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大回來了。」大漢扛著顧天瑜,突然喊道。
顧天瑜不由秀眉輕蹙,眼眸中閃過一抹錯愕。因為,這座別院明顯比剛剛那些看著小些,這也便罷了,別院的牆還倒塌了一半,地面的青石板上裂了許多縫。再看那屋子,她不由覺得頭暈腦脹,和周圍飛檐翹角的高樓比起來,她這小屋整整矮了一截。
不是說宰相謫女麼?莫不是她听錯了,自己其實是庶女?不然,宰相千金怎麼會受到這種待遇?那一座座精巧奢華的高樓里,住的難不成都是下人?
一個念頭還沒想完,便听到一陣啼哭聲,那大漢已經跨過門檻,來到了房間內,房間內陳設也十分普通,雖然不破敗,但是絕談不上奢華。她被放在一張大床之上,隨即,一個雙眼紅腫的小丫頭,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那麼大,一邊來解顧天瑜的繩子,一邊抽泣道︰「,您這幾日都去哪里了?真可要急死喜兒了。」
顧天瑜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望著面前這個哭的梨花帶雨的丫頭,想到,這個就是喜兒啊?難怪那老管家跟自己說那話呢,看著小丫頭的模樣,大概是真的很擔心那個真正的宰相千金吧。
她經常在電視劇里,看到許多大家閨秀身邊,都有一個忠心耿耿且單純善良的乖巧丫鬟,就算是一個邪惡無恥的皇妃,身邊也必定配備著容嬤嬤那樣心狠手辣,偏偏長的還極有殺傷力的奴才。這個喜兒,就是那個傻子千金的忠僕?
想及此,顧天瑜突然覺得,若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能也這麼關心自己,就像師傅那樣,對自己不離不棄就好了。這時,她下定決心,在沒找到回去的方法前,暫且做一次丞相謫女吧,至于真的顧天瑜,找不找的回來還是一回事呢。
喜兒睜著一雙大大的眼楮,有些擔憂的望著一直不語的顧天瑜,怯怯的問道︰「大,您今兒是怎麼了?往常您話最多了呀,怎麼今兒突然不言不語了?」說到這里,又開始暗暗抹淚,囁嚅道︰「莫不是這幾日受了許多的苦?」
顧天瑜有些無語的白了喜兒一眼,看著這丫頭又開始簌簌落淚,心里郁結︰她怎麼這麼能哭呢?于是,為了不讓小丫頭哭,她故作好奇的歪著腦袋,認真的問道︰「我是傻子,傻子要說什麼話呢?」
果不其然,喜兒一下子止住了淚,嘴角抽了抽,整個人看著跟座木雕似的。
顧天瑜心想,嘿,這招還挺有用。想及此,她往床榻上一躺,折騰了這麼久,總算能休息休息了,她也好好好整理一番思緒。這麼想著,顧天瑜又側過臉,有些好奇的問道︰「喜兒,我走了多久了?」
喜兒怔怔的望著顧天瑜,要說她傻吧,說出來的話挺傻的,不傻吧怎麼看怎麼覺得怪怪的,現在的大,看著似乎整個人都靈氣了幾分。
顧天瑜打了個哈欠,用腳撓了撓小丫頭的腰,喜兒登時「咯咯」直笑,顧天瑜爬坐起來,一雙靈動的大眼楮撲閃撲閃的望著她,說道︰「我問你話呢,究竟幾天啊?」
喜兒連忙說道︰「,您走了已經七日了。」
七日?顧天瑜重新躺回去,擺擺手說︰「給我倒杯水。」她的性格,雖不算寡淡,但除了在和她那討厭的師姐對話的時候,會跟火槍一樣之外,其他時間,也算十分冷靜。畢竟做小偷的麼,性子活潑什麼的無所謂,但面對重要事情的時候,最講究的便是平心靜氣,方能將寶物包攬在自己手中。
想及此,她緊緊握了握拳頭,而喜兒也已經將水端了過來。顧天瑜接了,淡淡道︰「謝了。」一口將水飲盡,立時覺得嗓子舒服了許多,她望著喜兒說︰「喜兒,我告訴你件事兒,我不傻了。」
喜兒望著一臉嚴肅認真的顧天瑜,突然「嗚嗚」的哭起來,甚是欣慰的點點頭,說道︰「嗯嗯,大,我從來沒當您是傻子。」
顧天瑜差點一口老血噴射而出。想了想,也是,听一個傻子跟人家說「我不是傻子」,和一個全身月兌光的男人說「我不是」有什麼區別?可信度真是低得可憐呀
顧天瑜心中止不住的憂傷,她歪著腦袋,十分郁結的問喜兒道︰「喂,我這樣看傻麼?」
喜兒一邊抹眼淚,一邊仔細打量著顧天瑜,只見顧天瑜從床榻上走下來,然後接過她手中的茶碗,來到桌子前坐下來,舉止流暢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回眸一笑,道︰「你見過我這樣的傻子?」
說罷,將茶盞舉到唇邊,優哉游哉的開始喝茶。
喜兒認真的點點頭,頗為感慨的說︰「見過啊,我都跟著十年了。」
「噗~」顧天瑜將茶如數噴出,十年?那還真是歷史悠久啊,難怪,剛剛她這麼緊張自己。顧天瑜這樣想著,不由又對喜兒生出幾分好感,說道︰「我沒開玩笑。」
「我也沒開玩笑啊」小妮子很委屈。
顧天瑜以手扶額,十分無奈的白了喜兒一眼,說道︰「我這七天其實是遇到了一個很厲害的郎中,那人把我的病給治好了。」
喜兒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顧天瑜,不過這小丫頭也算單純,她小心翼翼的走過來,有些好奇的問︰「,你說的,都是真的麼?」
顧天瑜點點頭,一本正經的說︰「那是自然,何況,你覺得傻子會說這種話?」
喜兒仔細一想,臉上滿是喜悅,拍著巴掌說︰「太好了!不傻了!老爺以後一定不會再嫌棄你了,二夫人她們也一定不能欺負你了,」小丫頭一邊說一邊擦淚,大概是喜極而泣了吧。
顧天瑜望著開心的喜兒,不由感慨古代人的單純。
喜兒卻似乎仍然沉浸在喜悅中,說道︰「夫人的在天之靈,終于可以安息了。」說罷,淚水又如滾落的珍珠一般,簌簌落下。
顧天瑜心中一緊,蹙眉問道︰「你說什麼?」
喜兒望著顧天瑜,卻見她此時臉色有幾分難看,不由有些怯怯的說︰「我說,夫人終于可以安息了。」
顧天瑜點點頭,看起來有些魂不守舍。難怪那什麼二夫人之類的會欺負那謫女,合著她也是個沒娘的孩子,大概又因為自小是個傻子,所以才不被疼愛吧。自古男兒皆薄幸,顧天瑜一邊模著茶盞,一邊想著,那丞相,看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您怎麼了?」見顧天瑜一直不語,她不由有些擔心。
顧天瑜眼眸微眯,單手托腮,有些慵懶的將胳膊肘撐在桌子上,抬眸,望著喜兒說道︰「喜兒,雖然我不傻了,但是我以前的記憶也沒了。」
喜兒張大嘴巴,一臉的不可置信。
「所以,為了不讓爹爹他們懷疑,你快將以前的事情都說與我听。」顧天瑜一本正經的說道。
喜兒忙點頭,開始講述真顧天瑜的過去
光線極差的房間內,幾扇普通的屏風後,顧天瑜舒服的躺在木桶中,熱氣騰騰的水,浸染著她的周身,讓她不由覺得,渾身的疲憊都被卸去了。
仰頭望著高高的窗戶外,那一抹幽藍的天空,顧天瑜趴在桶上,將下巴抵在自己的胳膊上,開始整理剛剛從喜兒那里得到的訊息。
原來,她的娘親是天策上將軍沈年的獨生女,名為沈知微,嫁給丞相顧知秋時,剛過及笄之年,出落的花容月貌,小小年紀,便被人稱為‘璃國第一美人’,性格也是恬淡溫和,只是身體不怎麼好。自小喪母,沈年一直將其視為掌上明珠,丞相待她也極好。
一年之後誕下顧天瑜,依然是夫妻恩愛,羨煞旁人。只是顧天瑜直到三歲還不會語,十分笨拙,顧知秋找來郎中一看,才知道因為沈知微身子太弱,生顧天瑜時又是早產,因此,顧天瑜先天不足,心智永遠只有三歲,而沈知微,身子底薄,無法再懷孕。
這對于沈知微兩人猶如晴天霹靂,顧知秋也因此而日日郁郁寡歡,有一次出去買醉,醉酒之後,便和當時陪他喝酒的舞姬宋氏一夜巫山**,不多久,便將其取回家作妾。
沈年自然是不依的,沈知微卻覺得是自己虧欠顧知秋,勸得沈年同意,笑意盈盈的將這妹妹迎回了家。
不多久,宋氏便生下了小女兒顧婧琪,顧婧琪十分健康,自愛笑,機靈活潑,六月便會喊「爹爹」,頃刻間,顧知秋對顧天瑜的最後一絲耐心也被奪去了,從此之後,顧知秋便很少見顧天瑜,久而久之,就連對沈知微,也沒有半分溫柔了。
而沈年自顧天瑜四歲時便被調派到關外去,直到第三年前,沈知微終因傷心過度,新舊疾病纏身,撒手人寰,才匆匆趕回來。
這些,還都是喜兒從福伯那里得知的,福伯來丞相府很久了,對這位夫人十分尊敬,那時候看喜兒待顧天瑜極好,忍不住跟她提起了過去的那些事兒,並告訴她,這位命苦,若真想報答夫人,一定要好好待她。
沈年在沈知微死後,特求了聖旨,在這京城呆了一年,這一年來,顧天瑜與喜兒便呆在他的身邊,被他小心翼翼的仔細照顧著,過了一年十分幸福的時光。然而,好景不長,不久之後,邊關叛亂,沈年被派出去,這一走,竟然就是十余年,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而顧知秋,更是看都不願多看顧天瑜一眼,只是這麼多年,他依然沒有將那側室給轉為正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畏懼沈年。
從木桶中起身,水中漣漪波動,顧天瑜隨手拈了一朵漂浮在水面上的花瓣,湊于鼻尖嗅了嗅,眼眸中滿是不屑的目光。
顧婧琪那丫頭她還沒見過,然而,喜兒也的確上心,她將這些年來,宋氏和顧婧琪兩人如何對待顧天瑜的,都記得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