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朝輝是個退休的大學校長,但他又不僅僅是一個退休的大學校長。具體來說,他還是省內外知名的教育家和社會活動家。在山南省,他還有個綽號叫編外常委,這是對他卓越的社會活動能力和影響力的一種夸張褒獎。簡而言之,嚴老先生不是隨便哪個紈褲惡少,某個有些背景的地痞惡霸伸手就能打,張嘴便可罵的平頭百姓。
年輕人魯莽的沖出來,揮手就是一刀!
許三笑看的清楚,有心援救卻鞭長莫及!
天y 滅人必先使其瘋狂。
這一刀正中嚴朝輝的頭頂,鮮血刷的一下流了下來。嚴朝輝不怒不動,盯著年輕人,眼中反而有欣喜之意流露出來。年輕人與之對視,眼中的戾氣不僅未消反而更盛!舉刀還要再砍。
許三笑從嚴朝輝的眼神里發現了殺意!
啊,這老頭要干什麼?
寧紅梅尖叫一聲,「劉文超,你快住手!」
她喊晚了!
嚴朝輝抬手在年輕人手腕上一搭,已奪過年輕人手中的砍刀,順手一揮,刀光如電!從年輕人脖子上抹過,鮮血飛濺出來,年輕人身體歪倒,撲通一聲摔落在地。到死都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這一刻的嚴先生宛如魔神,鮮血從他額頭上流下,到了肩頭便冷凝,勢頭戛然而止。仿佛一層染料,渲染突出了他的可怖。許三笑驚訝的看著,他回過頭說道︰「三笑,報j ng,死的這小子是省委副書記劉澤文的獨子。」
寧紅梅當場暈厥過去。隨她同來的眾多年輕人一個個驚駭的站在那兒,全然不知所措。
嚴朝輝目光如電,雄視在場的年輕人們,低聲喝道︰「滾出我的院子!」
這些往r 里隨著劉少作威作福癲狂造次的年輕人一個個噤若寒蟬,嚇得慌亂後退,前邊人被後邊人絆倒,一群人連滾帶爬的退出院子。興不起半點不忿的念頭。
許三笑拿出手機來報j ng,嚴朝輝轉身道︰「走,咱們回屋子接著下棋去。」許三笑畢竟不凡,稍稍驚訝過後隨即恢復了鎮定入常的氣度。與嚴朝輝一起進屋,敞著門繼續下棋。
嚴朝輝端起一杯茶,一飲而盡,沉聲道︰「痛快!他當年害死我兒子,害的我妻子再不能生育,我今r 殺了他的獨子,讓他絕後!哈哈哈,一還一報,果然痛快!」
這個他顯然指的是劉澤文。只從這幾句話便不難想象,二人之間的恩怨糾葛非同一般。許三笑壓下好奇之心,為他續杯,贊道︰「原來嚴老師還會一手好刀法!」
嚴朝輝道︰「是我跟你提到過的那位叔叔傳的,可惜苦練了三十八年,卻一直不能引刀逞一快!直到今天才算真個痛快一回,真是天賜良機。」
許三笑道︰「是那位一直不太走運的王一山老先生?」
嚴朝輝額首道︰「正是!」又道︰「給你師母打個電話吧,我有幾句話要對她交代。」
許三笑打完電話,又提醒道︰「要不要給趙司令也打個電話?」
嚴朝輝擺手道︰「這是我跟劉澤文之間的個人恩怨,沒有必要擴大影響範圍,這件事整個過程一目了然,他就算明知道我是借題發揮趁機報仇,也不能將我如何。」
他說的沒錯,整件事太簡單了,劉文超登門來砍人,凶器是他帶來的,嚴朝輝的頭也先被他砍傷的,在自己家里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奪刀還手,一刀致命,這就是不能再標準的正當防衛。
許三笑道︰「我不擔心司法解讀會對你不利,只怕劉澤文會不肯善罷甘休,他的權柄太重。」
嚴朝輝嘿嘿冷笑道︰「我就怕他不肯玩貓膩。」神態間頗有睥睨之意。
許三笑看著他,這老頭分明一副怕事兒鬧不起來的樣子,敬佩之余不由想到,以他的智慧,這麼做除了報仇這個因素外,恐怕還另有深意。他是想逼的劉澤文出昏招?外頭躺著的尸體是劉澤文的獨子,對于一個六十二歲的老人來說,還有什麼事情比這樣的打擊更沉重?這一手太狠了,更狠的是他的決斷!從產生這個想法到付諸實施,只有不到二十秒的考慮時間。現在他在想什麼?許三笑好奇的想著,他會怎麼利用這起突發事件將劉澤文拉進來?
嚴朝輝道︰「在蓉城住幾天吧,替我照顧好你師母,做這件事我仰俯無愧,唯獨對她難言無疚。」又問道︰「歇馬鎮那邊有問題嗎?」
許三笑搖頭道︰「沒問題,歇馬鎮上的工作基本捋順了,我在不在都一樣。」
嚴朝輝豎起大拇指,贊道︰「好小子,興邦之賢,由小見大,當年劉備委鳳雛為一縣之令,三月不問案,百尺公文一朝了斷,能做大事的人都有這樣氣定神閑,治大國若烹小鮮的本領,你小子這個官已經做出味道了。」
許三笑道︰「就算真有您說的那麼好,也是名師出高足。」
外頭躺著一具尸體,師徒兩個卻就這麼坐在屋子里談笑風生,說著話下完了一盤棋,竟又是一盤和棋。
齊思諾回來了,急忙忙進了屋,一眼看見嚴朝輝滿頭是血,登時驚嚇的嘴巴張老大,總算沒有暈過去,一臉急迫的來到近前,「老嚴,你們怎麼還在下棋?」轉頭質問許三笑︰「為什麼不送你老師去醫院?」
許三笑從容道︰「老師在等人,這血看著嚇人,其實老師身體沒什麼大礙。」
嚴朝輝端坐在那穩如泰山,伸手拉住齊思諾的手,道︰「思諾,你別著急,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急也沒用,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清楚。」喝一口水,接著又道︰「我的事情你全都知道,跟劉澤文之間這近四十年的仇恨,唯有鮮血才能洗刷,我本來無牽無掛,一直在等著這個機會,等不來我也會想辦法創造,今天機會突然就出現了,劉文超這個小崽子狂到頭了,居然敢帶刀登門還對我出手,你說我該不該放過這個機會?」
「劉澤文如果不肯甘休,憑他手中權柄非要置我于死地的話,這件事也許會很麻煩,但你是知道的,這正是我想見到的結果,他踩著我兒子的血肉做了一輩子昧心官,現在想全身而退,我豈會容他如願?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上他做墊背的!」
許三笑在一旁听著,說到這里時,忽然心中一動。隱隱有了一個懷疑,這件事真的是個巧合嗎?這個念頭在心底一掠而過,很快就想,不管是不是巧合,自己總是要站在嚴先生的一面。何必還c o這份閑心?
齊思諾眼中噙滿了淚水,帶著哭腔道︰「老嚴,我不怪你,這件事我說什麼也不能讓你獨自承擔,我要找我姐夫,找我哥,請我爸爸出面找燕京里的老關系,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劉澤文公報私仇把你給害了。」
嚴朝輝道︰「結婚這麼長時間,一直跟你分房睡,就是因為怕有今天,咱們現在離婚,你還能找個好男人嫁了,我也就了卻了一樁心願。」
許三笑听到此處,心中那個隱隱猜測越發的清晰了,齊思諾是完璧處女這件事在歇馬鎮上時就被許三娃子注意到了。這位嚴先生不止一次跟自己說過,做事當謀定而後動。這件事發生的如此突然,他卻在二十秒內做出決斷來,一刀砍了劉文超。此舉實在有些不符合這老頭的行事風格。如果這不是一個巧合,那一切就合理了。只是如果這真是一個計劃,那他是怎麼做到的呢?又為何要恰巧趕在自己作客時來實施呢?
又想到先前嚴朝輝的刻意挽留,到現在一琢磨,好像他特意把自己留下來看好戲似的。
齊思諾道︰「三笑,你先出去陪陪小白姑娘,我剛才沒讓她跟回來,讓她在外頭路燈那邊等著呢,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一時半會兒的怕顧不上她了。」
許三笑來到外面,一眼就看見白夢琳在大門外路燈下站著。門口已經聚集起老大一群人圍觀,那幾個與劉文超同來的年輕人在人群的最里圈,寧紅梅正在一旁焦灼的打著電話,語氣帶著哭腔充滿了惶恐。
許三笑走過去試圖分開人群,寧紅梅在身後忽然叫道︰「你不能走!你親眼目睹了嚴朝輝殺人的全部過程,等一下j ng察到了,你得協助調查。」
許三笑駐足回首,盯著寧紅梅問道︰「你是在說我嗎?」
寧紅梅從沒見過這樣一雙眼,深邃的黑眸里隱藏著凌厲的神光,她對視了一會兒,隱隱覺得心寒,下意識的搖頭道︰「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去,去吧。」
許三笑點點頭,分開人群,來到白夢琳身邊,囑咐道︰「突然發生了一些事情,具體什麼事你很快就知道,我就不跟你細說了,總之這幾天我可能要陪著師母忙活老師的事情,你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先不去想那件事,留下來陪我師母住一段r 子?」
白夢琳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欣然同意,道︰「行,我已經听說了,好像是嚴先生殺了一個人,還是個什麼大官的兒子,剛才那里頭有個年輕人說來著,好像說死的是省委副書記劉澤文的兒子,還說劉副書記想要滅誰跟碾死只臭蟲差不多,肯定要讓嚴先生吃不了兜著走。」
許三笑道︰「你知道是什麼事,還一口答應下來,不怕因為這件事連累你自己?」
白夢琳直視許三笑,坦言道︰「我大哥說生活就是一場場賭博,見人風光時湊趣溜須,小打小鬧,幫莊扎針兒的人到處見得到,這種人一輩子不會有啥大出息,真正的機會永遠與風險伴隨,我覺得這是我賭一把大牌的機會。」
許三笑想不到這姑娘年紀不大,如此時刻不僅不驚慌失措避之不及,反而能想的這麼長遠,不禁對她刮目相看,額首贊道︰「說的好,那你就留下來陪著師母賭一票。」
j ng笛聲入耳,率先開進小區的車卻是一輛黑s 奧迪車,許三笑一看車牌號就知道,劉澤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