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說杭知夏越覺得是自己沒事找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王叔的表情忽然恭敬起來,知夏感覺背後一陣冷風襲來,剛一轉身,就看見了一張臉「撞」了過來……
他精致的臉頰近在咫尺,濕潤柔軟的唇強硬地侵入她的嘴角,她感覺脖頸被一雙柔軟的手緊緊拖住。她瞪大了眼楮盯著眼前緊閉雙眼的他,短暫的眩暈呆滯之後,用力地推開他,啪的一巴掌將他打得臉頰垂向一邊。
他慢慢回過頭,冷笑著逼視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她渾身發抖,瞬間之後額頭全是冷汗,眼淚迅速在眼眶中積聚,盈盈若湖泊,除了狠狠地瞪著他喘著粗氣,話都說不出來。下一秒,她低頭看了眼手心的鑰匙,使勁甩在他的臉上,鑰匙劃過他的臉頰,一道血紅的液體迅速溢出,順著他的臉頰,流過嘴角,從下巴滴落,一滴一滴落在他白色的襯衫衣領上。
站在一邊的管家王叔立刻著急地掏出電話打給私人醫生。
他伸手抹了把臉頰上的血,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對身邊的王叔說︰「把她的東西扔出去。」
王叔為難地看看他,又看看站在門邊的知夏。
走出幾步的他忽然站住腳步,頭也沒有回地說︰「既然做不到,就別承諾。」
知夏已經忘了那天是怎麼從程家的別墅拖著沉重而亂七八糟的行李箱離開的,離開的時候,好心的王叔幫她把行李箱提到馬路邊,說回去開車送她。她無力地笑笑,謝過了他的好意。
王叔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留下她一個人在路邊等車。頭頂是炙熱的太陽,知夏卻覺得渾身發冷,像是掉進了冰窖。那個吻像是一束邪惡的靈魂,鑽子般從她身體的縫隙毫不留情地扎進去,她卻清醒得很。奇怪的是倒沒有多想殺掉那個程知秋,只是覺得荒涼,莫名的荒涼,物是人非的荒涼。
腦海里閃現而過的全是一些小時候的影像。
北方的冬天,漫天大雪,放學後她背著小書包,踩著厚厚的積雪,一蹦一跳地往家跑,耳邊全是咯吱咯吱的響聲。那個奇怪的小孩子一直跟在她的身後,她有些害怕,雖然他看起來個頭還沒有她的高。她壯了壯膽,回過頭去別扭地看著他,大聲說︰「你別跟著我!」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到她轉身走了,他又跟上去。跟到家門口,她停下腳步說︰「你再跟上來,我爸爸出來揍你。」他依舊呆呆地站在幾米外,大大的眼楮木木地盯著她。他渾身瑟瑟發抖,穿著單薄的衣裳。她甩甩頭,哼了一聲轉身敲門,媽媽把她迎進了房門。
吃完飯她站在窗口看見他還站在樓下,她爸爸走過來也看了一眼,嘀咕了一聲不知道誰家的孩子,這麼晚站外面也不回家。
他在那一刻忽然倒在雪地里,她嚇得尖叫了一聲,躲在爸爸的懷里。
當他在醫院里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她女乃聲女乃氣地說你可醒啦。他環視了一圈醫院,她急忙說你別怕別怕,我爸爸去給你繳藥費去啦,媽媽去給你熬雞湯去啦,我叫知夏,你叫什麼呀?
他膽怯地看著她,動了動嘴唇,她投過去一個疑惑的表情,他終于小聲說︰「程知秋。」
小孩子家家的最容易自來熟,他不怎麼說話,她唧唧喳喳地說個不停,他听著偶爾笑笑。算起來,他在她家就住了一個多月,離開的時候,她竟然有些舍不得他,問媽媽能不能不讓那個女人帶他走。媽媽耐心地告訴她說那是他的媽媽,他的媽媽要帶他回家的,就像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一樣。說完媽媽也哭了,她跟著媽媽哭。接他的車子來了,她哭著拉著他,不肯讓他走。
他擦擦她的臉蛋兒,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上車。她看著車窗里的他,說︰「你要回南城嗎?」
他點點頭。
「那你會等我去找你玩嗎?」
他愣了愣,伸出手去跟趴在車窗上的她的手貼在一起︰「會的,知秋會一直等知夏的,只要知秋還活著。」
南城,南城……
少不更事的諾言,竟讓她從此記住了這座城市。她把他當弟弟待,當親人親,雖然離開了,卻一直想著他,想著哪一天可以再見到他。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從來沒有忘記當初的承諾,可他卻忍心將這一切破壞。直到此刻她才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麼生他的氣,她氣他的所作所為讓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而為這個過去,她等了六年,足足六年。兩千多個日夜,她扳著指頭數還有多少天可以再見到這個可愛的小弟弟,她一次又一次地估模著他長多高了,變多帥了。可是他卻用一天的時間就把所有都毀了。
喬直生打來電話告訴她說他已經安頓好了的時候,她拿著電話眼淚止也止不住,告訴他說她也準備去學校報到。他听出她話里的哭腔,著急起來,問她怎麼了。她終于忍不住,在電話里說她想要回家,她不想在這里待下去了。
他立刻說︰「知夏你別哭,我馬上來找你。」
那個時候她想︰直生,幸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