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楚央央跨過自家小院內的門檻,看著媽媽正在洗著一件又一件的衣服。那汗水沿著臉頰流下,一如既往的美,和她記憶里的媽媽一模一樣。
而她還看到一位不速之客,她的大媽周麗。楚央央心里一沉,眼角微眯,沒想到,重生第一天就見面了!看著周麗手里抱著的一堆衣服,不用想就知道她的目的。
「媽,我回來了。」楚央央長呼一口氣,走進院子,如小時候一般,用平常的口吻說道。
周麗仿佛沒有看到楚央央。
「小敏啊,軍子他這兩天不舒服,我得照顧他,這衣服你幫我們洗好,明天我來拿。」周麗今年三十五歲,整個人保養的很好,一點也沒有農村婦女的樸實。說這話時十分做作,楚央央打心里厭惡,在前世時,她沒少面對這張嘴臉。
楚央央的媽媽叫李敏,一般鄰居或親戚都會稱她小敏。李敏的性子十分柔弱,在前世,楚央央幼時的性子和李敏一模一樣,後來,人情世故讓她逐漸成熟。
「大媽沒時間洗衣服嗎?軍子哥不舒服,可以等他睡著了再去洗嘛!軍子哥也真是的,今年都十六歲了,居然還要像樂樂一樣,需要大媽寸步不離的陪著。」楚央央睜大眼楮,盡量用童真的口吻抱怨地說道。
周麗整個好吃懶做,三天兩頭的就把衣服丟來她家。而李敏也很好說話,每次都給周麗一家免費洗衣服。如今這種情況,她一定要阻止,決不能讓老媽繼續包子下去。放下書包,走到李敏的身邊,蹲子,小手搓著木澡盆里的衣服。她知道,這幾天爸爸都不在家,因為爸爸是縣里的郵差,給偏遠地區的人送信去了。
而楚央央絲毫不覺得自己對周麗說的話有哪里不對。對待周麗,不能心慈手軟,否則以後有的是麻煩。如今她重生了,她一定要把大伯留在她們家的手砍斷,不然弟弟還會有被賣的可能。
前世,大伯因為賭錢,欠了別人一大筆債,他帶著債主找到女乃女乃,希望女乃女乃拿一筆錢。而債主看到可愛的樂樂後,瞬間改變了主意,他說S市有戶人家,想要個兒子,如果能把樂樂送過去,那麼欠下的錢一筆勾消。
那時爸爸出門了,她跟媽媽根本無法反抗,眼睜睜的看著樂樂被帶走,媽媽因為傷心,大病了一場,而爸爸回來知道消息後,在女乃女乃的勸說下,沒有找大伯麻煩。曾經他打听過樂樂的去向,不過消息被封的死死地。就那幾天,爸爸瞬間老了十多歲。那時她還小,不過看著爸爸在門檻上抹著眼淚,捶著門檻,一個大男人哭的那麼傷心,她的心也抽痛。
周麗听楚央央這麼說,臉色頓時成了豬肝色,也不知道是被氣得,還是羞愧的。不過楚央央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如果周麗知道羞愧,那也不會三番四次的拿衣服給她媽洗。
「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大媽不是擔心你軍子哥嘛!你軍子哥要喝水什麼的,這都得要人倒給他呀。」周麗說這話時,伸手要來模楚央央的腦袋。不過,楚央央腦袋一偏,躲開了,周麗頓時尷尬不已,不過心里也在郁悶,這死丫頭平時任她們一家拿捏,說話都很小聲,今天怎麼那麼牙尖嘴利。
「大媽,軍子哥得了什麼不治之癥?連倒水都要人伺候?」楚央央平復好心緒,睜大眼楮,面露不可思議。心里卻是唾棄周麗。那楚軍長得十分魁梧,怎麼可能會生病,周麗明顯是在睜眼說瞎話。
「不治之癥?小敏,你怎麼教孩子的,說起話來這麼毒?要是我軍子以後真出了什麼事,我就當是你女兒咒的。」周麗覺得楚央央說這話是在咒自己兒子,心里有些不悅,連說話都有些犀利了。
「大嫂,你看這,央央也是無心的。」李敏有些局促不安,女兒今似乎有些怪異,往常看到有大人在說話,都是安安靜靜地。
「大媽,我錯了,那你說軍子哥到底怎麼了?」楚央央低著頭,表情似在認錯,她也不想媽媽不好做。
「算了,我就不和你計較了。他就一點小感冒。」周麗不敢說兒子得了什麼大病,要是被自己詛咒到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哦,原來是小感冒啊!落落姐不能照顧軍子哥嗎?」楚央央長吁一聲,接著問道。
「你知道的,你落落姐成績好,回來要復習功課,這事我都不讓她干。」說到成績優秀的女兒,周麗立馬眉飛色舞起來,看著李敏一眼,而後又落在楚央央身上,好似在炫耀。而她在楚央央的面前說楚落落的成績,也是有原因的。以往,楚央央對這個話題十分敏感,只要說到成績就不說話,或者是離開。
周麗見楚央央臉色沒變,心里疑惑,這死丫頭難不成撞鬼了?
「哦,既然這樣。」楚央央盯著周麗的眼楮,歪著腦袋對李敏說道︰「媽媽,那咱們去看看軍子哥吧?」
周麗被楚央央這麼一問,頓時接不下話。一來她的確不想洗衣服,二來家里安裝了自來水,這水都是要錢的。她事先沒給兒子打招呼,現在去不就穿幫了?
「央央!」李敏不悅地喚了楚央央一聲。
「大嫂,你放下吧,不要理孩子說得。」見楚央央沒再開口,李敏溫聲細語地說道。放下手中的衣服,用身上的圍兜擦干手上的水珠,準備從周麗手中接過髒衣服。
楚央央的眉頭皺在一塊,她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媽媽居然還打算給周麗一家子洗衣服。楚央央無聲地嘆了口氣,看來她想要改變媽媽的性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計劃任重而道遠啊。
「呵,我哪敢勞煩你,不就是洗幾件衣服嗎?好像吃了多大虧似得。」周麗就是那種給了三分顏色就會開染坊的人,李敏給的台階不夠她下的,剛剛斗蔫了的公雞,這回又趾高氣昂起來。楚央央覺得,好像周麗願意給媽媽洗衣服,那是她對媽媽的恩賜,直讓她心頭躥火。
就在這時,「啪嗒」一聲,小院側屋的門被重重的推開。
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太太走出屋子,手里拄著拐棍,她的頭上戴著黑色鋼絲發箍,頭發梳得發亮,雖然有些白頭發,但整個人看上去精神抖擻,身子也胖胖的。
「怎麼回事呢?讓你給老大家洗幾件衣服,就為難你了?我大孫子這會還要他媽照顧,病壞了你賠得起?」
眼前的老太太就是楚央央的女乃女乃,此刻的她一點也沒有前世萎靡不振的樣子。一如既然犀利和強勢。在楚央央的記憶里,從爸爸媽媽結婚,外公給媽媽修了四合小院後,女乃女乃就一直住在她們家,而大伯二伯家沒有出一分錢。
女乃女乃一共有三個兒子。大兒子楚從建,是鎮上水泥廠的辦公室主任,有些文化,媳婦是周麗。
二兒子楚從文,媳婦叫王貴珍,夫妻兩個在村尾,守著一畝三分地,靠著微薄的收入過日子。
三兒子楚從武,媳婦是李敏,也就是她的爸爸媽媽,爸爸是縣里的郵遞員,而楚媽媽在紡織廠,兩人的工資都不是很高。
女乃女乃還有一個女兒叫楚麗華,丈夫蔣青。幾個兒女中,恐怕只有女兒混的最好,因為女兒和女婿都是縣城一中的老師。
在楚央央的記憶里,她從未見過爺爺,爸爸曾經說過,爺爺沒有去世,只是當年R國侵略華夏國時,他丟下妻兒,隨著眾人逃去了台灣,此後一直沒有音訊。女乃女乃一直很要強,所以爸爸特別听女乃女乃的話,許是骨子里對女乃女乃是敬畏的,女乃女乃說什麼就是什麼。
可惜的是,女乃女乃這一生一直都為大伯一家著想,把大伯家的一雙兒女疼到骨子里,最後,大伯一家發達了,而她卻被遺棄在小山村,孤孤單單,死了也是被大伯一家草草埋葬。
「媽,正準備洗呢。」李敏听出楚老太太的不悅,她忍不住輕聲說道,而周麗顯然很得意,要知道老太太是站在她這邊的。
「哼,不想洗就別洗,干脆連我的也別洗了,做點小事就唧唧歪歪。」老太太罵罵咧咧,眼神很是不屑。
楚央央一直都知道,媽媽年輕的時候受了很多苦。在80年代,如果女人生不出兒子,是會被人說三道四的,而媽媽生下她後,沒少被女乃女乃奚落。即便後來生了樂樂,也免不了被女乃女乃找茬。
恰在這時,「咕…」
安安靜靜的楚樂樂肚子里發出一陣聲響,毋庸置疑,他這是餓了。抬起腦袋,可憐兮兮的看著李敏。
「媽媽,吃飯。」楚樂樂大有現在不給他飯吃立馬會哭的趨勢。雖然不知道姐姐和媽媽在說什麼,但都沒有他吃飯重要。
對此,楚央央曾經問過樂樂原因,而樂樂女乃聲女乃氣地說︰「哥哥說的,要長大就要吃飯,肚子叫,就是提醒樂樂要吃飯了。」楚樂樂一直把蘇瑾當榜樣,蘇瑾就是他心目中的超人,所以蘇瑾說什麼,他決定會照做。
楚央央在心里朝楚樂樂豎起了大拇指,楚樂樂這一出來的真是及時。
「媽,你別氣,等軍子睡下,我自個洗吧。我看小敏還是給孩子做飯吧,這倆孩子餓壞了,我可賠不起。」周麗走到老太太身邊,拍著老太太的背,涼颼颼地說道。見院子里的幾人都不說話,她也無趣,抱著衣服,扭著,像一只高傲的孔雀一般,離開了。周麗不是不想讓李敏洗,而是潛意識里不相信李敏,李敏被老太太給罵了,難保不懷恨在心,發泄在她的漂亮衣服上。
老太太見大媳婦走了,看了李敏還想說些什麼,楚央央趕緊說到︰「媽,我也餓了,剩下的衣服我來洗吧,你去做飯吧,這會女乃女乃恐怕也有些餓了。」
老太太怪異的看了眼楚央央,意外的沒再多說。留下句「做好飯,端到我屋子里。」轉過身,拄著拐棍,走進自己的屋子。
楚央央覺得,周麗和老太太純屬沒戲自唱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