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听濤閣里,暗魅和暗魈守在門外,不安地來回踱步。都已經過了十個時辰了,不知主子是否已月兌離險境了?若是耽擱了三皇子的婚禮,皇後又該借機生事了。
三皇子是皇後所生的二位皇子中最受皇後疼愛的,皇上也一直對他是另眼相待,傳言說他極有可能會成為太子。他大婚,自是舉國同慶的喜色,不但朝中大臣皆來恭賀,就連毗鄰的安南國和清音國也分別派了使節前來。只是三日前那場婚禮竟然無疾而終,新娘子沒進門就被一紙休書給打發回去了。婚事成了鬧劇,這讓皇上勃然大怒,使節也是不知所措,若不是皇後極力挽留,當日便會掃興而歸了丫。
今日三皇子又大婚了,娶的既然是自己喜歡的女子,想來這婚禮不會再有什麼變數了。兩國的使節剛好可以喝上這杯喜酒,千里迢迢送來的禮物終于有了用武之地,倒也無所謂了。皇後更是連夜下了旨,要所有的皇子和公主必須到場,不得缺席。
而且,與上次的婚禮的拜堂時辰是申時三刻不同,這次拜堂的吉時是戌時一刻,那時日已西沉,夜幕降臨,想要以見不得日光為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也就是說,主子這次無論如何也得出來露面一下了。
可是,主子昨夜遭蠱毒反噬,又吸入了寒毒,境況堪憂啊。想起雲無忌按著主子脈搏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模樣,暗魅更是愁眉深鎖。若是暗魃在就好了,即使主子起不了床,還有暗魃可以代替他出席啊,如今可如何是好?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雲無忌略顯疲憊的身影出現在兩人的視線里,他的額上滿是汗,全身濕漉漉的像是被淋了一場雨,那冰玉蟾蜍趴在他的肩膀上,蔫蔫的,見到他們只是眼珠子轉動一下,連「呱呱」聲都懶得叫了。
「雲前輩,主子怎麼樣了?」暗魈忙上前扶住他,一邊關切地問道。
「他還死不了!」雲無忌冷哼一聲,沒好氣地應道,「不過也離死不遠了。」誰讓這小子不顧自己身體硬是將別人體內的寒毒給吸收了,導致蠱蟲反噬,差點走火入魔呢,若自己再遲來半刻,就只能去閻羅王那找他了。
現在雖然清除了寒毒,也暫時抑制了蠱毒,但內力消耗過大,不好好調養一個月是沒法子恢復了。也就是說,這一個月,他會形若廢人,無法使用絲毫的內功。
最頭疼的還是他體內的蠱毒!這次被迫加大了子度母散的份量,也就減少了他的一半壽命,若是兩年之內都找不到可以根除蠱毒的方法,他的五髒六腑就會衰敗腐爛,最後被蠱蟲從里到外完全吞噬掉…媲…
「什麼?」暗魅的臉色一白,急匆匆的就要沖進房里,卻被雲無忌一掌給打飛出去,重重地落在欄桿外的草地上。
「他此時極需靜養。你若是闖進去吵醒了他,他就真死得成了,你們就準備好棺材送他一程吧!」雲無忌吹胡子瞪眼地低吼道,那冷怒的眼神駭得才剛狼狽爬起的暗魅身子一顫,羞慚地低著頭走回他身邊,不敢再莽撞行事。
「那雲前輩,主子今日能行動自如嗎?」暗魈低聲問道,「您知道的,今日三皇子大婚,主子是不能不去恭賀的。」
雲無忌自是知道暗魈這話的含義,低嘆一聲,說道︰「我將最後一顆護心丹給他服用了,能不能爬起來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早就讓這小子放棄這不中用的身份跟他走了,做他天祁山邪醫的徒弟豈不是更逍遙自在?可是這小子死心眼,偏要留下來弄清楚那些真相才肯死心。唉,弄清楚又如何,不弄清楚又如何?事情已過了這麼多年,再執著也只會傷到自己啊!
見暗魈和暗魅越發焦灼不安,雲無忌嗤笑道︰「你們怎麼哭喪著臉啊?他還沒死呢。且放寬心,帶小老兒去喝花酒吧!」把手搭在他們的肩膀上,擠得冰玉蟾蜍驚顫了一下,倏地跳入他的衣襟內不敢出來,「你昨日不是說紅花院來了個傾國傾城、舞技驚人的美人兒嗎?我們這就瞧瞧去如何?」
一說到美人,雲無忌就兩眼發亮,一臉興奮,什麼疲倦都頃刻間消失不見了,嘴角甚至流出似是涎水般的可疑液體,如果被蘇瑾看到,肯定坐實了之名,而且是老!
其實他並不是什麼之徒,只是喜歡看美人跳舞而已。哪里有會跳舞的美女,他就會去瞧上一瞧。另外,他還酷愛美酒和美食。不然當年他也不會因為一壺美酒而破例將這冷冰冰的小子收為徒弟了。
天祁山有門規,不能收皇室子弟為徒,不過,他這個瘋子,從來就是異類,什麼門規對于他來說純屬放屁,嘿嘿!
聞言,暗魈無語,暗魅的嘴角抽搐了好幾下。
眼見著就要被拖出門外,暗魈眼神一閃,諂媚地笑道︰「雲前輩,這美人就在紅花院,又不會跑掉,不急不急!今日三皇子大婚,听聞在筵席上清音國會送上宮廷御酒——十里香,安南國則有舞姬表演失傳已久的鳳凰涅槃舞,那才是機會難得啊。」
十里香?那可是天下人公認的酒中之王,他喝過一次,那美味可是足足五日都無法忘懷。雲無忌有些心動,一听到鳳凰涅槃舞,卻是臉色一變。竟然有人會跳這個舞?難道她並沒死,而是去了安南國嗎?還是那舞姬與她有什麼淵源?
這麼一想,雲無忌的腳步立即停住了,思忖一下後,突然在暗魈的頭頂上用力敲了一下,瞪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無非就是想用這美酒和鳳舞來誘惑我,讓我想辦法替你們主子糊弄過去罷了。」
「雲前輩真是英明,怎麼也瞞不過你。」暗魈訕訕一笑,暗道,這邪醫怎麼這麼喜歡在他的光頭上敲啊,他又不是木魚,哎喲,痛死了!
「是啊,雲前輩,您就行行好,幫幫主子吧!您有縮骨功,易容術也很高明,您扮作主子應該無人會識破的。您就幫一次唄,最多……」怕雲無忌不答應,暗魅豪爽地一拍胸膛,「最多我明晚請你去天香樓吃了晚膳再去紅花院賞美人,一切花費都包在我身上好了!」
「真的?」雲無忌斜睨著暗魅,有些不相信。這暗魅可是五個暗衛里最吝嗇的一個,竟然舍得花大本錢賄賂他?
「真的!若有半句假話,就罰我……罰我做你的藥奴一年好了!」這個責罰夠重了吧?
雲無忌一听,樂了,「這還差不多。走吧!」說完,夾著兩人繼續往前走,急得暗魅急叫嚷︰「您不是答應了嗎?」怎麼還往外走啊?
「我沒說我不答應,但是也得先讓我沐浴更衣,補個眠,飽餐一頓再說吧。時候還早著呢,急什麼急啊?指不定你家主子夠厲害,很快就能醒過來呢。」到時真的無法醒來,他就勉為其難地易容上陣好了。
「叫暗魎這丫頭做幾道好菜過來,魚蛇羊狗豬缺一不可哦!」
暗魅,暗魈,「……」
…………
「什麼?又失敗了?!這些混賬東西,本宮真是看錯他們了,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本宮養他們何用?」
鳳夙皇宮,永寧宮里,皇後娘娘一身明黃宮裝,端坐在一張檀木椅子上,冷著臉將一個花瓶往地上狠狠一摔,那鳳目中滿是嗜殺的怒意。
「娘娘恕罪啊!」跪在她面前的一個黑衣人身子抖顫了一下,心中更是惶然。
「娘娘息怒!依老奴看,並不是他們辦事不力,而是這沐羽曦實在太邪門了。老奴听說,這人若死了一日,氣便只剩下半口了,若不是有別的厲鬼陰魂附體,怎會如此容易死而復生?她八成是被哪個水鬼給佔了軀殼。這幾日沐相府里更是鬧騰得厲害,沐羽曦的性子大變不說,還得了沐老夫人歡心,竟然又用計使得沐禪悅下藥勾*引三皇子,又一哭二鬧三上吊地索要正妃之位,可見她實已不是昔日那個一事不成的沐羽曦。這女子不容小覷啊!」
「這次我們平白損耗了五個高手,連個尸影都沒見著,看來她已經察覺到不妥,暗殺之事還是暫緩為妙。若是逼急了她,只怕她會做出什麼事來。」站在皇後娘娘身後的一個老嬤嬤低聲說道︰「沐羽曦才剛被皇上封為郡主,若是沐羽曦突然暴斃,指不準皇上會懷疑到娘娘您的頭上,您與皇上好不容易才好轉的關系恐會再生波瀾,還不如從長計議,待國師回來再作打算。」
「難道就得看著這賤蹄子在本宮的眼皮底下晃來晃去嗎?」皇後娘娘怒道,「這賤蹄子本就不該出生,也省得如今成為心頭之患!要本宮看著她活得舒暢,本宮這口氣就無法咽下去!」
國師行蹤不定,若是過了一年半載再回來,她豈不是還得忍受著這賤蹄子存在許久?每次想到這賤蹄子就能想到她那不要臉的娘,她恨不得吃她們的肉喝她們的血!只可惜顏夕沒等她出手就暴斃了,可是,皇上一再對沐羽曦的庇佑,卻讓她的恨愈發深重。
明軒和沐羽曦的這樁婚事,她百般阻擾卻無法勸止,皇上堅持要讓明軒迎娶沐羽曦為正妃,到底是何居心?若不是突然橫生變故,明軒又以死抗爭,她就得看著這賤蹄子叫她一聲母後了……想到此,皇後的手蜷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卻渾然不覺絲毫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