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方今天的手氣不錯,三十銅錢很快變成了一兩銀子,在他的手中發出誘人的光芒。
看著周圍一雙雙羨慕的眼楮,和輸紅眼的賭徒,他的心情越發的高興,破天荒的跑去打了一壺燒酒,切了半斤豬頭,吃一塊肉就一口酒,悠哉游哉朝著港口走去。
這時候已經沒有他什麼事,他只是想跑去炫耀。
港口上的人不多,寥寥幾個也只是在收拾著港口雜亂的貨物,沒人有空閑來注意他。
曹方失望地蹲在一個木箱之上,吹著海風,邊吃肉喝酒,嘴里發出的聲音比往常要大很多。
這個時候,他發現海面上似乎漂來一樣東西,大聲叫了起來︰「你們看,那是什麼!」
那個東西距離港口越來越近,終于能夠看清楚全貌。
「是個人!」
有人驚呼,港口上忙碌的人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幾般努力之下終于將這個人拖回了岸上。曹方也從木箱上跳下,湊上前去觀看。
這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少年,身上穿著一套似乎極為名貴的衣服,可惜被海水泡得太久,早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材質,皮膚也已經被泡得脹開,辨認不清長的什麼樣。
一個人伸出手指放在少年的鼻孔前,過了一會兒後又收回,遺憾的搖頭嘆息︰「沒有呼吸,看樣子已經死了。」
周圍的人齊齊嘆了一口氣。這些終日在港口上出賣力氣的人,生活雖然不容易,卻依舊保持著善良的心腸,如今看到一個孩子死在他們的面前,心里覺得十分難受。
兩個人站了出來,伸出手想要將少年的尸體找個地方,好好安葬,這也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事了。
但是曹方卻制止了他們。
他一只手提著肉和酒,一只手模站光滑的下巴,認真卻故作深沉地道︰「我覺得,他似乎還有得救。」
一口燒酒灌進了少年的嘴里,在幾雙希冀的眼神中,少年卻毫無動靜。
失望又一次圍繞在每個人的心頭,有人實在忍不住這種悲傷的心情,沉痛的說道︰「不要在為難這孩子了。」
「再等等。」曹方依舊在堅持︰「再給他一點時間,我爺爺曾經是個郎中,你們一定要相信我。而且你們看到這顆痣沒有?這叫長笀痣,就是想死都死不了的那種。」
他又蹲,將壺中的酒一點一點的倒進少年的嘴里。
太陽西斜,海面上倒印著一片火紅。
這並不明亮的光線里,似乎有一種可以照亮人心的力量,每個人都覺得安定了許多,他們站在原地不動,呼吸聲也刻意控制,生怕吵著躺在地上的少年,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听到了幾聲激動人心,如同新生一般的咳嗽聲。
少年幾翻努力,終于緩慢的睜開了眼楮,看著周圍幾個臉上掛著關切與激動的陌生人,微微張開了嘴︰「謝謝你們。」
「這里是我小時候住的地方,現在已經沒人管了,有點破,你就將就一下。」
曹方將少年帶到一間破破爛爛的房子前,指著那扇只剩下幾塊木板在門說︰「有時間你自己把這門補一下,不過我覺得沒什麼必要,反正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這地方也沒人會偷。」
他又帶著少年走進廚房,檢查了灶台之後滿意的點了點頭︰「你的運氣不錯,這些都還能用,簡單收拾一下,吃飯的家伙就有了。不過今天晚上你是用不著了,一會兒我帶去你吃頓好的,不得不說,你這個人雖然有點傻,但運氣非常好,我今天剛好贏了點錢。」
臥房的床已經塌了一半,上面積滿了泥灰,曹方搖著頭說︰「這東西是不能用了,回頭你把它扔掉吧,好在現在還比較暖和,找點草鋪在地上一樣能睡。」
少年亦步亦趨地跟在曹方的身後,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有當曹方說話的時候,他才附和著點頭。
兩個人在屋里的走動,激起了灰塵,整個房子似乎都已經變得模糊不清,兩個人不得不退到屋外。
這個時候,曹方才想起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差點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臉色變得有些不自在,無形中更有一種濃濃的警惕,但曹方隨意的模樣讓他慢慢放松,終于猶豫著開了口︰「我叫樂陽。」
「樂陽是吧,算起來我算是救了你一條命,又給你找了住的地方,接下來我會帶你去吃飯。」曹方掰著手指,低頭算了半天,又抬起頭來︰「你欠我的也不少了,你想好怎麼還我了沒?」
樂陽認真的回答︰「你想讓我怎麼還,我就怎麼還。」
曹方哈哈大笑,拍著丁陽的肩膀說︰「你的回答我很滿意。你要記得,等你以後發達了,一定要十倍還給我。」
「到那個時候,我一定還你一百倍。」
這句話,曹方並沒有放在心上,他似乎完全沒有看到樂陽回答時,眼楮里的堅定。
我是認真的!
可是現在已經沒有機會了!
……
「曹方的尸體是從海上漂過來的,港口上的人首先發現了他。」王銳在樂陽的耳邊小聲地說︰「他死了至少有兩個時辰,身體都已經被海水泡開,什麼都找不出來。」
曹方的尸體被擺放在一塊門板上,安放在他在小鎮上的房子里,身體因為長時間被海水浸泡的緣故,腫脹、發白,四肢都已經被折斷,牙齒幾乎已經全部月兌落,身上布滿了傷痕,死前必定遭受了慘烈的折磨。
樂陽的雙拳緊握,關節因為用力而變得發白,指甲刺進手心里傳來鑽心的疼,但他卻完全感覺不到,牙關緊咬,因為用力過度,已經滲出了血。
「他和我分開後,去了翠微居。」
王銳搖頭︰「有人去找過,劉小月已經不見了。」
「翠微居里一定有人知道。」
王銳又搖頭︰「所有的人都不見了,翠微居也不見了。」
樂陽默然,他不知道該做什麼,除了悲傷?
他就站在曹方的尸體前,靜靜地看著,動也不動。
王銳在身後用手指捅了他一下︰「官府的人來了。」
一個喝得醉醺醺的衙役走了過來,滿身的酒氣讓人不自然的皺眉,他繞著曹方的尸體轉了一圈後,擺手說道︰「這事沒法查。早點埋了才是正道。」
「為什麼沒法查?」樂陽憤憤地反問。
衙役的眼角撇了他一眼,又移了過去,對著面前的空氣說︰「咱這小鎮人人安份守己,絕不會做犯法的事,所以做案的一定是外地人,現在只怕早已經跑得沒影了,而且人證物證都沒有,要不你來教教我該怎麼查!」
誰都能听出他話里的不滿,也都知道他的敷衍,卻始終沒人站出來,樂陽剛準備說話,就被王銳死死的捂住了嘴。
「好啊,我教你。」
一道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這句話無異于一個**果的耳光,衙役的臉色立即變成了鐵青。
所有人的心猛然往上一提,震驚這個人的大膽與無知,紛紛轉頭朝外看去,當看清楚這個人的臉時,突然又覺得他說出這樣的話,是理所當然。
周家是小鎮上最大的家族,控制著小鎮大半的產業,小鎮上有超過一半的人靠著周家生活。在這個小鎮上,周家比官府的影響力更大,官府做不了的事情,周家可以很輕易的解決,官府不敢做的事,周家也敢。
作為周家最受寵的二兒子,周鵬當然可以說出來這樣的話。
周鵬慢慢從外面走進來,他的手里還提著一個人,一個短小精練,看起來卻賊眉鼠目的人。剛一進門,他就將這個人用力的摔倒在地上,抬起右腳,死死在踩住這個人肩膀。
「听說曹方死了,我很難過。雖然我和他從不往來,但在一個小鎮上住了這麼長時間,也算是一種緣分,于是就來看他最後一面。可就在我走到半路上的時候,發現一個人慌慌張張,又鬼鬼祟祟朝著小鎮外跑去,我心下起疑,就把他攔了下來,幾次追問之下,居然發現一個讓我極為震驚又憤怒的消息。」
周鵬聲淚俱下,一臉的憤懣︰「沒錯,他就是殺了曹方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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