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羽曦……你醒醒啊!」
見蘇瑾暈厥過去,怎麼叫也叫不醒,那臉卻是紅艷如玫瑰,那蒙面人的眼里露出幾分焦灼之色,略一思忖,從袖中拈出一片刀片在左手的掌心深深一劃,頓時血流如注。他緊蹙眉頭,捏著蘇瑾的下巴掰開她的小嘴,讓那青褐色的血液流入她的嘴里,強迫她喝了好幾口後才松開手。
他的力度之大,蘇瑾的臉頰竟然被捏出了兩個手指印。蘇瑾醒來知道不知道會不會誤會他趁著她昏迷不醒的時候掐她?想起她橫眉冷對的模樣,他的唇角微勾,只是看到她身上的寒氣越發濃重後,心頭一震,眼神一變,冷著臉撕下一角衣袂三兩下包扎了一下手下的傷口後,抱起她扶搖直上,竟然撐破了那本就被蒙面殺手掀開了幾片瓦礫的屋頂,身如閃電,掠過那圍牆和樓閣,沒入那層疊樹林之中……
屋頂的風和窗戶吹進來的風將地上那堆灰燼吹散了,就連血腥味都吹淡了……
蒙面人才剛抱著蘇瑾離去,那牆外突然又跳進兩個黑衣人來,鬼鬼祟祟地竄進蘇瑾的房間。兩人在房里四處搜尋了一番,一人狐疑地說道︰「奇怪,怎麼一個人都不見?難道叢狼將人給擄走了?」另一個人嗅了嗅空氣,沉聲說道︰「這里好像經歷了一場打斗,若叢狼沒得手,只怕已經喪命了。媲」
想起昨夜主子派來的四人竟然人間蒸發了一般,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冷顫,對視了一眼,一人低聲說道︰「我們還是先回去復命吧,看主子如何打算。」另一人點點頭,眼里有些惶恐之色,「我都說這娘們有些邪門了,你還不信。能死而復生的人,你見過幾個?若不是叢狼為爭頭功堅持先來,你我只怕命絕于此了!」
他這麼一說,恰好又一陣風吹來,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像是有人在哭似的。兩人顫抖了一下,不敢再停留,兩人又從後窗躍出,偷偷模模地爬牆溜走了…丫…
茗雅閣又恢復了靜謐。
…………
那蒙面人抱著蘇瑾來到一片被白霧籠罩著的樹林里,長嘯一聲,身邊倏地出現兩道魅影,見到他這副打扮不由得一愣,但隨即恭謹地向他躬身說道︰「屬下見過主子。」
那兩人赫然就是白日里來接雲無忌的暗魈和暗魅。此時見蒙面人懷里抱著一個女子,不由得吃了一驚。主子素來不近,若是脂粉味較濃的女子靠近他,他不但會不停打噴嚏,還會嚴重過敏。平日里就是冪星公主不小心踫觸到他他都會渾身起雞皮疙瘩。
向來對女子避之唯恐不及的主子竟然緊抱著一個女子,兩人肌膚相貼卻毫無過敏癥狀,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終于有人能讓主子變正常男人啦!嗚嗚,實在太感動了!
暗魈張著嘴巴想要看清楚那女子的模樣,可惜那女子披散著長發,頭又靠在主子的胸膛上,怎麼看也看不真切。暗魅喜滋滋地賀喜道︰「恭喜主子,終于遇上真命天女啦!只是不知……」這位小姐姓甚名誰?
話未說完,那蒙面人已經冷聲喝道︰「開陣!速去暖泉漱玉池!」那衣袂無風自動,朦朧的月光穿過樹梢斜照在他身上,襯得他的深眸更是冰冷陰鶩,身上的煞氣震懾住了暗魈和暗魅。
暗魈這才察覺主子有些不妥,不但瞳孔變成了淺綠色,左手縫隙里還有鮮血不停滴落地面,怎麼會是這樣?邪醫前輩不是給主子服了白度母散,可以暫時抑制主子體內的蠱毒嗎?怎麼才過了一日就復發了?
暗魅也是一驚,不敢再說些什麼,兩人微微頷首,身子忽然騰空而起,各立于一方,對著那片樹林左右揮掌,瑟瑟的聲響驚起不少山雀,好多的樹木竟然快速移動起來。
這個樹林是被布了五行八卦陣的陣點,里頭變化莫測非一般人所能想象。不懂陣法的人誤進了去,即使連走十日也不可能走出去,只能困死在此,若是踩到了陷阱或觸到機關,那更是頃刻喪命。若不開陣,除非將整片樹林都毀壞方能破陣。但這樹林這麼遼闊,要毀壞又談何容易?
也正因為此,那蒙面人才會選擇此地作為他的隱秘療傷地點。
其實對于他們這些精于陣法的人來說,要快速進入樹林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何況是設陣之人?只是蒙面人此時心急如焚,體內的蠱蟲又在蠢蠢欲動,實在不想再耽擱時間,所以才會讓暗魈和暗魅冒險開陣的。
狂風四起,樹木移動得更快,才不過片刻,那林子的形狀竟然從一個翻了的船變成了兩個半圓。等到風停的時候,那白霧也消失不見了,兩個半圓之間赫然有道羊腸小道直通入深處。
不等暗魈和暗魅從半空中飄然躍下,蒙面人已經抱著蘇瑾飛掠進去。「暗魈,結陣!暗魅,速去拿些凝香丸過來。」語聲猶自飄裊,他的身影已經杳然于林蔭深處。
「才剛開陣又要結陣,主子想要累死我嗎?」暗魈哀嚎道,那可是很耗費功力的事情,與暗魅一起發力已經累得他大汗淋灕了,現在居然要他一個人結陣?他的內力是五人里面最弱的一個好不好。
暗魅嗤笑一聲,急急回听濤閣取藥去了,心里卻是疑竇叢生。主子要凝香丸干什麼?不會是給那個女子吃的吧?難道那女子受了寒毒?若是如此,不但得要凝香丸續命保氣,還得用深厚內力將那寒毒逼出。主子如今的身軀怎能再輕易消耗內力?若是運功的時候出了什麼岔子……
這麼一想,暗魅的臉色愈發冷沉,身形也越來越快。他可得盡力阻止這事!
蒙面人將蘇瑾放進那熱氣氤氳的水池里,蘇瑾的身子竟然在暖泉里滋滋作響,一縷縷寒氣從水里散發出來,與那熱氣互相纏繞消弭。那臉頰雖然不再紅若桃李,卻是蒼白無血,如覆上了一層薄冰,那雙晶眸緊閉著,眉頭緊蹙,仿佛痛楚難忍。
蒙面人的手在蘇瑾的眉宇間輕輕撫過,那動作溫柔如水,可惜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見她的肌膚還是如冰,他蹙著眉將熱水潑灑在她的臉上,冷聲說道︰「若不是看在你對我有用的份上,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會若無其事。」
世人不是說妖魔無情嗎?他的身上既然流著妖魔的鮮血,自然比一般人還要無情了。可是,為何想到她失去呼吸長眠于地下的那個情景,他的心突然痛到窒息?
不,不是因為她,是因為他體內的蠱蟲聞到鮮血的味道又出來作祟了!
此時最剛調息療養的,是自己而不是這個總是惹是生非的牙尖嘴利的沐羽曦!
他現在嚴重懷疑神算無憂子的話了,每次遇見她都會是在驚險萬分的時候,上次累得他蠱毒發作,而這次又是如此,還說她是能救他的命定之力呢,在他看來,她更像是他的災星,是上天專門來折磨他的!
蒙面人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眼神微閃,嘆息一聲,撕下面紗扔置一旁,抱住她,沉入到水底。
突然被溫熱的水嗆到鼻子,蘇瑾痛苦地一聲,無意識地掙扎起來,頃刻間卻被他用力摟在懷里,他的臉靠過來,雙唇緊緊攥住她的,以口度氣。他的另一只手卻按在她的後背處,將一股內力徐徐輸入她的體內。
那池底水流急促,沖擊得兩人的身軀順著水流緩緩回轉,那蒙面人的一頭黑發漸漸變成了銀色,與蘇瑾的三千青絲纏繞在一起。他的臉色愈發慘白,俊眉緊蹙,蘇瑾卻逐漸安靜下來,秀眉舒緩,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一人呼吸急促,一人呼吸平緩,卻是奇異的協調。每當蒙面人感到熱血洶涌、痛難自抑的時候,他便將蘇瑾緊緊地抱住,大口地喘氣,可是,體內的蠱蟲攪動得更厲害了,他快撐不住了……
「主子,凝香丸來了!主子,您在哪?」水面上突然傳來暗魅焦灼不安的嗓音。聲音驟然傳入蒙面人的耳畔,他的身子一振,猛地清醒過來,竭盡力氣往上一頂,兩人終于穿透水面。蒙面人無力地倚靠在池壁,手卻依然緊緊拽著蘇瑾,而蘇瑾大半個身子垂落水面,就連那臉也被熱水淹沒,微微蕩漾著,狼狽得很。
乍然看到主子那頭銀發,暗魅心一驚,顫聲說道︰「主子……」才剛結了陣回來的暗魈見狀也吃了一驚,兩人跳下水池想要扶住主子,卻被他一掌打開了,「凝香丸……」
那雙淺綠色的眼楮此時已變成了深綠色,幾欲滴出血來了,月復部的詭異蠱蟲又在他體內喧囂著,急速移動著,他的身子顫抖得厲害,若非此時掛念著一個不知死活的女人,他早已經控制不住了。
暗魅無奈地將凝香丸遞過去,示意暗魈幫忙將蘇瑾扶起。只是暗魈的手還未觸到蘇瑾,蒙面人已經一使力,把蘇瑾從水中扯了回來。柔軟的發絲拂過暗魈的指縫,那半張臉上的恐怖黑斑赫然入目,暗魈再度悚然低呼了一聲,一失神蘇瑾已經重新落入蒙面人的懷抱。
「出去……候著……」蒙面人艱難地說了一句,冷厲的眼神掃射了他們一眼又落回到蘇瑾身上,邊把那三顆千金難買的凝香丸像糖果般地塞進蘇瑾的嘴里,邊咬著牙再次運氣,將內力緩緩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