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緊緊地拽住他的手臂,納蘭昊竭力地想要推開她,卻是力不從心,反而把面巾給弄掉了。
漆黑如夜的眸子,驟然放射出一抹暴戾的光芒。
那些人並不是暗夜門的人,難道是納蘭明軒的人?
蒼白的面容展現在蘇瑾面前,可是,那張臉卻是莫翼的臉。蘇瑾一怔,但隨即回過神來。他既然不想讓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自然會先易容再出現在她面前。她該相信自己的直覺!
再說了,就算他不是納蘭昊,而是莫翼,她也不能見死不救燧。
半跪在地上,焦灼不安地上下打量著他,片刻便看到了他的手臂上的傷還有衣上的血跡,再感覺他的體溫正在急速下降,她一愣,抿了抿唇,驀地明白了什麼——
「昊,你是不是……」蠱毒又發作了?眸底閃過從未有過的緊張、慌亂和疼痛,蘇瑾急聲問道,卻被陰沉冷肅的聲音給打斷了——「我不是他!」
僅僅只是四個字,卻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鮮血從他的嘴角不停地流下來,觸目驚心猷。
石破天驚的一句稱呼,在納蘭昊心中泛起驚濤駭浪,心口莫名的悸動似狂……
他的手心滿是汗,卻冷得像覆上了一層冰。
她叫他……昊?!
第一次以為是幻听,但這一次,他卻听得清清楚楚。她竟然不是叫他日天,而是叫他昊?!
她究竟是什麼時候識破他的偽裝的?還是暗魃偷偷把這個秘密告訴了她?
可是,她既然早已經認出日天和二皇子本是同一個人,就該相信他對她早已經是情根深種,可是她卻漠視這份情意,即使他待她多好她也不曾真正開心過。她可以為那早已經失憶再也認不出她的鳳傾玨牽腸掛肚,甚至不顧自己安危,他昨夜遲歸,她卻是不理不問,就連他特地為她打包的膳食她也不願意吃一口!
這不正代表著一個事實嗎?他,納蘭昊,終歸是比不過鳳傾玨啊!
強行將僅存的內力凝聚在月復部,劇痛襲來,眼楮卻終于感覺到光亮,雖然只有模糊的光影,卻也讓他心頭稍安。睫毛顫動了下,溫潤的眸底滿是疼痛與惶恐,修長的手指顫著著彎了又伸,伸了又彎,終于還是縮了回去,蜷成了拳頭,青筋迸露。
嘴里滿是淤血,他強忍著,周身的劇痛,他咬牙吸氣,努力舒緩著那一陣陣襲來的劇痛。待那劇痛襲過,他抓緊時間從衣袖里掏出一個信號彈遞給了她,竭力平靜地說道︰「放信號彈,通知二皇子……」
既然她執意要相信自己就是二皇子,他便造出個「真相」來,讓她徹底死心。
蘇瑾又是一愣,心頭狐疑更重了。難道他真的只是日天,而不是二皇子?但為何兩人都能給她很奇異的熟悉感?
見蘇瑾沒有接信號彈,納蘭昊的聲音更冷了,冷硬的俊容,因痛苦而扭曲,鷹眸里更是深幽如古潭。
「二皇子雖然決意休了你,卻不會對你見死不救。你若不想我死,就趕緊……叫他來。」
方才那些黑衣人鬧出如此動靜,沐卿若只怕已經知道並趕著過來了。清風和明月到此時還不見人影,恐已遭到不測,只能通知暗魈他們趕來救人了。
蘇瑾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咬了咬嫣唇,眼里閃過一道狠色,接過那信號彈腳下用力,她猛的向門外躍去,一出了花廳便揮袖將那信號彈向天空一甩,只听「咻」的一聲,一枚黑色信號煙花直沖九霄!
蔚藍的蒼穹為幕,一朵黑色的花傲然盛開。下一瞬,花瓣散開,紛紛滑向天際,好似千朵萬朵的花兒綻放。
蘇瑾的心卻又是一震。這信號彈和她出嫁那日莫翼給她的那個信號彈分明就是同一樣的,難道她真的認錯人了嗎?
這一失神,卻听到花廳里「咚」的一聲悶響。蘇瑾的心一跳,轉身望去,赫然看到納蘭昊一動不動地癱倒在地上,心髒冷不防便是一陣抽搐,不由得驚呼起來,跑回去一把將他抱在懷里,一邊輕輕拍打著他那很冰冷的臉,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昊,你別嚇我啊!昊!你快醒醒!」
淚水滴落在他的臉上,從溫暖頃刻變成冰涼,納蘭昊的眉毛微顫,薄唇緊抿,想要睜眼看她,眼皮卻是格外的沉重。
她在為他落淚,他的心很痛,卻也更無地自容。
他連她都保護不了,怎麼配得起他?這殘破的身軀,本就不該去招惹她啊!
手臂上的傷口血流如注,他整個人就像是被凍結在冰塊里面,冷得讓人膽戰心驚。
「昊,你挺住,我不會讓你有事的!」蘇瑾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只不過撫模了幾下他的臉頰,她的雙手竟然就已經被凍紅了。察覺到他的月復部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她有些無措地縮回手,從懷里找出那竹哨便吹了起來。
明月和清風不是在她一丈之外嗎?為何還不出現?他們的主子就要死啦!
想了想又開始用力地撕扯著衣袂。可是那布料可能太好了,居然怎麼撕扯也扯不下,她想想,還是先用她的血來壓抑住蠱毒比較好。于是她撩起衣袖把縴手放在他的嘴邊,說道︰「昊,你先喝點血吧!」
可是,卻得不到一絲回應。他就像是死了似的,一動不動。蘇瑾的嗚咽聲漸漸大了起來。她強忍著,擦干眼淚,左顧右盼,忽然眼一亮。那邊不是有茶壺的殘渣嗎?正好可以割傷她的手臂放血。
她小心翼翼地把納蘭昊放在地上,跑到那倒地的桌子旁撿起一塊茶壺的碎片就往手腕上割下。她割得很深,皮肉被割破的痛楚比起心頭的傷心欲絕根本就算不了什麼,一見到鮮血流了出來她就趕緊跑回到他身邊,把他的頭放在自己膝蓋上,用力地掰開他的唇瓣,讓那汩汩流出的鮮血流入他的嘴里。
嘴里忽然滿是溫熱的帶著腥氣的液體,納蘭昊下意識地想要把那血往外頂。蘇瑾見狀大急,要阻擋卻已是來不及,她忙大口吸了一口自己的血,俯身下去,嫣唇覆上了他的薄唇,用舌頭誘*惑他張開嘴,把那鮮血往更深處頂去。濃濃的血腥味透過甜美的唇瓣傳入納蘭昊的嘴里,納蘭昊想掙扎,但抱著他的女子卻絲毫不肯放手,吐不出來,只能任由那鮮血一點點地滑下喉嚨。想呼叫,但嘴里靈活的舌頭卻戀戀不舍地到處輕掃。
須臾,那唇瓣便離開了,但沒過多久,又再覆上,溫熱的液體再次涌來,強迫他喝下去。幾次之後,納蘭昊月復部的蠱蟲終于安靜了一些,劇痛終于停歇,納蘭昊有些模糊的神智又恢復了一些,有了些許的力氣。
在蘇瑾再次吻上他的唇的時候,他終于睜開了雙眸,一雙包含殺氣的怒意的眼,盯著她,仿若古井幽潭般平靜,卻暗潮洶涌,眼中似有嗜血的光芒。
蘇瑾察覺到那目光,訝異地抬眸一看,見他已然醒來,心弦一松,稍稍退後,喜極而泣道︰「你終于醒了!」他卻猛地推開了她。
他的力道那麼大,蘇瑾猝不及防,失血過多的身軀本就虛軟,就這樣摔倒在地,壓著了那手上的傷口,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納蘭昊卻是視若無睹,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往外走去。沉重的身體,更加無力,雖然眼前只有斑駁的光影,但他進來時早就目測過從這里到大門的距離。只要走出大門向左,便到了牆邊,可以翻牆而出。
只是才剛到門檻處,這一跨步,竟然讓他險些被門檻扳倒在地,幸得他及時伸手按住那門柱,這才穩住了身體。
地上還有不少斷箭殘羽,納蘭昊踩在上面咯吱作響。每一個聲響都像踩在蘇瑾身上。蘇瑾的淚又落了下來,憤然喝道︰「納蘭昊,你給我站住!」
納蘭昊的身子一僵,卻久久沒有回頭。
「納蘭昊,你是烏龜嗎?敢做不敢認?你明明是日天卻不願意承認,你以為就能瞞得過我嗎?你這個卑鄙小人!」蘇瑾爬起來,哭得紅腫的眼楮緊緊地盯著他,身子顫抖得厲害。
納蘭昊沒有應聲,唇邊卻勾起一抹苦笑,是啊,他確實是敢做不敢認的人,是烏龜!他給了她休書,卻不敢對她坦白自己曾經卑鄙地拆散了她和鳳傾玨,只想在她心里留下那一丁點的美好,他真是個無恥下流的小人!
他繼續往前走。
「你偷走了我的心,卻又想輕易地把它給收回來,哪里有這麼容易的事?我告訴你,我今生便纏住了你了,你若死,我便死,你若生,我便生!你休想就這樣把我給撇下!」蘇瑾斬釘截鐵地說道,緩緩地起身,眼里漸漸地有些模糊。
如果不是因為突然發覺二皇子和日天是同一個人,她也不會知道這個看起來冷傲的男人對自己有多用心!也終于明白了為何他要瞞著她祭天大典的事情了,他是擔心在那點燈儀式上有人對她不利,所以才會有所隱瞞吧?甚至想要把她送回到鳳傾玨那去嗎?
他這個傻瓜!超級大傻瓜!
納蘭昊的身子震顫了一下,依舊沒有回頭,心頭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她說要與他同生共死嗎?
「納蘭昊,你是日天也罷,不是日天也罷,我都愛上你了。此時在我心里,只有一個人,那便是你,你別想把我推給別人!昨晚的事情我可以慢慢跟你解釋,但這休書,我沒有親眼看到,是絕不會承認的!」蘇瑾大聲說道,一邊從懷里掏出那封尚未開啟的信箋,迅雷般撕成了碎片。
就算他再給她十封休書,她也不承認!她不會放棄他的。
納蘭昊轉頭的那一瞬,看到的便是那碎紙飛舞的情景。她的眼楮那麼亮那麼灼熱,可是他卻只看到她那被寬大衣袖半遮半掩下那鮮血淋灕的傷口。
他深吸了一口氣,冷然說道,「你認錯人了!沐羽曦,我是日天,不是二殿下!這些話,你該當面跟他說。」
他的眼中,摻雜著一種令蘇瑾不安的東西,看著冰冷的男人面無表情的俊臉,心中仿佛有千百只蟲蟻啃噬著蘇瑾的心,隱隱地生痛。
「昊……」蘇瑾的臉色愈發的蒼白。
納蘭昊決然說道︰「我可以繼續保護你,但我不能做別人的替身!這是對我的羞辱!」
蘇瑾踉蹌地後退了幾步,唇瓣一張一翕的,卻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再多的言語在他那雙冷厲的雙眸面前都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他是鐵了心地不要她了嗎?
這時,牆外突然又躍下四五個人黑衣人來,蘇瑾的心弦一緊,忙掏出鳳凰神鞭往納蘭昊掠了過去,快速擋在了他的面前。只是還未出招,卻听到那些黑衣人驚呼道︰「二……」納蘭昊突然半跪在地上,對著那其中一個黑衣人恭謹地說道︰「二殿下!」
這一聲稱呼讓蘇瑾的心一涼,而其他人的眼里也同時閃過一絲異色。
納蘭昊一手捂著再次隱隱發痛的胸口,悄悄地朝那黑衣人遞了一個眼神,冷聲繼續說道︰「二殿下,方才三夫人欲向王妃下毒,隨即又有一群強敵意欲射殺王妃,日天雖然盡力保護王妃,但還是讓王妃受了傷,還請二殿下責罰!」
蘇瑾的面容越發的慘白。他還在裝!他為何不願意承認?
那黑衣人遲疑了一下,似是不忍心看到她那悲愴的神情應道︰「你既然已經盡力,本宮就不責罰你了。你的身份只怕已經敗露,先離開這吧。暗魈,你留下善後。」
那聲音竟然和納蘭昊的無二。蘇瑾又開始疑惑了,腦里一片混亂。
這時,紛沓的腳步聲快速逼近。那動靜極大,即使有水聲干擾,任何一個人也都能听到。看來是沐卿若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