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歡有種感覺,老天爺好像在故意耍著她玩似的。每當她懷著什麼期盼的時候,總是讓她希望落空,可每當她因失望而決定放棄了,他又變戲法似的,把那個人送到她的面前。她並不是一個故作矜持的人,但她希望對方能夠主動一點,不要讓她總感覺自己是在唱獨角戲。那種全心全意為對方付出卻得不到等量回應的痛苦,她耳濡目染了多年,不想再親身去嘗試。
齊歡下了樓,很快就看到一個瘦高的身影側身等在樓前入口的一棵樹下。走向那個身影時,她看到他微微打了個哈欠。她加快了步子來到他的面前,輕聲打了個招呼︰「Hi。」自從他們的關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齊老師」這個稱呼便再也叫不出口了。
齊笑遠對她展開了一個微笑。或許是那個哈欠的緣故,齊歡覺得他的眼楮似乎蒙上了一層霧氣,目光朦朦朧朧猶如路燈的光暈。臉上的疲憊比幫姜黎畫圖那天更甚。
齊歡勸道︰「你臉色不太好,吃完東西趕緊回去睡覺吧。」
齊笑遠笑笑︰「臉色差是被悶的,出來透透氣就好了。」
齊歡听了止不住一陣心酸。他總是善于掩蓋本質。明明是擔心她晚上出門,偏要說自己沒刮胡子。明明是沒有休息好,偏要說是被悶到的。
齊歡抑制住翻涌的心情,笑著打趣︰「你的大胡子呢?還沒等我參觀就刮掉了?」
齊笑遠仍是笑,眼神一派柔和,仿佛只要這麼看著她就很開心。
齊歡不解,他的公司已經具備一定的規模,什麼事還能讓他忙成這樣?她一邊如是想著一邊就問了出來。
「有些老熟人的活是我做開的,其他人也忙不過來。」
齊歡想到他白天要忙學校里的事,晚上又要去忙公司的事,就覺胸口異常沉悶。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柔聲道︰「走吧,去吃晚飯。」
他們開著車子在學校附近兜了半天,才找到一家供應夜宵的小面館。
老板笑著吹噓︰「你們還挺會找地方的,這個點就我這里還有吃的。」
他們要了一大一小兩碗湯面。齊歡靜靜地看著他吃,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覺得他好像瘦得臉頰上的顴骨都凹進去了一點。她沒有動筷子,本打算把面前那碗讓給齊笑遠吃,可他好像真的不餓,自己那碗也才吃了大半就把筷子擱下了。
齊歡蹙著眉道︰「這才吃了幾口,再多吃一點吧。」
齊笑遠搖了搖頭,叫來老板結賬。
齊笑遠重新把齊歡送回到宿舍樓下,語氣中帶著歉意︰「這幾天太忙,沒顧得上跟你聯系,你朋友的圖過了嗎?」
齊歡沒回答他,只擔憂地問︰「你幾個晚上沒睡了?」
齊笑遠又笑︰「沒那麼夸張,每天都睡了。」
齊歡發現自己特別喜歡他的笑容,那樣實誠那樣純淨,怎樣看都嫌不夠。她默默地欣賞了一會,才道︰「快回去休息吧。」
齊笑遠仍是雙目炯炯地看著她,她突然感到車內的空氣有些缺氧,心髒在胸腔里一個勁地不規則亂跳。手心冒出了汗珠,腦子也開始胡思亂想,接下來會不會發生點什麼?
然而等了好半會,他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她在自己徹底窒息前耐不住打開了車門。可是就在她的一只腳即將跨出去時,左手卻倏然被人拉住了。
她回過頭來,一眼覷到他那寬厚的手掌將她的手包裹在了其中。她感到好似有一股電流從手背順著血管一直傳遞到了心里,麻麻的,癢癢的。
他低著頭,喚了聲︰「歡歡。」,然後輕輕用拇指摩挲著她細女敕的手背。
齊歡屏住呼吸靜待下文,等到呼吸困難,等到他終于抬起頭來,卻只等來了一句︰「晚安。」
她頓時像泄了氣的氣球,胸口一松,面無表情地回了句︰「晚安。」
想要抽回手轉身下車,而他又在這時收緊了不放。齊歡無奈地瞥向他,以眼神詢問︰「你到底想干嗎?」
齊笑遠視線灼灼地笑望著她,「突然想起,我家還有一份法語資料。」
「嗯?」
「听說你會法語,原本想找你幫忙翻譯一份資料。」
齊歡撇了撇嘴︰「那就拿給我啊。」
「現在不用了。」
齊歡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已經有人幫我創造過機會了。」
下了車,齊歡才反應過來,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一絲笑意悄悄爬上了她的嘴角,漸漸蔓延成一個月牙的形狀。原來,他也曾為創造機會傷過腦筋。
齊歡每天晚上都會登陸一下QQ,雖然齊笑遠也會打電話給她,但是Q聊比通話更放得開一些,可以肆無忌憚、隨心所欲。例如,她可以發一些「親親」、「抱抱」的表情,可是面對面、耳對耳時,她就不敢了。
大概是為了方便接收和傳送文件,齊笑遠一天24小時都掛在Q上。齊歡無論何時登陸總能看到那只可愛的小豬頭亮著。即便不說話,只要那個頭像總在那里,她就感到無比窩心親切。
陳小紅笑著把他們的戀愛比做文火炖靚湯,慢熟但是營養價值高!用她的話說,能夠撈到齊笑遠這樣的極品優質男,就算炖上一輩子她也願意。
然而人心不足,齊歡也有她的顧慮。她總覺得齊笑遠這樣不溫不火的,是因為之前已經經歷過一次轟轟烈烈的初戀,所以不會再有激切狂熱的表現。
陳小紅卻不同意她的觀點,她認為齊笑遠的行為恰恰說明了他是一個初涉情場的毛頭小子,尚不會討女孩子歡心,需要進一步開竅。
總之,兩個人是各持己見,而且堅信自己的觀點。
齊歡倒不是計較他從前的戀情,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遺憾跟失落。她跟所有戀愛中的小女人一樣,有著患得患失的心情,愛問一些自己都鄙視的問題。幸好是在網上,不會緊張臉紅。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我有想法的?」
齊笑遠回得很快︰「你覺得什麼時候就是什麼時候。」
「難道我認為是一見鐘情就是一見鐘情?」
「是。」
「……我不信。至少在盛安家那次還沒有。」
她又孩子氣地盤問起那些曾經讓她耿耿于懷的舊事。
「還記不記得在盛安家聚會那次?你送我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大好看。」
這次回復有點慢,大概是在回憶。「記不清了,可能酒喝多了有點內急。」
齊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李?老師撮合我們倆時,你為什麼一口回絕?」
「我沒有回絕,我是真的忙。」
過了幾秒,又發來一條︰「而且我以為你不喜歡別人做媒。」
齊歡心下一動,她的確不喜歡由別人來撮合牽線,感覺十分牽強。
「我打電話給你求助的時候,你的聲音簡直就像千年冰窖,害我差點沒被凍傷。」
「我當時在開會,不方便講話。」
問題問完,齊歡的心里不見輕松,反而滋生了一種無理取鬧的愧疚感。
「對不起,不該問你這些。」
齊笑遠回了一個她之前發過去的「擁抱」表情。「歡歡,我們之間用不著客氣,你可以問我任何問題。」
齊歡忽然想起他在車內第一次喊她「歡歡」時的表情。她喜歡他喊她「歡歡」,喜歡他喊她「歡歡」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