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少衡抱著胳膊,「哎喲哎喲」的叫著,不甚委屈的說︰「皇妃,在下可是做錯了什麼,惹得皇妃如此不悅?」
顧天瑜恨不得捶胸頓足,抬手,又準備將另一張圓凳丟過去,可是她突然覺得渾身癱軟,手腳無力。瞪大眼楮,她不可置信的對歐陽少衡說︰「你對我做了什麼?」
歐陽少衡坦蕩的笑了笑,說道︰「忘了告訴皇妃,在下因為沒有武藝,所以想了些法子自保。」
顧天瑜挑眉,歐陽少衡繼續說道︰「在下不僅深諳醫術,這下毒也是略通一二。」
顧天瑜︰「」略通一二你大爺!
歐陽少衡此時已經挽了袖子,仔細的模著那個錐子,走向顧天瑜說︰「皇妃莫急,在下這就給您‘扎針’。」
顧天瑜終于無法淡定,冷哼一聲,說道︰「你都知道我不是傻子了,還扎個毛的針。」
歐陽少衡輕輕「哦」了一聲,說道︰「皇妃這就妥協了?」
說話間,他已經將錐子放下來,只見他的袖子只是微微晃動那麼一瞬,下一刻,顧天瑜便覺得整個人又恢復了生氣。她冷然一笑,眉宇間滿是探究和不屑,問道︰「說罷,你是誰的人?」
歐陽少衡自來熟的拿起桌子上的糕點,溫和的笑著說︰「皇妃的話在下听不懂,在下是江湖人。」
「江湖人?江湖人怎麼會知道我不是傻子?這天下間,只有兩人知道我不是,一個是喜兒,一個便是」她故意沒有說出那人的名字,只定定的望著歐陽少衡,想看看他的表情。誰知,歐陽少衡還是一派恬靜,似乎已經達到目的一般,安靜的品著茶,悠悠的听著顧天瑜說話。
顧天瑜不由有些泄氣,論心計,自己自然敵不過這些古代人,于是她往桌子上一趴,有氣無力地說︰「和你們這種人說話,好累。」
歐陽少衡不由有些好奇的望著死魚一般趴在桌子上的顧天瑜,隨即笑出聲來,說道︰「皇妃真有意思。在下的確只為有緣人看病,今日一見,說不定便是永別。所以皇妃無須介懷。」
顧天瑜抬眸,望著一臉真誠的歐陽少衡,撲哧一笑,懶洋洋的說︰「暫且相信你罷,我也正巧想找個法子,總不能一直裝傻不是?現下你來了,我也算能正大光明的說‘我不是傻子’了。」說罷,又看了看門外,對喜兒喊道︰「喜兒,就說歐陽公子為本扎針累了,讓他們多備些糕點來。」
喜兒應了,然後匆匆交代去了。
歐陽少衡有些好笑的望著顧天瑜,顧天瑜坦然的聳聳肩,說道︰「總不能干坐著不是?這里的糕點制作的一流,我們今兒下午便對坐著吃吧。」
歐陽少衡︰「」他來時,便知道顧天瑜與眾不同,卻不曾想,她竟如此特別。
于是,整個下午,顧天瑜和歐陽少衡便相對而坐,然後吃著糕點,慢慢消磨著時光,為了讓大家相信她是在扎針,所以每吃幾口糕點,她總要對著窗戶,發出痛苦的喊叫。
歐陽少衡于是總要一邊吃糕點,一邊觀察著顧天瑜,生怕她突然又仰起脖子大叫一聲。先前,他覺得自己佔了上風,顧天瑜縱然再古怪,也只能在自己面前妥協,漸漸的他才發現,自己被顧天瑜利用了不說,還被迫呆在這房間里,听著她一聲聲嘶吼,好不淒慘。
想及此,他在心中思量到,既如此,這診金一定要向那人多討些
一個下午,兩人就在這樣迥異的時光中度過了,入夜,歐陽少衡如奔命一般,迅速的沖出了房門,然後對喜兒說︰「通知丞相,的病已好。」
喜兒有些啼笑皆非的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家,定是又把歐陽公子給耍了。
不一會兒,顧知秋便在護衛的簇擁下疾步而來,遠遠望去,臉上滿是喜色,不知道的,真以為他有多疼愛這位傻女千金呢。
房間內,顧天瑜正臉色蒼白的躺在床榻上,見著顧知秋風風火火而來,不由垂眸,囁嚅道︰「爹」
似是不可置信,顧知秋瞪大眼楮,堪堪在床榻三步之外站定,袍子垂落間,他唇瓣微抖,有些激動地問道︰「天瑜,你喚我什麼?」
顧天瑜咬了咬唇,做出一副甚是委屈的模樣,說道︰「這麼多年,讓爹爹被外人恥笑,女兒對不起爹爹。」
一旁,歐陽少衡站在那里,望著顧天瑜那真誠而又委屈的面容,不由嘆道,好一個演技卓越的丫頭!若不是自己事先知道她是個傻子,大概也會被騙過去吧。
顧知秋來到榻前坐下來,握著顧天瑜的手,激動地說︰「我的好女兒,你真的好了?」
顧天瑜心里冷笑,面上卻一派柔弱,羞澀的點頭笑道︰「女兒不傻了。爹爹以後再也不用擔心了。」
顧知秋重重的點點頭,沉聲道︰「初九,差人稟報皇上,就說皇妃的傻癥已經治好了。」頓了頓,又說︰「別讓太後的人知道。」
門外一人聞言,淡淡說了句「是」,便如風一般,消散于夜間。他身後,一只喜鵲亦無聲跟著飛了過去。
顧知秋起身,異常鄭重的給歐陽少衡作了個揖,說道︰「多謝歐陽公子,歐陽公子真是名不虛傳!歐陽公子想要多少診金,在下絕對不會吝嗇。」
歐陽少衡溫潤一笑,唇邊的笑若春風中浮動的綠葉,輕柔而緩慢,下一瞬,又若落花流水,瞬間消失不見。
「丞相大人折煞我了,少衡說過,治病只看緣分,診金的話,半分不收。」他語氣溫和而又堅定,一時間,倒是讓顧知秋有些吃驚。
下一瞬,顧知秋點點頭,拱手道︰「如此,就謝謝歐陽公子了。」
歐陽少衡抿嘴一笑,望了望窗外,此時長廊上幾盞燈籠高高掛著,院外大樹上,那只喜鵲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茂密的葉子,在風中微微晃動,與月光玩著捉迷藏的游戲,而那些蘭花,亦在月光中,半邊灰暗,半邊明亮,盈盈綻放。
「時辰不早了,皇妃休息一會兒,吃過晚膳就好了。少衡還有事,丞相大人,皇妃,就此告辭!」
顧知秋忙道︰「歐陽公子,今夜在這留一宿,明日一早再走也不遲。」
「大人抬愛了,實不相瞞,少衡這次來京,是為了見幾個故友,今晚便是約定時間,所以」歐陽少衡一臉惋惜實則迫不及待想要離開的開口說道。
顧知秋略一沉吟,隨後,點點頭,也露出幾分惋惜的模樣,說道︰「如此,我也就不挽留了。」說著,他又交代了喜兒一些東西,然後讓顧天瑜好好睡一覺,這才親自去送歐陽少衡離開。
待所有人都離開,喜兒站在那里,小聲說道︰「,人都走了。」
顧天瑜睜開眼楮,然後模了模肚子說︰「撐死我了」
喜兒「撲哧」一聲笑出來,沒好氣的說︰「我說,你也真是的,老老實實坐那兒不好麼?非要吃糕點,害了人家歐陽公子不說,還害的自己不舒服。」
顧天瑜嘴角一揚,咯咯嬌笑著說︰「哎喲,我說你這丫頭是不是春心大動呀?怕我欺負你那個‘歐陽公子’不可?」
喜兒面頰緋紅,氣的直跺腳,嗔怪道︰「哎呀!不準這麼取笑喜兒。」
顧天瑜見喜兒終于不再如早上一般,唯唯諾諾。心情大好,對她說道︰「好了好了,我不開你玩笑了,不過那個歐陽少衡的確不錯,改明兒我看看,能不能把你許給他。」
喜兒氣的瞪大眼楮,轉身往外跑去︰「最壞了,明明說不取笑人家的!」
顧天瑜躺在那里,看著喜兒如燕子一般沖出去,不由嘴角微揚,只是下一瞬,她便收起了笑容,靠在床榻上,歪著腦袋沉思。
歐陽少衡出現的太突然,也太巧合了。公子玉簫知道自己不是傻子,而顧知秋老奸巨猾,不可能發覺不到自己與之前的不同,只是礙于自己天衣無縫的演技,他無法直說罷了。
想到這里,顧天瑜秀眉輕蹙,若歐陽少衡是公子玉簫的人,那麼他算是幫了自己,只是他來的目的,絕對不是讓自己以不傻的姿態進宮,而是想探探自己的虛實,若是顧知秋的人,這說明顧知秋他已經知道了,而且是在借機警告自己。他究竟屬于誰?
正想著,便听到喜兒慌亂的一聲「老爺」,顧天瑜忙躺下來,卻並沒有閉上眼楮。
顧知秋滿面笑意的問︰「覺得身體怎麼樣了?」
他原本以為顧天瑜還是會笑意盈盈,或者不甚,然而,顧天瑜卻只是斜斜的睥睨著他,眼底滿是鄙夷,直看得顧知秋臉色陰沉許多。他蹙眉,問道︰「天瑜,怎麼了麼?」
顧天瑜搖搖頭,這才從床榻上爬起來,一邊理著發一邊說道︰「沒什麼,只是覺得,周圍無人,我也不必要給你留面子了。」說罷,她抬眸,眼底水波流轉,帶著幾分戲謔,直直的望著臉色變幻不定的顧知秋。
顧知秋似是愣了許久,直到喜兒進來,說是飯菜都已經備好了,老爺和是否要現在過去吃,結果一看房間內的氣氛,當下便有些心驚膽戰,再看顧天瑜那下巴微抬,秀眉高揚的表情,偏偏又生的那般嬌艷可人,堪堪一只炸毛的兔子,真是連討厭都討厭不起來呢。
顧知秋垂眸,他知道顧天瑜討厭自己,也妄想著她若真的不傻了,是否會不怪自己,畢竟若她入宮為妃,自己必須依仗著她,得到公子玉簫的一些消息。公子玉簫這段時間有些不安穩可是,剛剛顧天瑜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他突然發現,不可能了。
想起當年她被自己從竹林苑趕到別的地方,再從別的地方趕到那小小的院子里,一直都過著沒有人疼愛的日子,這些日子,她一定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