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去意大利吧.」薛瑩瑩凝望著他.說出了這幾天來心中的想法.她低聲道︰「去了那邊.你願意做什麼.我都陪你.咱們從此不再理會這些煩心事.好不好.」她頓了頓又道︰「等再過幾年.我想辦法將你父母也移民過去.他們也能享享清福.好不好」
她雖然沒有直說.但話里面表白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是要和曲勇過一輩子的打算了.
伊人款款深情.由不得曲勇不答應.他深吸一口氣.知道只要這一下答應了.從此可就要背井離鄉.再難踏上故土了.「我再想想吧.」
「好的.」薛瑩瑩遲疑了一下.回首望了一眼小屋.又道︰「我這幾天總覺得那無名氏不對勁.」
曲勇倒沒有感覺出來.問道︰「怎麼了.」
薛瑩瑩道︰「我覺得.他看我的神情不對勁.應該說他听到我說話的模樣不對勁.又好像痛苦.又好像歡喜總之我說不上來.」
曲勇听她的意思.倒像是無名氏在暗戀于她.但這豈非是太可笑了.他仔細回想一番.道︰「你會不會想多了.」
薛瑩瑩道︰「我知道這很荒謬.但我是女人.女人的直覺很準的.」
曲勇也是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道︰「那我們再小心一點.」
是夜.這山谷里黑夜下降來.總是特別的寧靜.曲勇並沒有上樹.他反而怔怔的望著天空.天空上有明月.有星星.
他心中對于自己的將來充滿了擔憂.曲勇的性子一直都不是軟弱.他畢竟還年輕.從小也沒見過多少大世面.這幾年來倒是事態連連.總算是將他磨練出來一些.但從前的事他都不算主角.唯獨這一次.關乎的是自己的未來.他已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和普通的年輕人越走越遠.
「現在我身上背負的事情可真不少啊.師傅交代的女兒我沒能照顧到.山口組的仇報不了.龍虎會也控制不住.現在又惹了這麼多的事端出來.真是一團的亂麻啊.」
曲勇攤開雙手.這一雙手自練武以來.尤其到了打黑拳的時候.真真是傷了不少人.雖然不算親手殺過人.可畢竟結下了無數麻煩事.
「年紀輕輕愁眉苦臉.」那無名氏竟然不知何時走到曲勇身後.幽幽道︰「年輕人啊」
這幾日相處下來.他們倒是井水不犯河水.不過薛瑩瑩一直惱怒無名氏殺了元紅袍.不願搭理.至于無名氏說到做到.絲毫不提自己毀目之仇.有時也會傾听曲勇練功的聲響.不過像今天這樣開口說話的倒沒有.
曲勇也知道自己練功瞞不住他.反而大大方方道︰「我自問半只腳踏入化勁已有兩月余.可還是無法真正的進入化勁.百思不得其解啊.」
無名氏道︰「你在福音教堂外練功.身形沉穩.如同汞中練.又去海底練功.身形如靈蛇.視水如無物.一脈真喻果然有些鬼門道.你的身子已經準備好突破了.可惜.心境不夠啊.」
這無名氏就隱居在福音教堂里.曲勇這幾月來日日到此練功.被看的一清二楚.他的練功業障也很自然的了如指掌.
曲勇微微一怔.不覺得問道︰「那該如何.」
無名氏哈哈大笑道︰「你我非親非故.甚至頗有過節.為什麼要告知于你」他說著竟甩袖而去.忽然身子一蹭.如同一只狗熊蹭樹.可動作之輕盈又好像飛鳥.留下曲勇一人傻眼望天.呆呆不語.
熊幾乎是最笨重.又最沉的動物.而鳥卻是最為輕靈地動物.這兩者的一靜一動.竟極好的融合在了無名氏的身上.
曲勇呆呆許久.忽然一拍腦袋.恨聲道︰「曲勇啊曲勇.枉費你練了這許多年的形意拳.這熊鷹合擊一式竟沒有人家十分之一」他仔細回想剛才那一下.手上比劃.口中念念有詞︰「吹呴呼吸.吐故納新.熊經鳥申.為壽而已矣.」
這雄熊合擊.亦就是古中熊經鳥申狀.其如熊之攀枝.鳥之伸腳.成玄英疏︰「吹冷呼而吐故.呴暖吸而納新.如熊攀樹而自懸.類鳥飛空而伸腳.」
「不損上藥.愈益下田.熊經鳥伸.納新吐故.放之于人身.豈非是身要輕.意要沉.」曲勇一邊感悟.一邊.慢悠悠的隨意練拳.他自從練功開始.從未有過這般隨意.想到哪一招就使出哪一招.偏偏姿態如行雲流水.毫無滯澀.漸漸的已至隨心所欲之境.
這一夜後.曲勇似乎漸入佳境.離那化勁越發近了.又過了兩日.到了月中.圓月高掛之際.
這一夜.曲勇照舊在月光下練功.薛瑩瑩也趴在小屋門口望著他.一切如往常.這幾日曲勇特地的留心了一番無名氏的模樣.這無名氏即便眼盲平日里也是文質彬彬.行為舉止就好像一個教匠.可稱為理學典範.唯獨听到薛瑩瑩說話聲、笑聲.他的神態果然會有變化.是那般偶有溫顏歡笑.偶爾凶煞滿面.情感變化無方.讓人捉模不透到底是何用意.
若要說薛瑩瑩和無名氏這兩人.也是初遇.除了元紅袍的一條命外並無恩怨.為何這無名氏會有多般的感情變化.曲勇百思不得其解.
卻說他們一個在練功.一個在觀看.等到月上高空時.那無名氏忽然仰天長嘯.嘯聲如怨如訴.宛如雷動.又如低泣.直震得山谷中樹木顫動.黃葉紛紛掉落.
曲勇也不再練功.快速爬上薛瑩瑩那棵樹.兩人對望心中頗驚.也不知這一日無名氏到底犯了什麼念頭.只听那嘯聲久久.大約有十余分鐘.才漸漸的停止.然後無名氏破口大罵.他所罵者竟是古來聖賢帝王.自從儒家開始、道家、法家等等等等.其中也不乏真知灼見.他雖然在罵.但也是條理清楚.句句有證.實在听得曲勇大開眼界.倒明白這無名氏心中果然詩.見識不凡.
等罵完了諸子百家後.他轉口去罵那古來帝王.自從夏啟開國以後便罵其「家天下」之罪.其後武王伐紂.秦皇漢武.一直到那曹操名言「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只听其點頭贊道︰「這話雖是演義杜撰.不過說的是極好的.天下人對我不住.我也要負一負天下人.」說完縱身一躍.掠過薛瑩瑩這棵樹下.「呼啦」一掌.擊拍在大樹干上.
他之掌力何等雄渾.這一掌竟將一棵數十年老樹生生折斷.樹上兩人原本听他罵人倒頗有滋味.誰知片刻間就禍水澆到自己頭上.
曲勇抱起薛瑩瑩.趁著樹干傾倒之際腳下一點.已如飛鳥般掠到遠方山丘上.薛瑩瑩早已取出手槍對準無名氏的腦門.就要開槍.
「不要.」曲勇攔住了她.快速在其耳邊道︰「你打不中他.反而會更加惹怒了他.」
薛瑩瑩道︰「那怎麼辦.」
曲勇來不及多說.那邊無名氏已經腳下一震.身法鬼魅般出現在了他們地左側.就勢一記太極「撇身捶」甩了過去.其中槍後傷勢未愈.加上目盲功力大打折扣.可就是這一下空氣中也是雷鳴滾動.好似一把戰場銅錘砸落.
「這是太極五捶」曲勇哪里會不認得.他心中微微一驚.指導其厲害.無名氏這一捶並沒有用上丹勁.僅僅只有化勁.但其剛猛之勁.簡直天下無雙.
太極中拳招並不多.大抵有搬攔捶.撇身捶.肘底捶.指襠捶.栽捶.統稱為五捶.
這無名氏的這一記「撇身捶」.雖然沒有及身.但給曲勇的感覺就是自己如同一面擂鼓上的螞蟻.鼓聲震蕩.氣勢蓬勃.他被震得氣血翻騰.
他不敢硬接.腰背一弓.拐馬步側面掠起.想要旋到其背後出手.這無名氏眼盲.可單憑听風聲就知道曲勇動向.反而大喝一聲「好.」
其模樣斯文.動起手來簡直如同瘋魔.這一吼如同晴空霹靂.震得地面微動.與此同時.「肘底捶」閃電般後打.就是要和曲勇硬踫硬.
原本曲勇還想要躲.誰知他那一霹靂狂吼.震得曲勇身子一停滯.牙齒發酸.再也躲避不開.
「轟.」兩人相交.曲勇的身子如一只麻布袋摔飛極遠.滾落草地上.那一捶便如海上巨浪.暗涌奔騰.最可怕的是明明相交的是拳頭.但這一捶後.曲勇渾身氣血翻滾.五髒六腑都欲嘔吐出來.
「這這就是」曲勇天賦何等之高.剛才他背後那一拳也用上了暗勁.原本自問就算不敵.也不會差之太遠.誰知一踫竟敗得一塌糊涂.他身上受傷.但心中卻好像有一股明月照進來.失聲道︰「這就是化勁中的力量.明勁用炸.暗勁用震.化勁則是剛圓之力.這和當日第一次見到師傅時的圓何其相似.可惜.我雖然明白過來.但恐怕命不久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