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瑜一下午都悶在屋子里看書學習下棋。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那麼想學好下棋,只當這是自己的興趣。
暮色四合時,公子玉簫帶著一臉的疲倦走了進來,他的臉上依然帶著幾分笑意,只是眼眸中一片冰冷,待看到顧天瑜于窗前仔細讀書,手中還捏著一枚棋子時,微微一愣,隨即唇角勾勒一抹更濃的笑意,眼底的冰冷也如雪遇暖陽般化成一抔春水,走過去,用折扇輕輕敲了敲她的頭,道︰「這麼認真做什麼?」
顧天瑜吃痛的捧著頭,氣呼呼的瞪了一眼公子玉簫,將書與棋子放下,一邊給他沏茶一邊問道︰「太後怎麼說?要把這個爛攤子丟給你麼?」
公子玉簫坐下來,接過顧天瑜遞來的茶,冷笑一聲,淡淡道︰「何止?」
「哦?」顧天瑜登時來了興趣。公子玉簫好笑的望著她那一雙靈動的眼眸,抿了口茶,有些意外地說︰「你讓人準備了大紅袍?」
顧天瑜干咳一聲,說道︰「嗯,听玲瓏說在宮中當差七年了,我想她該知道你的口味,遂讓人給你泡了大紅袍。」
提到玲瓏時,顧天瑜偷偷觀察著公子玉簫的神色。果然,他的臉色難看幾分,長眉輕蹙著,似有幾分不悅。顧天瑜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公子玉簫果然有事情隱瞞她,可惡!
公子玉簫放下茶盅,漫不經心地說︰「這是朕以前的口味,朕現在獨愛西湖龍井。」
顧天瑜不冷不熱的說︰「是啊,帝王不都是喜新厭舊的麼?」
公子玉簫詫異地望著顧天瑜,不知道剛剛還神采飛揚的她,怎麼突然就變得蔫不拉幾的,說話還要帶著幾分刺。
剛要開口詢問,顧天瑜已經不耐煩的說︰「好了,趕快聊聊正事吧。」
公子玉簫無奈,只好壓下一胸口的話,說道︰「太後估計還在惱我當初隱瞞她去丞相府求親,又隱瞞你傻病治好了的事情,這次找準了時機,難免要刁難朕一番。」
說罷,他拿起手中的棋子,開始在棋盤上布局。
「若這黑子代表太尉,白子代表御史大夫,白子與黑子的實力可謂旗鼓相當,不過黑子年代高些,部下相比白子,更要忠心幾分。這一黑一白一向保持中立姿態,不偏不倚,偏偏一個擁有部分兵權,一個掌握一國政治人才,擁有書寫歷史的權利,就連皇帝都無法隨意罷免。兩方若動一方,那麼另一方必心存怨恨,到時候,太後和丞相將是漁翁得利之人,而朕,自然會慘兮兮。」公子玉簫一邊擺陣一邊說道。
顧天瑜仔細看著,將這些棋子代表的人物一個個都問了,才發現朝中果然關系復雜,不由深吸一口氣,有些同情的望著公子玉簫道︰「我發現你也忒慘了。」
公子玉簫哈哈一笑,說道︰「朕去年才好不容易親自處理朝政,若說之前,真就是個傀儡罷了。」
顧天瑜望著漫不經心的公子玉簫,突然生出幾分心疼。只有十八歲的他,在現代不過是個剛步入大學的毛頭小子,滿腦子想到的不過是游戲,戀愛。然而,在這里,他卻是九五之尊,明明有才能,卻只是別人的一顆棋子。
自十三歲稱帝,身前身後除了于忠,無一人忠心待他,在那種危險重重中,他是如何走過的呢?又是動用了什麼手段,才能「處理朝政」?小懷王一天天在長大,太後一定也快等不及,想將他推下去了,若他再坐以待斃,那麼等待他的,只有必死無疑。
公子玉簫仔細為顧天瑜分析著其中厲害,偶爾抬眸,卻發現她正傻傻凝望著自己,一雙明媚的杏眼中,憑空增添幾抹悲傷。手中棋子陡然落地,滿盤局亂,他努力保持淡然,扯起一個笑意,問道︰「你怎麼了?這些對你來說,是不是太難了?」
顧天瑜垂眸,掩飾眼底情緒,望了一眼滿盤棋子,淡然一笑道︰「這有何難?皇上,太後要你私下解決,還是?」
公子玉簫冷哼一聲,眼底閃過一抹憤怒的光芒,冷冷道︰「她怕是已經等不及要廢了我罷,竟讓我于明日早朝解決,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將那舞姬判給兩人其中一個。朕了解過了,那女子事發之後便被太尉家人囚禁起來,而御史大夫似乎不喜此女子,並不想爭奪,看那臉色,卻又不得不爭奪一般。」
顧天瑜不由好奇地問︰「那個舞姬究竟愛的是誰?」
公子玉簫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漫不經心地說︰「我從何得知?」
顧天瑜沒好氣的瞪他一眼,諷刺道︰「皇上您閱女無數,竟連這個都不懂麼?」
公子玉簫抬眸望著顧天瑜,毫不因她的取笑而發怒一分,一雙鳳眸反而越發顧盼生輝起來,眉宇間也滿是得意,道︰「從沒有人敢與朕爭搶女子,遂朕不知道也不足為怪。」
話音剛落,便迎上顧天瑜那質疑的目光,不由想起那日沈墨濃與他的針鋒相對,一時間,公子玉簫覺得莫名的煩躁,特別是看到顧天瑜的表情時,臉色不由冷了幾分,說道︰「好了,先說說看你的解決方法吧。」
顧天瑜點點頭,說道︰「說解決方法也行,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想將此女子分給誰?換句話說,你想拉攏誰?」
公子玉簫輕笑著說︰「朕若說兩方都不想得罪呢?」
「那也容易,就要一個感激你,一個覺得對你有愧就好了。」顧天瑜說罷,展顏一笑,在公子玉簫詫異的目光中緩緩道︰「屆時,皇上只要提議,將那女子一劈兩半,一人一半便好。」
公子玉簫此時正捧著茶,以為顧天瑜會出什麼高招呢,待听到解決方法後,一口水差點噴出來,他不可置信的望著顧天瑜說︰「什麼?」
「我說,將那女子一劈兩半,讓他們一人一半。」顧天瑜一邊收子一邊說道。
公子玉簫望著氣定神閑的她,微微蹙眉。他本以為自己算狠得,可是顧天瑜總能比他更狠。
「你不覺得這個方法欠妥當麼?」見顧天瑜一點反應都沒有,公子玉簫終于忍不住問道。
顧天瑜一邊吃著糕點,一邊嘿嘿笑著,讓人覺得毛骨悚然。下一刻,她輕挑眉頭,一雙含笑的眼眸中滿是狡黠︰「你真的覺得這很殘忍麼?除了殘忍,真的沒有一點其他的感覺麼?」
公子玉簫望著她神秘莫測的模樣,怕是若他說「是」,她定會笑話他一通,究竟是這話在開玩笑,還是他忽略了什麼?
顧天瑜哼著小調起身,氣定神閑的說︰「你就想想吧,我去熬桂花粥,你要想不通的話,今晚就別想喝到。」說罷,也不理一臉沉思的公子玉簫,徑自走了出去。
「喜兒,跟我去御膳房瞧瞧。」顧天瑜的聲音越飄越遠,公子玉簫模著下巴坐在那里,嘴角緩緩揚起一抹笑意。這丫頭,也太聰明了!
明月高懸,晚膳已經布好了,卻仍不見顧天瑜的影子。公子玉簫蹙眉,來到長廊上,遠遠地便看到顧天瑜一臉高興的往這走。
「當真去做桂花粥了?」公子玉簫淺笑著問道,拿起錦帕擦了擦顧天瑜額頭的細汗。
喜兒端著桂花粥站在那里,顧天瑜讓她進去,然後一臉嚴肅的問道︰「你想起來這個法子的妙處了?」
公子玉簫滿面堆笑︰「那是自然。」
「哼,想了這麼久才想通,還好意思這麼趾高氣揚的。走吧,進屋吃飯。」
公子玉簫無奈的模了模鼻子,跟著顧天瑜進屋,此時滿屋都是桂花粥的香氣,公子玉簫坐下來時,喜兒恰好將裝好的飯端了過來。
他一臉不可置信的說︰「想不到你真的親自動手。若想吃,讓御廚做不好麼?我就不信你的手藝會比御廚的好。」雖嘴上這麼說,但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拿了勺子準備開吃。
顧天瑜一臉的無語,沒好氣的說︰「听沒听過‘術業有專攻’?我做桂花粥可是最好吃的。」
「哦?‘術業有專攻’?你是廚師?」說罷,他已經吃了一口,頓時,他便愣在了那里,甜而不膩,清新的桂花香,如朵朵桂花在雨後一點點的開放,香氣立刻侵襲整個口腔,一種滿足感油然而生。
顧天瑜緊張地問︰「好吃麼?」
公子玉簫毫不吝嗇的點點頭,稱贊道︰「的確不錯,朕當真小看你了。」說完又吃了幾口。
顧天瑜笑眯眯的望著他,實在不好意思告訴他,她不是廚師,她所說的術業有專攻的意思,是「所有的飯菜里面,她唯一會的便是熬桂花粥」。
公子玉簫這頓飯吃的特別開心,一小鍋桂花粥被吃了個干干淨淨,一旁的于忠可是看呆了眼楮,因為他從來沒看到公子玉簫吃飯吃的這麼香。
吃罷飯後,兩人又各自沐浴,然後屏退所有人,依然井水不犯河水的安穩睡去。只是今夜,似乎有什麼東西變了,然兩人都想不明白,或者說,都在刻意忽略這種變化。
「睡了麼?」公子玉簫望著顧天瑜的背影,柔聲道。
顧天瑜輕聲「嗯」了一句。
公子玉簫吃吃的笑了笑︰「都睡著了,干嘛還‘嗯’一聲?真是個笨蛋。」
顧天瑜睜開眼楮,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突然很喜歡這樣的安逸,心中十分忐忑,總覺得有什麼要發生了,她卻不得而知。
「明早,你要加油。」良久,她輕聲道,然後便閉上了眼楮,似一直睡著一般。
公子玉簫身子微微僵了僵,嘴角隨即蕩起一抹笑意,也安然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