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一張紙,能把乾坤藏。小,只在方寸之間,難容須彌芥子。廣,吞吐天地萬物,能含宇宙八極。
許三笑熟知江湖掌故,聞听鄭成飛說那老者身上蓋了一張紙,好幾條壯漢拉扯不動,立即猜到這老者的來歷非同小可。命鄭成飛立即把人撤走。路中間只剩下衣衫襤褸的老者和一只金楮白猿。
許三笑等鄭成飛把派出所和城管的人都帶走了,才不慌不忙來到人群當中小說章節。
馬路中央躺著個老者,正優哉游哉的哼著古老蒼涼的曲子。
只听他唱道︰昔因隋亂采菩提,誤入天台石寶西。朝飲流霞且止渴,夜餐玉露略充饑。面壁九年垂大道,指彈十代換新儀。
許三笑走到近前,道︰「老先生,這里是交通要道,您喜歡唱歌無妨,但為何不換個地方?」
老者毫不理會,躺在那兒,手伸進衣服在撓癢癢,一副憊懶無賴的樣子。繼續唱道︰雲暗暗,霧愁愁,龍歸泥土塑獼猴;三歲孩童三載福,月下無主水空流,萬里煙波一旦收。君做祖,質彬彬,萬里長虹破浪征;黃鶴樓中吹玉笛,八方齊唱凱歌吟,旌旗五色換新新。
由于老者是背對著許三笑,一時看不清他的模樣。只能看清楚那只金楮白猿卻是神異非凡。只見它通身雪白,熠熠生輝,長腿長臂,人形猴樣,看人時眼神明亮,似能照進人心中。金楮怒視著許三笑,似也知道來人不凡,而不敢輕舉妄動。
「老先生唱的好曲子,只是我這年輕人見識太少,听不出其中深意,想請您移步換個地方幫我解說一二。」許三笑慢悠悠走到老者近前伸手去扶。
老者本來一直躺在路中間,幾個大小伙子一起用力都難以撼動其分毫,這會兒見許三笑來扶,卻一撇嘴,往旁邊滾了一下。罵道︰「你***,俺不用你扶。」依舊背對著許三笑。金楮白猿的猿猴卻沖許三笑一齜牙。
只听老者繼續唱著︰吉士懷柔,三十年變,豈凡人哉?曇花一現,南北東西,龍爭虎戰,七八數定,山川粗奠。干戈起,逐鹿忙,草莽英雄將出山,多少枕戈豪杰士,風雲聚會到江南,金陵日月又重光。瀛洲虎,渡海狼,滿天紅日更昏黃,茫茫神州傷破碎,蒼生處處哭爺娘,春雷乍響見晴陽。
許三笑連著扶了幾下,都差之毫厘,老者的歌聲卻是越來越洪亮,圍觀的群眾一個個心生厭意,竟不知不覺間散了個干淨。許三笑依稀听出這首曲子中暗含深意,心中更加驚訝。
老者忽然起身,拍拍身上灰塵,牽過金楮白猿,也不理會許三笑,沿著公路昂首闊步往歇馬鎮中心區域走,邊走邊繼續唱道︰細柳營中,群雄豪飲,月掩中秋,酣睡未醒,雙獅搏球,一墜其井,紅粉佳人,面艷櫻景。春雷炸,豎白旗,千萬活鬼哭啼啼,石頭城中飛符到,再看重整漢宮儀,東山又有火光照。日月蝕,五星稀,二七交加掛彩衣,野人舉足迫金虎,遍地紅花遍地饑,富貴貧賤無高低。
許三笑越听越心驚,陡然想起老者所唱的內容的來歷,顧不得跟車里的何小妹和米粒兒打招呼,趕忙隨後跟上。問道︰「這可是清末燕京西山碧雲寺七靜函先生扶鸞,請得隋末天台宗步虛大師書就的乩語?」
老者突然駐足,回首對著許三笑微微一笑,點頭道︰「你小子倒有一些見識!」
許三笑這才看清老者的真容。只見這老頭相貌清矍,眉宮如山倒立,兩道白眉斜插雙鬢,獅子鼻,菱角口,正應了古雅清奇的官格。尤其一雙眼,白霧鎖黑瞳,乍一看像個盲人,但只有修行有道的人才懂得,這叫陰陽瞳,是五感六覺專修視覺所致。
許三笑肅然起敬,問道︰「請問老先生可是姓杜的?」
老者輕哼了一聲,並不回答,而是繼續唱道︰「二七縱橫,一牛雙尾,無復人形,日行恆軌,海上金鱉,玄服律呂,鐵鳥凌空,東南盡毀。紅霞蔚,白雲蒸,落花流水兩無情,四海水中皆赤色,白骨如丘滿崗陵,相將玉兔漸東升。蓋棺定,功罪分,茫茫海宇見承平,百年大事渾如夢,南朝金粉太平春,萬里山河處處青。世宇三分,有聖人出,玄色其冠,龍張其服,天地復明,處治萬物,四海謳歌,蔭受其福。」唱罷問許三笑︰「你可知這乩語的意思?」
許三笑低聲道︰「這首乩語預言的是華夏百年氣運,雲暗暗,霧愁愁,龍歸泥土塑獼猴,預測的是光緒之死,三歲孩童三載福,則講的是宣統三歲登基????????????」苦笑續道︰「老先生這是為難我呢,二七為毛,一牛雙尾為朱????????????您應該知道我是做什麼的,更應該明白這首乩語是犯忌諱的。」
老者縱聲豪笑,指著許三笑說道︰「周至柔這個老敗類當了一輩子的牛、鬼、蛇、神,居然教出來你這麼個又紅又專的國家干部徒弟來,真***讓俺可發一笑啊,小崽子,你若為難,何不現在就把俺抓了,送到宗教辦交給李慕楓那老走狗,到時候十七層地獄里又多了一只孤魂野鬼,俺也不用再為生活奔波了。」
茅山術有翻碗定終身的規矩。凡入此門者第一步便需翻碗定終身。在三只大碗下各藏一字,分別為孤,夭,貧。掀碗定終身,需要發下血毒誓言,終身不得違背。所謂孤便是指終身無後,夭則是壽命不過五旬,貧則是終身不得積累財富。老者衣衫襤褸,不需多高的眼力便能看出其生活的並不寬裕。
許三笑此刻已經能夠斷定,面前的老者便是茅山宗的一代宗師杜可風。此人位列四大宗師之一,與郭道安和李慕楓並駕齊驅,是術士界中最頂尖的存在。杜淳鋒走的時候就說過會請他大哥杜可風出頭,沒想到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了。
許三笑心念電轉,思忖應對之策。他沒有選擇在黑夜登門,看來是自重身份,這種人仗著道行高深,行事無法無天全無顧忌。普通的警察根本不可能拿他如何。就比如剛才他在身上蓋了一張紙,鄭成飛手下幾個棒小伙子便硬是拉不起他。
那張紙叫做鎮山符,屬于茅山五形符咒術中的土咒之術,利用的是自然中的斥力和引力之間相互作用的道理,以大地為陽極,將自身念力灌注于符咒為陰極,身體夾在當中形成了一個不斷變化的力場,外界施加的力道只要大不過這力場的極限,別說幾個小伙子,便是幾頭牛也別想拉動他。
杜可風笑眯眯看著許三笑,道︰「小子,俺那個弟弟雖然沒多大出息,卻也是術士界里頂尖人物,你能勝他俺不奇怪,但你能勝他同時還能饒他,這卻大大出乎了俺的意料,你小子不賴,所以俺過來點化點化你,莫要犯糊涂,李大哥要下山咧,天底下的修行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明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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