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家村,子時,月明風清。
兩條人影倏分倏離,迅捷無倫地纏斗,地缺婆婆在一旁掠戰。
史曉峰身上的衣服不斷冒煙、著火,他渾然不覺,毫不理會。地缺婆婆見老伴得勢,暗暗欣喜。
天殘老人悶哼一聲,兩人各自跳開,罷手不斗。地缺婆婆不知誰勝誰敗,心中焦急。
月光下但見天殘老人面如金紙,咳嗽一聲,忽然吐出一口鮮血。地缺婆婆大驚,趕緊扶住,問︰「老頭子,你怎麼樣?」
天殘老人搖搖頭,緊咬牙關,一言不發,顯然受傷極重。
地缺婆婆狠狠盯著史曉峰,神色又是憤怒又是驚懼。
史曉峰嘆口氣,說︰「我不想殺你們,只要你們說出雇主是誰,我就放你們走。」
地缺婆婆嘶聲道︰「我們也不知道雇主是誰,我們是接到上級的命令,替桑家丫頭完成任務。就算我們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天殘地缺縱橫江湖幾十年,今天落敗,唯有一死,豈能受人逼供!」
天殘老人大聲道︰「老婆子,說的好!」
史曉峰暗道︰他姥姥的,兩個老家伙還真嘴硬。他走上一步,說︰「既然如此,就怪不得我了。」
說完,他故意獰笑了一聲,自己嚇了一跳︰靠,我的聲音怎麼如此邪惡?
地缺婆婆剛才說得豪氣萬丈,死到臨頭卻又怕了,顫聲道︰「小子,你想怎樣?」
史曉峰笑道︰「我不殺你們,我要抓住你們,讓你們‘菊花殺’的首領拿錢來贖人,這叫黑吃黑,哈哈……」
地缺婆婆冷笑道︰「小子,別痴心妄想了。第一,‘菊花殺’的殺手若任務失敗,失手被擒,即使不死也會受到組織懲罰,怎會出錢去贖人?第二,我們也從沒見過首領,所有指令都由上級頭目傳達……」
史曉峰一愣,相信她說的是實話,嘆氣道︰「那我只有殺了你們,不然你們也不會放過我……哎喲……」
他突然臉色大變,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地缺婆婆大喜,卻又怕有詐,問天殘老人︰「老頭子,你看他怎麼了,是不是裝的?」
天殘老人也不明所以,緊緊盯著史曉峰。
史曉峰此刻身如火焚,熾熱難受,渾身力氣都提不上來,禁不住發出了痛苦的申吟。
天殘老人大喜,說︰「他中了我的赤焰掌,他撐不住了!」
地缺婆婆喜動顏色,說︰「老頭子,我踢他一腳,替你出出氣!」說著便一腳踢出。
天殘老人叫道︰「且慢,等他倒下不遲!」
他話已說遲,史曉峰用最後一分力氣,一指點中地缺婆婆腿上的穴道。
地缺婆婆慘叫一聲,跌倒在地。史曉峰松了口氣,第一次使用點穴術對敵,僥幸得手,不枉這些天的苦練。
天殘老人扶起地缺婆婆,說︰「老婆子,你怎樣了?」
地缺婆婆哼了一聲,說︰「一條腿麻了,不能動。」
天殘老人自己也是受傷極重,不敢戀戰,俯身背起地缺婆婆,就要撤退。
史曉峰下意識地要起身追敵,但渾身再無一點力氣,反而軟倒在地。
天殘老人心思一動,背著地缺婆婆一步竄到史曉峰身邊,閃電般伸手一掏,將他懷中的針灸銅人取出。天殘老人一生愛好收集奇珍異寶,見到這稀罕物自然不會錯過。
史曉峰心中大急,卻無力阻止。
天殘老人笑道︰「看在這個寶貝的份上,我就不親手殺你了……反正你中了赤焰掌,也活不過明日此時,到時候火毒攻心,唉……」
他將針灸銅人放入懷中,背著地缺婆婆轉身就走。
史曉峰此時心里只想︰我的點穴術火候不足,人體穴位都沒記全,沒有這個銅人可不行。再說,這針灸銅人是童老大極為珍重之物,多年來一直隨身攜帶,送給我沒幾天就被人奪去,這也太不成話了!
不行,一定要奪回!
可是,那老東西說我中了赤焰掌,活不過明日此時,是真的嗎?
史曉峰此刻確實渾身燥熱,就像被人放在火上烤一樣,難受之極,只想立即跳進水中。可現在是冬季,山上的水源都已枯竭,村民僅靠村里的幾口井來取水維生。
史曉峰跌跌撞撞跑回老村長家,老村長半夜酒醒,正奇怪客人不知哪里去了,見他回來,喜道︰「史兄弟,你三更半夜去哪里……」
他見史曉峰滿臉血紅,目光盡赤,神情萎頓,被嚇住了,後半截話沒說出來。
史曉峰勉力說道︰「老村長,我…我舊病發作,你家有水缸沒有…要盛滿水的,快…人命關天……」
老村長趕緊道︰「有有,後院有口大缸,接滿了雨水……」
史曉峰立即沖進後院,衣服也不月兌,撲通跳進水缸。
老村長嚇傻了,說︰「使不得,山上寒氣重,你不怕凍僵了……」
史曉峰身體一入水,立刻渾身清涼,說不出的舒服。半晌才道︰「凍不僵的,水再…再冷點,就好了……」
老村長駭然,說不出話來。
史曉峰好受多了,說︰「老村長,請你關上院門,不管…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聲張。」
老村長答應一聲,關上門,回到房里,心里仍然驚怕,在窗邊偷偷觀望。
史曉峰解開外衣,在月光下清清楚楚看見胸口一個血紅的掌印,喃喃道︰「好厲害的赤焰掌,不愧是武林一絕,若不是有天珠神水護身,我哪里能堅持到現在?」
他身上的火毒傳進水里,水溫越來越高,慢慢地竟然冒出水泡,升起騰騰熱浪,就像鍋里的水沸騰了一樣。
老村長看得暗暗心驚,心想史兄弟這是患的什麼怪病,身體熱到這個地步?
他听到水缸里的水咕咕作響,就像燒開了一樣,忍不住問道︰「史兄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熬得住嗎?」
史曉峰笑道︰「不礙事,我現在舒服的很,像蒸桑拿一樣。等這水完全沸騰了,我的病就好了。」
老村長百思不得其解,心想這真是我一輩子沒遇上過的怪事。
史曉峰胸口的掌印顏色越來越淺,終于完全消失不見。他爬出水缸,只覺神清氣爽,舒坦無比,忍不住哈哈大笑。燃文書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