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山,陸之遙的神經也就繃緊了。騎在馬背上,慢慢向山內前行。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陸之遙也漸漸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就像古原所說的那樣,這座山真的很大,大到陸之遙騎馬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後,感覺好像才是剛剛到了真正的入口一樣。
陸之遙從小跟在夏振坤身邊,兵法布陣也是學了一些的。在進入到這里的前半段時間一切都很正常,但當走到一定的距離後就會發現,你若是再想往前走就不那麼容易了。兜兜轉轉一圈,最後又回到了原處。陸之遙表情平靜的凝望著那個,被自己不久前刻畫在樹上的標記,若有所思的環顧著四周。
里面究竟有什麼好東西,不讓人進去?又是何人在這里布下迷陣的?
沈行坐在陸之遙的身前一聲不吭,可面對著這種詭異的情況,他也還是感到有些害怕的。
走走停停,陸之遙絞盡腦汁,才好不容易破了這迷陣,得以繼續前行。但很快她就遇到了下一個難題,因為這里的迷陣,並不止她前面遇到的那一個。
大多數時間都浪費在毫無意義的兜轉上了,陸之遙跳上大樹觀望周邊,這里什麼都沒有,前後左右看起來都一樣。
「還真是有點意思。」陸之遙喃喃低語,愈發的覺得這里會有她所期待的奇跡發生,也想見見那個在這里布下重重迷陣的人。
就這樣,從天亮都天黑,陸之遙都在一個個迷陣盤旋。而前方的路看著還很遠,根本就不知道走到什麼時候才能看到出口。
好在這里遍地都是馬草,那寶馬也沒餓著肚子。而陸之遙也為自己和孩子帶了足夠的糧食,能熬上一段時間。
天黑了,周邊的氣溫也就降了下來。沈行抱著璃珞,披著陸之遙厚厚的外衣坐在火堆旁,身後依靠著大樹,眼楮不時的瞄著周圍,好像那黑暗有什麼怪物一樣在盯著他們。
陸之遙也不敢大意,古原所說的野獸似乎就是從這里出去的,那東西不怕人不怕火,真的遇上了,也就只能拼死一搏。
臉上的面具從陸之遙離開皇宮的那一刻就沒怎麼摘掉過,帶了那麼多天,陸之遙早就不舒服了,眼下也沒有外人在,所以她想了想,干脆一抬手,將人皮面具撕了下來,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沈行在看到陸之遙的舉動之後愣了愣神,接著倏的從那兒站了起來,問她,「你是誰……」
陸之遙看他的反應忍不住的笑了下,胳膊支在腿上,撐著下巴看他,問︰「你覺得我是誰?」
沈行是第一次見到人皮面具這玩意,震驚了好半天才又坐到了地上。可視線還不停的在陸之遙的臉上和那被她扔掉的面具之間游動。
「早點休息。」陸之遙動了動身子,坐到了沈行的旁邊。從他懷里接過熟睡的小璃珞,有些羨慕的望著她的睡顏。
還是孩子好,什麼都不必想。
陸之遙忍不住的低頭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雖然這段時間她都一直有小心注意,可和安安分分的在家呆著相比,她肚子里的小東西還是受了不少委屈的。陸之遙本想找個地方安靜的留住幾個月,不想連這麼簡單的事情,老天爺都不肯幫她。
「我不困。」沈行嘴硬的搖頭,依然堅持著和陸之遙一起監看著四周。可漸漸地他也實在停不住了,最後還是靠在了陸之遙的身上,睡著了。
陸之遙眸光溫柔的看著身邊這一大一小,嘴角笑意慢慢消失,她偏頭望著那火光,又想起了林逸南。
只有一有時間她就會想他,還沒來得及好好的看他穿龍袍的樣子,就已經淪落到了這種地步。如今的他,一定恨自己恨的咬牙切齒吧?不然也不會想到用夏 來向自己示威。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所以陸之遙心雖然不甘,卻也知道自己必須咬著牙挺下去,因為這是她應得的報應。她是親眼見過林逸南毒發時的樣子的,那麼虛弱的模樣,和他一點都不相配。
陸之遙想著林逸南好看的眉目,想著他會對他淺笑低語,想著他一次次在自己最危難的時候擋在她的面前為她撐起一片天,想著他最後看向她時憤恨的視線,她知道,她真的什麼都沒了。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在她身上的,而非做夢。
還好夏 不是和自己一樣都是一個娘生的,所以林逸南就算有恨,也應該不會牽扯到她的身上吧?
「活著無趣,死又不是時候,老天爺對我還真是不薄。」
陸之遙仰頭去看空,繁星點點,璀璨如他的眼眸。
夏萊國內,睡夢的林逸南被惡夢所驚醒,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看著空空的身邊,呆坐了很久,才慢慢地握緊了雙拳。
已經記不清這是從她走後第幾個失眠的夜晚了,似乎已經習慣了在夢夢見她,然後在半夜清醒過來。曾經心遲遲放不下的仇恨,現在也變成了她現在人在哪里,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林逸南一向懂得直視自己的內心,也一直都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他放不下她,不管是在知道真相前,還是之後,都是如此。
她早就像他的毒一樣,深埋在他的體內,滲透了他的血骨,貫穿了他的四肢百骸,甚至更甚。因為失去她的痛,是遠遠超過毒發時所帶來的折磨的。
他總是會夢到她,夢見她笑靨如花的臉孔,夢見她躺在自己胸前的樣子,也夢見她流著淚,畫完那開花的竹子。
心髒像是被人狠狠的捏在手一樣,痛的他連呼吸那麼困難。
再無睡意,林逸南起身下床,點燃燭火,走到書桌前坐下翻閱著帶回來的幾本折子。
真的坐上了這個位子才發現,其實每個人都不是那麼容易的。現在的他如此,曾經在這個位置的林雲龍,也是一樣。
每個人都是如此,不斷的朝著自己所期待的目標前行,可當真的達到了,得到了後才發現,其實心里一直想要的那個東西,也不過如此。
林逸南得到了皇位,可也失卻了太多的東西。他默默地在心里定了一個期限,如果到那天她還不回來,那麼,那便是他離開這里的日子。不論天涯海角,他都不想躲在這牢籠里,躲一輩子。
對于懷了身孕嗜睡的陸之遙來說,一晚上半睡半醒是種折磨。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沈行醒了過來,陸之遙疲倦不堪的站起身來,帶著他繼續趕路。
一連幾天,他們都是這麼熬過來的。可眼看著陸之遙所帶的糧食不多了,但前方的路依舊那麼長,也不知還要多久才能走出去。
陸之遙不忘尋找金凝草的蹤跡,卻沒有一點的線索。終于,水喝光了,干糧吃沒了。到了陸之遙和沈行兩個該大展身手的時候了。這里雖不見其他的人影,可能吃的東西還是不少的。至于古原等人口說的野獸,也不知是陸之遙的運氣好還是怎麼的,一直都沒有遇到。
陸之遙靠著樹干站著,看著沈行帶著弓箭在她的視線範圍內活動者,不一會兒就有了不少的收獲,她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
生火,填飽肚子。等陸之遙和沈行吃飽喝足,準備繼續上路的時候,一陣由遠而近的怪異聲音讓陸之遙停下了腳步,臉色也漸漸變的陰沉起來。
「之遙?」沈行被陸之遙身後拉至身邊,她帶著他縱身一躍,置身在高聳的樹上,警惕的凝望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當一群野狼出現在他們的視線里時,沈行腳下一軟,險些沒掉下去。
「之、之遙……」沈行緊張的咽了咽唾液,不安的扭頭去看陸之遙。
陸之遙什麼都沒說,目光隨著那受到驚嚇,已經跑遠了的寶馬漸漸迷離。
那狼群足足有將近二十只狼,而且讓人感到意外的是,全都是白色的,沒有一絲雜色。陸之遙意識到這也許就是古原所說的,吃人的野獸,沒想到還是被她給遇到了。
那匹馬,陸之遙特意帶過來,不光是為了方便,也為了以防萬一,不讓自己餓死,而準備的「干糧」,不想,卻被這群畜生給佔了便宜。
馬雖然跑的快,卻還是抵不過群狼的圍攻。陸之遙眼睜睜的看著它被狼群圍在間,咬死,倒地,身上的肉被一塊塊撕咬下來,血腥的畫面刺激著她的感官。
林慕白應該怎麼想都想不到,他視為寶物的好馬,最後會落得這個下場吧?
陸之遙苦苦一笑,低聲對沈行說道︰「抱緊我,掉下去的話可沒人救你。」
就在陸之遙和沈行說話的時候,不遠處的狼群,忽然有一匹體形稍微大些的狼抬頭看向了他們,在看到陸之遙從那樹上消失,轉眼出現在另一棵樹上的時候,它突然沖了過去,追逐著兩人的腳步。
「吃著碗里瞧著鍋里,還真是貪心。」
陸之遙斜眼看了看那狼,很明顯它是這狼群的首領,因為它一動,那些原本還在大口吃肉的畜生們也全都跟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