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慕容山莊,冉夢露抱著女兒進到山後,恰巧看見一個山洞。
如今是四月,還是有些清冷的,此刻放下心來的冉夢露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只著了一件褻衣,也沒穿鞋,此刻站在山洞內冰涼的地上只覺得從腳心傳來一陣涼意,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正在自己凍得有些承受不住的時候,身體里竟有一股暖流緩緩的流動著,直達四肢百骸,很是舒服。
她剛產完,身子有些虛弱,雖說有渾厚的內力在體內運行,一定程度的消退了一些疲勞,可是她畢竟沒有真正的掌握法門,所以多少還是有些疲倦。
恰好石洞中有一張石床,只是似乎這里很久沒人來過,石床上積了厚厚的灰塵。
她隨意地用袖子揮去灰塵,將嬰兒放在石床上面,而她也盤腿坐了上去。
幸好嬰兒剛出生,軒轅擎雖有心將她害死,名義上卻還是小姐,下人們絲毫不敢怠慢,給她裹了厚厚的棉質襁褓,外層是紫紅色的絲綢。
她細看嬰兒,剛出生的孩子特有的皺皺的皮膚,稀疏得幾乎看不見的眉毛,小小的眼楮此刻緊閉著,挺翹的鼻梁嬌小可愛,小而薄的雙唇,時不時的咂吧一下,煞是可愛。
她把睡得正香的嬰兒逗醒,看著她問道︰「你是不是夏紫鶯?」
嬰兒被她弄醒心里不爽,便不想搭理她,眼珠一翻,竟翻出了一個白眼。看的冉夢露哭笑不得。
「看在我拼死把你救下來的份上,你就告訴我吧?」冉夢露無奈的問道。
只見女嬰眼珠咕嚕嚕轉著,似乎是在考慮冉夢露的話。
片刻之後,女嬰似乎考慮好了。可是她才剛出生啊,哪兒會點頭?她隨即把眼楮上下一動,冉夢露明白她的意思了。
此刻,夏紫鶯變成了她的孩子,當初的高傲蕩然無存。
原本想要報復夏紫鶯的心,此刻再也沒有了報復的理由。冉夢露有些頹然,她不知何去何從。而床上的嬰兒竟也戲劇性的和她擺出同樣的表情,看起來很是好笑。
冉夢露回頭想要說些什麼,可是看到夏紫鶯這樣一副表情,憋不住笑了起來。
同時,心里一陣溫情,無論里面住著的靈魂是誰,這都是她的孩子,是她不顧性命,拼死從那個陰鶩的男人手中搶救下來的。
看著她的笑,夏紫鶯一陣詫異,因為她從來沒在自己面前笑過,或許是她性子有些冷淡,或許是因為自己與她是情敵,又或許兩者皆有。
此刻,她忽然看見一向冷淡閑適的冉夢露展顏而笑,竟如萬丈懸崖百丈冰,忽然吹過一陣春風,百花齊放,那種美,是發自肺腑的,與自己曾經的妖艷相比,還要美上三分。
此刻,她才真正地認為,這個女子真的夠資格與自己一爭高下。雖然她沒有自己那顯赫的家世,卻有一顆淡然高貴的心,這些,是身為溫室中的花朵的自己,永遠不及的。
夏紫鶯又香甜的睡去。冉夢露看著睡的香甜的她,心里充滿了柔情。她從小就是孤兒,在孤兒院長大,從未體驗過家的溫暖。
孤兒院里常有調皮的孩子欺負她,她總是默默忍受。時間長了,她逐漸變得清冷,不相信人間有溫暖的存在。
她一直用冷漠偽裝自己。
所以,當夏家的掌上明珠夏紫鶯出現,她慌了,自從第一次被毆打以後,她頭一次感到慌亂。
夏紫鶯顯赫的家世,美艷的容貌,高貴的服裝,還有她的熱情奔放。這些,都是冉夢露可望而不可及的。她唯一可以與她匹敵的,是稍比她強一些的智慧。可是,在其它面前,這點智慧無關緊要。
夏紫鶯的智慧,已經是少人能及了。
如今,她對夏紫鶯已全沒有了嫉恨。剩下的是滿腔的愛意。暖暖的在胸膛如煙花一般綻放,順著血液,傳達四肢百骸。
這是她的孩子呵,她記事以來的第一個親人啊。她會把自己全部的愛傾注在她的身上。
良久,她回過神,意識到自己身上只穿著單薄的褻衣。腳上也沒穿鞋。女敕白小巧的雙腳,放在石洞里有些灰色的地面上,很是顯眼。
灰色的地面,襯得原本就女敕白的雙足更顯白皙。腳上的皮膚新女敕白皙。
想到現代的自己,冉夢露不由哀嘆,在現代,貧苦的身份讓她早早的開始謀生活。根本就不可能有這般嬌女敕的肌膚。
她想回暮雲山莊找件衣物,再取些盤纏。畢竟無錢寸步難行。更何況她還帶著寶寶。
她環視山洞,想要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放下寶寶,雖然以她的輕功想要偷偷取些錢財只需要五分鐘不到,就可以走一個來回。
可是,她還是不放心,萬一軒轅擎派人尋至此處,那寶寶就危險了。
只見這個山洞是天然形成的,凹凸不平的石洞,沒有經過人工修飾的痕跡。只有光滑的路面和洞內的石床像是有人故意放的一般。
山洞兩邊,放了八顆碩大的夜明珠,照的山洞內亮如白晝。其他的裝飾倒是沒有。
誰能有這麼大的手筆?那平整的路面原先想必是巨石,可能也是天然形成的。只是經過明顯的打磨,讓路面顯得平整,竟比現代的馬路不遑多讓。
而石床顯然也是用同樣的手法制成的,而且她注意到,這床旁有些蟲蟻似乎想要接近,卻被無形的屏障遮擋。
還有就是那麼碩大的夜明珠,每一顆都是價值連城,誰會把它們放在這里用來照明?這簡直就是奢侈的浪費。
她有些好奇,不過並沒有想要探究,因為她明白,能有這麼大手筆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她即便去探究,想必也是沒用的。
她又想起自己進來時外面似乎有些藤蔓,密密的蓋住了洞口,若不是冥冥中有種召喚,她也不會找到這里。想必,這里應該是這句身體的主人藍禎的秘密基地吧?
冉夢露拍醒夏紫鶯,向她交代一番,生怕她醒來不見自己會哭,引來巡山的人。
她將夏紫鶯安頓好,就向洞口走去。
出了洞,冉夢露騰空而起,一眨眼的功夫,竟已繞過半個山頭,到了暮雲山莊。
她並不了解暮雲山莊的格局,也不知那里存放衣物和錢財。
冉夢露正自懊惱,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起在天香園伺候自己的丫鬟,看起來對自己很是忠心,她想試試,就算被出賣了,以她的輕功想要逃出去輕而易舉,更何況現在身上並未帶著孩子。
冉夢露憑著記憶去了天香園。可能是習武者的直覺,她敏銳的感覺到,天香園門前有數百暗衛,似乎就等著自己來呢。而門前竟連一個看守都沒有。
她不由暗笑,真不知是自己太聰明還是軒轅擎太笨,居然一個看守都沒有。
想來藍禎與自己的侍女關系極好,他肯定會將茹兒軟禁起來,如今竟連一個看守都沒有,即便自己沒有察覺到暗衛,也斷不會貿然進入。
搖頭暗笑,冉夢露以最快的速度滑進庭院,速度快到連一陣風都沒有帶起,甚至那些暗衛也沒有看到影子,盡管她穿著白衣。
園子不小,佔地最少也有半傾,以自己行走的速度繞上一圈怕也得好幾分鐘。
她徑直飛到以前住的屋子里,只見屋內茹兒正在收拾床褥。
「茹兒。」她試探性的喊道。
「夫……」看到她的身影,茹兒驚喜的叫出聲來。
「噓……」冉夢露將右手食指豎起來放在唇邊,害怕茹兒的聲音會引來暗衛。畢竟能夠作為暗衛,他們的听力都異于常人。雖然她不認為他們能听這麼遠。
「茹兒,先給我找身衣服來。」冉夢露低聲說道,「顏色不要太鮮,素淡些就行。」
茹兒詫異道︰「夫人的衣服都是白色的啊,只有一件淺藍色的,還是夫人嫁進來時穿著的。」
冉夢露想著原來她與藍禎的性子喜好竟是一樣的嗎?這倒是方便了不少。
隨即道︰「那你就把那件淺藍色衣衫給我拿來吧。我穿什麼衣服進來,自然要穿什麼衣服離開。」淡淡的聲音里竟有三分寒意。
茹兒應了一聲去取了一件藍色的衣衫。仿佛又是下意識地,她拿過那件淺藍色的繁瑣的衣衫。茹兒只覺得眼前一花,夫人已將衣服穿好。
這繁瑣的衣服,里外足有十幾層,再加上那無數的帶子。若是讓茹兒給她穿,只怕得半個時辰。
冉夢露也有些怔愣,這具身體自己居然還沒完全駕馭。很多下意識的動作總是會在她不經意間完成。她不知道這是好是壞,至少迄今為止,還沒有展現出它壞的一面。
「你去打盆水,拿塊毛巾,再取雙鞋子。」冉夢露很自然的吩咐道。
她最大的優點就是隨遇而安,面對一切事情都會淡然處之。她從沒想到,自己這般油鹽不進得性子,竟也會有崩毀的一天…
「是。」茹兒又以最快的速度取來她要的東西。
她拿起毛巾濕了一下洗淨身上的灰塵,她將金盆放在地上,坐在凳子上,洗了腳把繡鞋換上。
然後,她自兩鬢邊挑起兩綹秀發,取一枝沒有雕飾的發簪將頭發隨意束在一起。
從未見過如此裝扮的茹兒不禁有些呆。
只見她身著淡藍色素裙,沒有任何花樣,只是在裙裾下方繡上翩飛的蝶,一陣風吹來,裙裾翻飛,如蝴蝶繞著她飛翔一般,煞是迷人。
頭上的發型雖不是成了親的少婦該束的,而且這種發型從未見過。可是在夫人身上卻並不顯得突兀,只是將她的氣質襯得更加飄逸。
「茹兒?茹兒……」冉夢露看茹兒不說話就連叫了她兩聲。
「啊?夫人有事嗎?」茹兒這才回過神來。
冉夢露有些無奈︰「我現在不是夫人了,你以後也別這麼叫我,叫小姐就好。還有,我現在是要去逃命,不是去踏青。你再發會呆,我就走不了了。」
「啊,哦。」茹兒這才反應過來今時不同往日。
「這院子里可有銀兩?」冉夢露又問道。
「夫人平時雖然不常出去逛,可是您經常布醫施藥,雖然莊主也拿過一部分,可是您不想麻煩莊主,所以總是用自己的月俸買藥。如今也只剩下您昏迷的幾天里發的三十兩銀子了。」
因為冉夢露告訴過茹兒說她失憶了,她問什麼茹兒倒也不奇怪了。
「哦,那你就把那四十兩拿出來吧。想來一年內我們也是衣食無憂了。」想不到一個莊主夫人每個月的月俸竟有四十兩。
「夫人,就是這些了。」茹兒收獲中捧著一塊藍色的錦布,里面盛著兩錠銀子。她將銀子納入懷中,問茹兒道︰「你願不願意跟著我走?」
「茹兒願意跟著夫人。」茹兒隨即跪下說道。
「你起來。」冉夢露微皺眉頭扶起地上的茹兒道,「你可想好,跟著我,從此就浪跡天涯,居無定所了。」
「茹兒明白,茹兒沒有親人,茹兒運氣好得以侍候夫人,夫人待茹兒好,,茹兒心里感激不盡。茹兒本是下人命,居無定所倒是不怕,只要夫人不嫌茹兒拖累,茹兒誓死跟隨夫人。」茹兒信誓旦旦地說。
「哎!」冉夢露長嘆一聲,也是一個苦命人啊。
隨即道︰「好茹兒,沒有人是天生賤命,你願意跟著我,自是好的,也可以幫我照看一下鶯兒,只是……」她話鋒一轉道,「你不準再叫我夫人,要叫小姐。」
「是,小姐。」茹兒高興地笑道。
冉夢露掏出火折子仍在床帳之上,火勢瞬間將易燃的紗帳吞沒,她不想為自己留下禍患。
攜起茹兒,迅速飛離是非之地。身後傳來嘈雜的救火聲……
到了洞口,冉夢瑩直覺里面除了夏紫鶯還有別人,她將茹兒放在外面,示意她不要出聲,自己則謹慎的靠近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