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林子才明白了什麼叫刀架脖子不皺一下眉頭。那就是電視上扯淡的。連史大柱這種大風大浪里爬出來的黑道大哥脖子上被劃破了一點兒皮後都冷汗直流,哪有真正不怕死的人呢?
平常給林子使了個眼色,也是急得鼻子尖上見了汗。但林子關鍵時刻卻兩腿發軟了。畢竟,大家都是刀尖上混日子的,只有他,最近一年多才開始遇到這些普通人遇不到的事兒。想來挺憋屈的,本來有了些功夫,該是欺負別人的時候了,偏偏不是遇刀槍不入的李三叔,就是遇開槍殺人跟吃飯一樣黑道人物。眼看著一群人的槍口轉身自己,林子咬牙運氣,雖然腿有些抖,但卻充滿了力量,拔腿轉身就跑。
人再快能快得過子彈嗎?答案很明確,不能。林子疾速跑動中,躲開了好幾發子彈。但還是有五槍打中了他的後背。強大的壓迫力從子彈頭兒上傳來,林子被推得來了一個狗啃屎。可現在是性命憂關的時候,激了的林子就地連滾兩下,爬起來就向山里跑去。
林子的速度和耐力是驚人的好,長跑運動員也不過如此。幾個兄弟追出去一看,沒了影兒,本也沒有想殺他的心,就回了院子。平常一直沉著臉看著王成虎,時刻準備著動手救出史大柱。
正在這時,武達卻從屋里走了出來。舉手向下,「哎呀,這是怎麼回事?自家兄弟,何必傷了和氣?別動手,快,快都把槍放下。我說王二哥,你太沖動了,林子雖然是狐狸精的人,但史老大可是我們的兄弟。」。
「放屁,你他媽的這時候出來做好人了。剛剛不是你一直眉來眼去的,我們會出來殺這姓林的小子嗎?」王成虎是一點兒虧也不吃,個子小,脾氣暴,像個地雷一樣冷不叮就會來一句驚人之語。
「王二哥息怒,他跟狐狸精一伙兒,留著他遲早害了大家。我當然不會否認是我要殺他的。」武達的臉皮雖厚,卻也被罵得面色發紫,說起話來也不太順流兒了。
史大柱脖子上的刀舀掉之後,經過武達進一步的調節,才算了事兒。賈六這時下了樓,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囔上了,「干什麼呀你們,還讓不讓你睡了?我這樓上可還有老婆孩子呢,再裝逼我就讓我哥把你們都干掉。」。
正說著,賈六發現了史大柱脖子上的傷,立即瞪大了眼楮,「哥,咋整的?快,快上樓,我這有醫藥箱。」。
平常也走了過來,伸手舀出一把藥粉,沫在了史大柱的脖子上。轉身就要向外走,林子中槍了他是看得一清二楚。現在心里正七上八下的。
「平大師要去哪里呀?」王成虎早看出他和林子關系不一般,怪腔怪調的就跟了過來。
「出去溜溜。」平常頓了一下,隨便編了個理由後,又向外走。
「溜溜?不會是去找姓林的小子吧?以你的醫術,想治槍傷似乎並不難對不對?」王成虎說著,已經動了手。
啪的一聲,一個手刀砍在了平常的脖子上。腦部供血不足,平常立即倒地不起。
「混蛋,沒了平常,我怎麼找我的帝穴。還有很多事要問他的。」武達這次是真的激了,拔出隨身的槍就指上了王成虎。
王姓三兄弟,論起來跟他認識也不是一兩年了。說起殺人,武達認識的人里再沒有比他們在行的,但說起風水相術,他們卻是狗屁不通。對他來說,錢和林子的死活都不重要,最重要的,還是他那個皇帝命的珠穴。
「沒死呢,不過要睡上幾個小時。我可不想讓他去救那個小子。你們守在這,我去追他,要確保絕了後患。」看局勢已經控制住後,王成虎交代了兩句向林子逃走的方向追將過去。
賈六听了幾句,已經明白了大概,扶著平常上了樓,心里翻了個個兒。要是林子出了什麼事兒,不用說林子他爹,就是一直對林子有好感的史阿美,也會跟他鬧離婚。想到這,賈六也睡不著了,披了件長袖衣服,舀著手電筒模黑向外走去。
大北山里,林子一直跑過了三個山頭,才停了下來。體溫過高,全身開始猛烈的出汗。扶著一顆樹喘了一會兒,林子才想起自己中了槍。伸手向後模,卻模不到後背。但感覺上,卻不怎麼疼。擰了幾子,確定沒有大礙,林子累了,也懶得管這些了。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到了,林子閉著眼,蹲在了一塊較平的地方。
「熊羆哮我東,虎豹號我西。我後鬼長嘯,我前狨又啼。天寒昏無日,山遠道路迷。唉。」林子想起自己會的不多的一首詩,正應了他現在的心情,低聲沉吟起來。
「你來了。」
林子身後突然傳來真火的聲音,嚇得他打了個哆嗦。回過身後無奈的點了點頭,「唉,為了給你提醒,得罪了大哥級人物。媽了個八子的,後背中槍了,不知道是不是掛了彩。」。
真火腳踏土地,不發出一點兒聲響。繞到了林子面前,露出了迷死人不嘗命的笑︰「呵呵,早知道你小子會被攻擊,在你臨走前,我給你種下了一個護理身的法術。普通的槍是傷不了你的。」。
「我說這小子怎麼會邪得厲害?原來是你搞的鬼。」樹後人影一閃,王成虎也來到了他們面前。
真火像看石像一般看著王成虎,沒有任何的表情。事實上,除了林子見過他笑,其他人都沒見過他有任何的表情。
「小心,他也變得厲害了。」林子提醒著,想起了王成虎和另兩人回來後變得不一樣的事兒。
林子的話還沒說完,王成虎已經沖到了他的面前。十米遠用了不到半秒鐘,這速度已經超出了人類的極限。但還沒達到真火的境界。
噗!王成虎剛欲下殺手,胸口被看不見的怪力擊中,氣息一滯,他張口噴血向後飛了出去。順著山坡向下就滾,一直滾到平坦之處,才一翻身站了起來。二話不說,怪眼小矮子轉身就跑。
「今晚,就是滿月了。」真火對剛剛發生的事似乎根本不在乎,反倒看著遠方剛剛泛起魚肚白的天邊,對林子說起了晚上的事。
「是呀,自在峰會出現。對我來說,那只是一個好看的山而已,可這世上就是有些人,野心不足蛇吞象。你為什麼不殺了那些人?」林子猶豫著,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真火微笑,「我修的是天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天道怎樣?就讓壞人隨便欺負你?」林子有些氣憤的說著,並開始看不起這有大神通的狐狸精。
真火的笑容消失,但仍然是面色平靜,「欺負我?你親眼所見,你們來了多少人,可曾欺負得了老夫?」。
「但他們是不會死心的,剛剛就是例子。」林子說著,指向真火的衣服,他已經發現了破綻。
真火低頭一看,也是微皺了一下眉頭。它的火紅絲衣上,被劃出了一道口子。雖然只有一寸長,但卻是證明了剛剛那王成虎的實力。佯攻林子,實則差點兒打中真火。抬頭輕嘆道︰「有這等本事,不去造服于同類,真是一種悲劇。人類身為萬靈之長,可悲之處多不勝數,可悲啊,可悲。」。
林子騰的就站了起來,「這你就錯了。人類里也有跟你一樣知道為同族著想的人。狐狸里難道就沒有像武達一樣的敗類?」。
「當然有,不過我們狐狸追求得很簡單,吃飯睡好。如果能吃飽睡好,就不會有一只狐狸去打擾人類。人類呢?」真火也來了興致,跟林子叫上號。
林子一時語塞,正如真火所說。動物,甚至是妖精,追求的都很簡單,最基本的自然規律。而人類則正好相反,吃得五飽六飽的,閑得沒事做,就會想招兒去害別人。這種例子多不勝數。想著,林子臉紅了,但卻咬牙道︰「你不能以偏蓋全,我師父就是馭鬼人。馭鬼人就是以天下蒼生的生存為己任的。將來我也要游遍天下,除魔衛道,救人于水火之中。」。
「好,好一個救人于水火之中。就憑你,連自己的真氣都不會用,要是遇到剛剛那種壞人,你只會死無全尸。還有,我記得你是有家事的人吧?救人于水火,游遍天下,你做得到嗎?你舍得下你的妻兒老小嗎?」真火老練的說著,兩眼突然通紅,激動了起來。
林子不明白它為什麼會這樣激動,但听到真火所說,細想了一下。果然,正如它所講的,雖然沒有妻兒,但老爹老媽在家里呢,辛苦了一輩子,種地供他上了大學,到現在連個孫子也沒讓他們抱上,林子真是覺得自己愧對爹娘。但年輕人嘴上就是逞強,抬頭道︰「我在家里,一樣可以以助人為己任。」。
真火不再答話,像是累了般閉起了眼。閉眼的同時,它的臉一閃,竟然變成了一只狐狸頭。毛茸茸的,耳背的黑毛上帶著一圈金黃的邊兒。
「呀,不好!」沒有了爭吵,林子才冷靜下來,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家。他一拔腿就要向山外跑。
真火見狀,吹了口氣。林子應聲倒地。真火一只手提起了林子,在山林間三縱兩縱,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