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閑過了幾日,顧天瑜在皇宮中只有吃吃喝喝,幾乎不得事做。
這幾日顧天瑜去請安,太後也不再提沈墨濃,而是撿些體己話問問,有時也會問些她過去的趣事兒,不過顧天瑜只是隨意回答著,答案總是模稜兩可,讓太後什麼也捕捉不到。
太後不急,她自然也不急。那日,三丫飛回來後,便向她報告了淑妃和太後的那些對話,不得不說,三丫的記憶力太後,她吩咐的事情,它總能迅速的完成。
這日中午,顧天瑜正等著公子玉簫過來用膳,他卻遲遲未來。
「喜兒,開飯,皇上今兒中午怕是不來了。」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的顧天瑜跨進門檻道,三丫就站在門外不遠處的一棵樹上。宮中的人小心謹慎,顧天瑜並不打算讓人知道,三丫是她的寵物,但每日里還會讓喜兒準備上好的膳食喂給它吃,結果發現宮中的喜鵲越來越多,而且所有人都稱三丫為「老大」,顧天瑜不由覺得好笑。
丫鬟們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喜兒蹙眉道︰「娘娘不再等等麼?」
顧天瑜滿不在乎的說︰「等什麼?皇上的女人那麼多,說不定今兒就被誰攔在路上,陪別人一同用膳了呢,我可要照顧我自己的胃。」
玲瓏此時正拿了剛折的花進來。听到顧天瑜的話,不由清淺一笑,柔聲道︰「娘娘真好開玩笑,皇上也就會來您這用膳,往日里,他不會在任何妃嬪那里用膳的,就是想讓人陪,也是妃嬪們過去陪他。娘娘這好好兒的,怎麼就吃起醋來了。」
什麼?吃醋?顧天瑜一臉不屑的扁了扁嘴。自己哪里是吃醋?剛剛三丫告訴她,看到一個衣著華貴的女子跌倒,公子玉簫眉眼帶笑的把人家抱了起來,現在正在去人宮中的路上呢。
她臉色不好,大家也不敢多說什麼。
顧天瑜瞥了一眼正在擺弄花枝的玲瓏,突然問道︰「玲瓏,看你的年紀,應該在宮中呆了不久吧,連皇上的習慣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玲瓏的手微微一頓,下一刻,她已經悠然轉身,福了福身子,輕聲道︰「回娘娘的話,奴婢來了有七年了,原先就在皇後娘娘那當差。」
顧天瑜沒想到她竟是皇後身邊的人,想起那日公子玉簫的眼神,她忖度那皇後是否也不是皇上信任的人?關于皇後姜月華,公子玉簫甚少提及,顧天瑜自己了解到的信息也少之又少,只知道是原姜國的公主,被迫嫁入璃國皇宮的。
听說姜月華生的傾城絕色,氣質高貴,心如止水,一貫只吃齋念佛,甚少侍寢,公子玉簫也不為難她,兩人的關系十分奇怪,雖不親近,但皇後的位置,她穩坐如山,縱然那李淑華靠山眾多,手段非常,也不能撼動她一分。
顧天瑜隱約覺得公子玉簫定有什麼瞞著自己,但一時又想不通透,殊不知她這副疑惑的模樣,讓玲瓏不由心驚膽戰,生怕被她看出什麼。
顧天瑜什麼也沒說,低頭扒飯。她不喜歡別人隱瞞她事情,就連自己不是這里的人,她都告訴了他,他卻顯得極不信任她一般。
一想到這個,顧天瑜就覺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塊石頭,她郁結的吃著飯,腦海里卻是公子玉簫擁著別的女子吃飯的畫面,頓時覺得一陣惡心,將筷子往桌子上狠狠一摔。
眾人均跪了下來,唯有喜兒站在一邊,小心翼翼的問︰「娘娘,怎麼了?」
顧天瑜還未回答,便看到一抹金色身影映入眼底,一顆心立時如春風化雨,所有堵住的地方立時通暢了許多。
公子玉簫走到門口時,便听到摔筷子的聲音,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滿是喜悅,一雙鳳眸更加水波流動,笑意滿滿,他斜倚門口,繡著五爪金龍的衣擺被風吹動,眉目如畫的臉上,笑意深濃,立時讓一干丫鬟們羞紅了臉。
顧天瑜收起喜悅,嗔怪道︰「皇上還知道過來?這都什麼時辰了?」
公子玉簫望著她,顧天瑜並不知道,她現在的眼底,亦滿是笑意,嗔怪的模樣根本不讓人覺得她是生氣,倒像是在撒嬌。
喜兒在一邊看的呆了,不由擔憂︰難道真的喜歡上皇上了?
公子玉簫掀起衣袍走進來,淡淡道︰「朕敢不過來麼?朕若不過來,怕是愛妃會把這東娥宮給拆了。」
顧天瑜知道他在取笑自己,不由娥眉倒豎,嬌哼一聲,撿起筷子又自己吃起來。公子玉簫也不生氣,他來到顧天瑜身邊坐下來,也不要太監侍奉,徑自吃了起來。
「今日里宮中都說,自從這虞貴妃入宮,皇上變得比之前還和顏悅色,連用膳倒茶都不要奴才們服侍了,跟著虞貴妃一起親力親為,這虞貴妃果然好手段。」公子玉簫夾了一塊肉,放到顧天瑜的嘴邊,笑意盈盈地說。
顧天瑜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我可沒有讓你跟我一樣,是你自己學的。」
「是是,朕就喜歡學愛妃,不好麼?」公子玉簫見她余怒未消,忙討好道。
顧天瑜滿意的張嘴,將肉含入口中,然後夾了一塊青椒,遞到皇上面前,乖巧地說︰「皇上投我以雞肉,我報皇上以青椒。」
「嘿,你覺得公平?」公子玉簫面色微紅,眉眼卻上挑的更加厲害。
「哈哈哈~」看著吃癟的公子玉簫,顧天瑜笑的越發歡快。
吃過午膳,遣散了所有宮人,公子玉簫拉了顧天瑜的手,帶她到西屋橫塌上坐下來,中間擺了一張棋盤,旁邊高幾上放著一個盤花繞枝的花瓶,里面插著一束牡丹花,芬芳吐艷,香氣與瑞腦金獸吐出的檀香氤氳在一起,繚繞在房間內,讓人心境平和起來。
「來,跟我一同下棋。」公子玉簫引她到榻上坐下,自己坐到了對面。
顧天瑜白了他一眼,道︰「我才不會下這些東西,你別以為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罷?」
公子玉簫淺笑著說︰「不會沒關系,我絕對讓你樣樣都通。」
望著興致勃勃的公子玉簫,顧天瑜抿了抿嘴,最終只是笑了笑。心中卻有些沉甸甸的,學會下棋又如何?終有一日她是要離開的。望著面前這個捏了棋子,滿臉笑意的男人,突然覺得這段日子,自己似乎過的十分愜意,也習慣了有他在身邊。
顧天瑜身子一抖,滿盒棋子嘩啦啦灑了一地。
喜兒忙過來撿,公子玉簫沉吟道︰「怎麼了?一副心事不寧的模樣?」
顧天瑜搖搖頭,勉強笑著說︰「沒什麼,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公子玉簫覺得莫名其妙,但也沒說什麼。
顧天瑜松了口氣,她並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長這麼大以來,她和男人幾乎沒有任何交集,無非只有訓練,偷盜,訓練,所以,她不明白自己的情緒,只覺得望著公子玉簫便覺得安逸。
安逸麼?那不是和望著師傅時一樣麼?她將師傅當成父母,可是把公子玉簫當成父母這也太奇怪了吧?
公子玉簫一邊品茶,一邊細細觀察顧天瑜的神情,只見她一會兒蹙眉一會兒淺笑,一會兒面露疑惑,一會兒豁然開朗,不由輕笑著說︰「你是不是有什麼疑惑?不妨說與朕听听。」
顧天瑜剛要開口說,但當目光對上公子玉簫那滿是溫情的雙眸時,立時閉上了嘴巴,訕訕笑了笑說︰「沒事,下棋吧。」
公子玉簫沒有辦法,于是便開始教她下棋。
顧天瑜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所以學的很專注,而且一點即通,公子玉簫望著她認真的模樣,目光落在她那張小巧可愛的嘴巴上,那兩瓣櫻唇,似是誘惑一般,在他心中激起千層浪。
顧天瑜落子,眼眸中盛滿水流灩灩的笑意,得意的抬眸道︰「看。」
目光正對上公子玉簫那雙專注深邃的眼眸,她心中一陣慌亂,兩人忙都調轉目光,一個臉色緋紅,一個耳根慢慢爬上一抹紅暈,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正在這時,老太監于忠匆匆忙忙奔了進來。于忠正是太監總管,顧天瑜一早便認出他來,這幾日相處下來,她覺得這人還不錯,听公子玉簫說,他是忠心耿耿的人,先皇留下來的太監總管,因此,也只忠于皇上。
此時他匆匆而來,定是有什麼大事。
顧天瑜覺得這段日子過的有些散漫,此時正一臉興奮的望著于忠,忙問道︰「于忠,是不是發生大事了?」
于忠︰「」
公子玉簫︰「」
「哈哈哈,愛妃你別露出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行不行?」公子玉簫瀟灑落子,神情早已經不復剛剛的尷尬。
顧天瑜吐了吐舌頭,安靜的看著棋盤。
于忠忙恭謹道︰「啟稟皇上,剛剛小德子收到消息,朝中兩代老臣老太尉孫武的孫子孫滿堂,與御史大夫張成之子張宇軒在鬧市上為了一個歌姬大打出手,听說鬧得沸沸揚揚,現在已經傳的滿城風雨了。」
顧天瑜剛要落子,聞言,搓了搓手道︰「兩男奪一女?這樣的戲最好看了。」
于忠無奈的垂頭嘆氣,不理顧天瑜。
公子玉簫收起笑顏,望著一臉興奮的顧天瑜,淺笑著說︰「看來不久之後,你的機會就會來了。」
顧天瑜挑挑眉,一臉的不明所以。
這時,又有一瘦高太監過來傳話,說是太後找皇上過去議事。公子玉簫起身,彈了彈衣袖上本就沒有的灰塵,回眸,沖顧天瑜笑了笑道︰「你且等著。」
顧天瑜神采飛揚,只剛剛那一瞬,她已經明白過來公子玉簫的關系,太尉和御史大夫家的糾紛,這可是個棘手活。
望著公子玉簫離開,顧天瑜神情有些恍惚,她百無聊賴的把玩著手中的棋子,漫不經心的將目光落向窗外,那里,一朵海棠正如火如荼的開放,在陽光下,香艷迷人。
微微嘆息,顧天瑜有些無力,這幾日差點忘記了,她和那個人,根本就是契約關系,並非是可以真的同榻而眠,相擁而睡的人。她也終于有些明白,看著那個人安心的原因,大概,只有他能幫助自己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