責紀委和組織工作的,跟上級部門連接緊密,這很好,不過你卻錯看了許三笑這個人,我做官的目的是為了做事,做什麼官就管什麼事,既不是誰的奴才也不想成為誰的敵人,而你背地里針對我做的那些事,讓我在看見你這張虛偽的笑臉時感到非常惡心。」
穆仁星的臉騰地漲得通紅,指著許三笑,激動的︰「許副鎮長,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太不像話了,你,你」
許三笑眯著眼看著他,「我什麼?這是私下里,不是黨委會,你他媽想給我扣帽子得拿出證據來,就好像你交到領導手中的那張證明我連續曠工的考勤表,穆仁星,我跟你說過了,你錯看了我許三笑這個人,我跟你不一樣,你有什麼不滿意的會記在心里,我有什麼不滿意的會掛在嘴上,作用到手上。」
穆仁星氣急敗壞的,指著許三笑的鼻尖叫道︰「許三娃子,我就看你能狂到幾時!」
許三笑輕哼一聲,道︰「老子今天就算不幸被你整倒了,遲早有一天我還會爬起來,但我就怕捎帶腳把你也帶趴下了。」
走廊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新上任的派出所所長于海向這邊走來,老遠便主動向許三笑打招呼。
瞬間的人情,萬世的冷暖。
許三笑心中溫暖,于海這人正是床頭前的一棵狗尿苔可交(澆)!
穆仁星要整許三笑,自然不想當眾跟他吵起來授人以柄,低聲道︰「咱們走著瞧!」
走著瞧,瞧什麼?許三笑瞅著狗日的連跑帶顛的奔向外面,只見鎮政府院子外來了一輛掛縣委牌子的小轎車。
縣委的帕薩特小轎車開進鎮政府院子,走下車的竟然是縣委組織部長田文茂,而且沒有紀委的人同行。此情此景被許三笑盡收眼底,不禁感到大為驚奇,這是怎麼回事?莫非這件事一夜之間竟橫生出了變故?
果真的出事兒了,對于歇馬鎮和許三笑來說都是件不可思議的大事!
黨委會上,田文茂帶來了縣委臨時常委會做出的決策,歇馬鎮班子調整,副鎮長許三笑任歇馬鎮黨委書記,此任命即日起存檔生效!代鎮長楊紅菱取消代理任命,正式擔任鎮長職務,主持歇馬鎮政府日常工作,此決議將于三日後提交鎮人大討論。
啊!
幾乎所有黨委成員的第一反應都是不可置信。楊紅菱更是失態的發出啊的一聲。
許三笑瞬間已明了緣由,似這般扭轉乾坤的力量當真是驚世駭俗,不禁暗贊,老丈人萬歲!不愧是長江龍集團幕後老板的大哥,耗子操牛,專干大的。這所謂的正職竟然是一把手。
穆仁星完全傻了眼,搞不懂這是唱的哪一出,心情一下子從滿懷期待躊躇滿志跌到谷底,繼續下跌,直到跌停板。呆坐在那兒腦子短路了似的。他甚至想問一問,田部長是不是念錯了?
田部長肯定不會念錯,但這個決議肯定是錯誤的,許三娃子犯了錯,不但不處理反而還要升他的官,這是什麼道理?身為鎮上負責紀委工作的副書記,穆仁星有權力質疑這個決定。他迫切的想問一聲為什麼?
答案很快揭曉。
田文茂宣讀完常委會決議,接著語重心長的說道︰「這是縣委昨晚臨時組織召開的常委會決議,可能有些同志會對這個決議感到奇怪,甚至想不開,程書記委托我在這里跟歇馬鎮黨委所有成員解釋一下,關于許三笑同志這幾天的行蹤問題,我們已經有所了解,在此我要對許三笑同志提出批評,省委借調洽談招商項目這麼重大的事情為什麼不上報?這是為艷陽縣爭光,為山南人民立功的大好事,有什麼不可對人言的?要不是省委宋書記親自作出指示表揚你,我們到現在都還蒙在鼓里。」
許三笑心道,老子陪著個邪教大教主搞了個大南山七日游,去談了屁的招商項目。還他媽省委借調,真是狗帶嚼子胡勒。心里這麼想,臉上卻是一臉謙虛微笑,道︰「這件事我要想組織檢討,但當時一來是事出緊急,二來是領導要求保密,我直到現在都還沒接到通知,允許將項目內容泄露。」
田文茂招手下壓,示意許三笑不必急于解釋,繼續道︰「既然省委的重點工作,臨時抽調去的,又有保密要求,你不說也是應當的,宋書記對你這幾天的工作非常滿意,不僅親自做出指示表揚你,還安排省委蘭青城秘書長給程書記和我打電話,指示我們,要重點培養像你這樣敢于任事,有潛力有覺悟的年輕干部,要給你們這樣的年輕干部獨當一面的機會。」
許三笑听到這里不禁心生感慨,想起一則小故事來。說的是古時候一年冬季,有一人在山中砍樹,遇通人語的仙猴一只,當時天寒地凍,這人呵氣暖手,猴子便問他對著手吹氣是什麼意思?人答︰手涼吹口氣暖和暖和。不大會兒冷的受不了,于是生火燒水,用碗盛了熱水,因水熱一時不能入口便放在嘴邊吹。猴子見狀不禁又問,這怎麼又吹了?人答︰因為水熱,吹幾下涼的快些。猴子大惑不解,怒道︰人嘴兩張皮,吹冷吹熱都有理。
還真他媽是這回事!
田文茂不愧是副處級領導,講起套話來是長頸鹿頂水壺,水平很高。
「今年對歇馬鎮而言,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先後兩任黨委書記犯錯誤,天坑事件,經濟開發區項目下馬,等等不利事件給歇馬鎮的工作帶來了很多困難,這些不利因素有主觀的,更有不可逆轉的客觀因素,不管是哪一種因素,都對歇馬鎮的黨委班子構成了巨大考驗,事實證明,歇馬鎮這個年輕的班子是經得住考驗的,歇馬鎮旅游景區建設搞的有聲有色,商業小鎮的想法正在逐步實施,由此可見,艷陽縣委組織部搞的基層主管干部年輕化試點工作初步取得了成效,在這里我還要謝謝我們年輕的許書記和楊鎮長,你們兩個年輕人給我爭了口氣啊。」
田文茂講這番話的時候,眼神時不時瞟向穆仁星,這番頗有針對性的話其實就是沖著他說的,言下之意是這個決定已經做出,你若再質疑搞事,就是跟組織較勁,跟組織較勁的結果是什麼還用說嗎?之後又說了幾句更沒營養的官話,便起身告辭。
許三笑率領歇馬鎮頭頭腦腦一直送上車。田文茂臨走前,搖下車窗,說道︰「歇馬鎮旅游景區建設項目搞的不錯,縣委程書記很滿意你們的工作,還說過幾天要親自來看看。」
回到會議室。
新任黨委書記走馬上任,許三笑當仁不讓坐到了剛才田文茂的位置上。過去的幾個月里,這個位置都是屬于楊紅菱的。
官場中找準位置就是自己給自己排座次,其道理跟民間請客吃飯一個樣。民間的繁文縟節在官場上不僅通用,而且得到發揚光大。什麼級別享受什麼接待標準,這種‘看人打發’的制度不是哪一級接待部門杜撰的,其前身是民間的行事通則。在農村做客吃飯得听別人的安排,叫你坐什麼位置就坐什麼位置,千萬不能隨便亂坐。尊者、長者不僅要坐正席,還要坐上席。如果將坐上席的人安排去坐下席,就會得罪人,就會把人氣飽離席。
「現在繼續開會。」許三笑一坐下,不客氣的執掌了話語權。會議的主動權掌握在主持人手里,只要主持人不把主動權拱手相讓,誰也別想掌握主動權。
過去劉國慶主持會議不是這樣的,他喜歡在開會之前征求楊紅菱的意見。會說楊鎮長,是不是可以開會了?得到許可才宣布開會。接著大談會議的意義。不過談也是白談,最終還得由楊紅菱拍板。
角色轉換發生的太快,許三笑如非心境修養深湛,早按捺不住喜悅興奮之情。此時此刻,他端坐在主位上,不動如山。不露聲色,觀察著與會眾人。
四周的黨委成員一個個面面相覷,均有不安之色。今天這個會本來就是為了人事變更開的,不過原計劃是為了拿掉許三笑副鎮長職務,黨委成員們來之前做的準備也都是圍繞這個議題,什麼痛心疾首啦,什麼非常遺憾和惋惜啦,更有甚者如穆仁星之輩還準備藉此機會談一談干部管理工作,力求把許三笑這點問題上綱上線,讓他沒有翻身余地。
田文茂的出現出乎所有成員們的預料,更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許三笑竟然在最後時刻上演驚天大逆轉,不但沒下去,反而職務上連跨兩小步,直接擔任了鎮黨委書記。考核提名常委會討論正式任命,所有組織程序在一天內完成。這需要多大的力度?在座眾人個個心懷惴惴,無不在猜測,這個許三娃子到底有多大來頭。
出現如此重大的人員調整,這會肯定是要開下去的,不知接下來的會這位新官上任的許書記會怎麼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