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立刻帶著質疑將眼球轉向斯圖爾特,但在我看到他臉的時候我徹底絕望了。他正注視著我,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冷酷。厭惡。
這就是我從他眼中讀出的所有信息。
「亞瑟。」聖主教大人,不!是卡帕多西亞氏族的首領——那個大騙子!他發話了,「這個狼女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敢將這種骯髒的動物帶到莊園里來!」
「父親,她不是普通的狼女,這女人,正是狼族新任首領的妹妹。」
「哦?」亞瑟的話立刻引起了卡帕多西亞的強烈興趣。他從舒適的貂皮沙發上站起身來,優雅地走到了我的跟前,虛偽地將一只手優雅地搭在了自己心口,微微欠,「這位竟是狼族的公主?能見到您真是三生有幸,公主殿下。」
為什麼,曾經我崇拜的聖主教,曾站在高台上向我們所有人宣稱和平的聖主教,竟是卡帕多西亞氏族的首領!陰謀!這一切都是陰謀!狼族太天真了!竟然臣服于一個血魔膝下十余載!狼族竟然相信他是個狼與魔的混血!聖主教的光環只一瞬間在我心中破滅了,此時此刻,再次看到他只令我感到惡心!
卡帕多西亞臉上堆著虛偽的笑容,但還是反感地用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亞瑟,這種東西的味道太大了,她已經發臭了不是嗎?」
「是的父親。」亞瑟回答。無疑,操著奉承他父親的同樣的冰冷口吻。
「那麼你可以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那個狼族首領說他丟了弟、妹,我以為他是在找我們的茬,真沒想到,這位公主殿下竟真的還在我們的莊園里游蕩。」他的言語仍如聖主教一般慈愛。
「事實上……」
「還是我來說吧。」斯圖爾特第一次開口了。我拼命地挑著眼楮,想要看看他的樣子,但斯圖爾特卻沒有看我,他盤腿坐在他父親的沙發里,距我有一段距離,但即使這樣遠的距離,他仍像他的父親一樣,捂住了口鼻,「她就是我的實驗對象。」
「什麼?!」大門被粗魯地推開了,加斯的驚叫聲隨之傳了進來。
斯圖爾特竟這樣輕而易舉地承認了自己藏匿我的事實!哈!我真是愚蠢!我以為我會連累他,但事實上,他竟操著如此無足輕重的口吻向他的父親和他的氏族兄弟說出了我。他承認藏匿我的事情猶如承認自己在白天睡了一個覺似的,好像這事情是這樣稀松平常!我猜想,加斯也沒有預料到斯圖爾特竟這樣輕松地將他自己的秘密事供了出去。但從斯圖爾特先亞瑟一步說出自己的秘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比較加斯已經搶佔先機,處在主動地位了。
「加斯,」卡帕多西亞帶著些輕蔑看向了他的長子,「你真該向你的弟弟們學一學修養,為什麼你就不能像亞瑟和斯圖一樣學會不動生色呢?」
我听到加斯快步走到了亞瑟旁邊,單膝跪下去了︰「請原諒我的魯莽父親,但當我听到我們最可愛的弟弟竟和狼人有瓜葛時,我無法控制自己的驚詫!」說著,他立刻惡狠狠地瞪向斯圖爾特,「斯圖!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情!你怎麼能和狼人有瓜葛!而且,在父親勒令釋放莊園狼奴之後你竟不遵從旨意?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藏匿行為會害我們兩族交戰!」
「加斯,冷靜一點。」卡帕多西亞的聲音仍是不緊不慢的,「這是我的意思。讓斯圖研究狼人是我的意思。」卡帕多西亞雙手交叉著放到身前,這是聖主教大人的典型動作,「我以為私自留下一個狼人不會引起狼族的懷疑,畢竟,狼人在莊園里病死也是常事。」他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加斯,如果是一個外人,那他根本看不出卡帕多西亞和那吊眼的年輕人有親密的父子關系。
「加斯,我該教導過你,不要效忠于任何人,縱使那人是你的父親。加斯,你是我的兒子,你能如此對我效忠讓我很欣慰,但如果你不以自身利益為最優先,那麼你首先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卡帕多西亞!血族,一個真正的血族領袖,他絕不臣服于任何人,絕不損害任何自身利益!卡帕多西亞家族只為自己而活!甚至造就了我們這一種族的魔女莉莉絲也無法讓一個卡帕多西亞真正低頭臣服于她!那一晚我下令將莊園所有奴隸釋放,這是一個領主對你們的命令,但如果這一命令違背了你們自身的利益,那麼你們就不該服從。但,」他提高了音量,「前提是,永遠不要讓我察覺到你們違背了我的命令。」說最後一句話時,卡帕多西亞將那雙低垂的眼皮抬向了斯圖爾特。我看得出,他的眼中帶著殺戮之意。
斯圖爾特就在這最適宜的時間開口了,他與他父親的口吻如出一轍︰「抱歉父親,請允許我為自己辯護。您該知道,我並沒有違背您的意願,您的兒子將永遠效忠于卡帕多西亞,您的兒子永遠為卡帕多西亞家族的興旺赴湯蹈火。在我沒有變成一個像您一樣睿智的男人之前,我自然會對您惟命是從,縱使您認為這樣的為首是瞻對一個卡帕多西亞來說是一種恥辱,但在我看來,這對我有利,因為就目前的我來說,听從您的指令我能學到很多東西。」斯圖爾特首先對其父大加贊揚了一番。
「研究狼人是您交給我的任務。」他接著說,「遵照卡帕多西亞家族族規,族人有權在首領對自己下達的眾多指令中有節制的選擇。我只不過在您命令我研究狼人與勒令大家釋放狼人的兩個指令之間做了一次適度的選擇。請您听一听我的選擇原則,再決定是否對我進行處罰。」
斯圖爾特身上有著一種令人敬畏的氣質,因此,沒有人想起這個時候該打擾他說話。所以,我覺得加斯失去了最後一次反客為主的機會。
「首先,研究狼人的指令是您對我一人下的,而釋放狼人的指令是您對所有族人的要求。這兩個命令就好比是例外與慣例,難道我不該首先遵從您對我一人的指令,從眾多慣例中將一個例外摘除嗎?其次,根據卡帕多西亞家族之族規第372條,卡帕多西亞在不損害族人利益的前提下有自身利益的優先考慮權。既然我手里攥著一個狼族的公主,那麼我就是有利的,我干嘛要將這種權益交出去?我並不認為這位公主的無法回歸會成為最終引發兩族戰爭的導火索,那個馬克也無權這樣質疑我族。請不要認為我的一切推測都是憑空想象,馬克根本不敢肯定我們真的藏匿了他的弟妹,這一點從那晚談判中他猶豫、毫無底氣的態度便可知。」
听到這里,我感覺自己的頭就像被一只懸在高空的大鐘砸了一下似的。
我頭暈目眩。
原來,斯圖爾特知道!關于那一晚的談判,斯圖爾特一直一清二楚!
斯圖爾特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看向了我們這一邊。我憤怒地盯住他,但高傲的卡帕多西亞家族才不會看我一眼!
斯圖爾特注視著加斯和亞瑟︰「還有,抱歉大哥,關于我藏匿了狼女這一事實,我必須向你們致歉。我以為你和亞瑟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我記得當初我把這個試驗品帶來的時候不是正好撞見你們嗎?那時候我不是已經對你們說過,她是我的試驗品嗎?」
「可那時候你鬼鬼祟祟!你的模樣就好像你是偷偷模模干了這事!你的表現沒有顯露出這是父親的旨意!」加斯的口吻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嫉妒。
「當然!」斯圖爾特的口吻中流露出了對他哥哥那愚蠢的念頭的不滿,「這是父親的密令,我怎麼能到處張揚呢?我那樣做不過是在掩人耳目。但我的哥哥,你是我的長兄,你該清楚你弟弟的為人,我做一切自然都是得到父親允許的,不然哥哥以為呢?」斯圖爾特的聲音仍那般平靜。
我難受極了,不是因為斯圖爾特的話,而是因為他冷漠的態度。
「但是,」斯圖爾特的演講仍在繼續,和他相處這麼久我多少清楚一些他的性情,每當他操著重音說出「但是」兩個字時,他就要反擊了,「有一點是我想不通的。我的這件試驗品藏在我的臥室中,哥哥們是怎麼得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