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是在十三歲生辰的第二天!」鳳墨終于緩緩的開口,「那時候,外公還在世,我瞞著爹瞞著外公,瞞著舅舅,化妝成小兵,就這麼的開始了我的軍旅生涯。」
從六歲開始,鳳鸞就被父親送去學武,在鳳鸞的父親的心中,可沒有那種老套的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想法,他想要做的就是要鳳鸞無論任何的時候,都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即便是當有一天他不在了之後,她也依舊能憑借自己的手段,好好的活下去。
十三歲學成歸來,在回來的時候,師父曾經說過,切勿造太大的殺孽,否則的話,她必然會……那個時候還不覺得,現在才發現,原來師父所說竟是真的。
她還記得,師父說過玄音的事情。那個時候,就連師父也說,玄音下落不明,只留下傳言罷了,誰能曾想到,最後,她卻恰恰的習成了?剛學成的時候,師父特意的來尋過她,讓她忘了玄音這回事,不要的再繼續的使用玄音,否則的話,性命不保。甚至還曾說過,讓她早些的從戰場上下來,如此的話,才能安穩!
那個時候,也算是一種心高氣傲,她根本就不理會師父的所言,堅持己見,將師父的話當作是耳旁風。隨著南衡的崛起,她也算是和師父徹底的斷了聯系,一直到死,她再也不曾見到他老人家。
到了最後,師父竟然是一語中的。想來也是,師父精通星象天命,大概從一開始就算出了她的命。師父反對她嫁給楚風然,爹爹一樣的反對她嫁給楚風然,但她卻將生命中最不會害她的人的話當成了耳旁風,偏信那從一開始就算計著她的人的話,最後害的自己含恨而死!
到底,也該是她自作自受!
「十五歲的時候,我嫁人了,自以為是嫁給了最心*的人。即便是這樁婚事爹爹極為的反對,即便是外公舅舅極為的不看好這樁婚事,我依舊義無反顧的嫁給了他。也就是十五歲的時候,我開始率軍出征,接手外公的軍隊,創立鎩羽騎,東征西討,謀算計劃,將他捧上了帝王之位。」
「我從不知道,一個是我最親*的夫君,一個是我最寵*的妹妹,背著我,竟然做出了那等事情。其實不是不知道,無論是蓮也好,還是策也好,他們都曾經有意無意的提醒了一點。尤其是蓮,說了很多很多。可是我呢,卻從不願意相信,也不知道該如何的去相信。我將一次次的捷報送到他們的面前,而他們的回答,卻是變本加厲陷害!」
面上露出苦笑,鳳墨譏誚的說道,「蓮的死,讓我意識到,我這些年的鋒芒太盛,這南衡已經有人想要我的命了。那個時候,我想的也就只有那些個被打壓的厲害的朝中蛀蟲,並未曾想到是我自己的夫君和妹妹。我不喜歡後宮的束縛,那會讓我呼吸困難,無法活下去,我也從來不曾想過要離開我的軍隊,我的兄弟!我一直都是那般的想著,我在外面為他開疆擴土,他至少能為我守護我所在意的一切!呵呵呵……。可笑的是,最後的最後,原來我所在意,所想守護的東西,竟是全部毀在他的手中。」
有些事情是可以忘掉的,而有些則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忘掉的事情。
容洛沉沉的看著面前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緒之中的鳳墨,並沒有張口就說話,而是就這麼的靜默的看著她。這個時候,他知道,他並不適宜打斷她的話,這個時候,她需要的是將心中憋了許久的心事,全部的都吐出來!
不過容洛也得承認,此時此刻,他的心情,不足以以一個吃驚來形容。
這是容洛所了解的不一樣的她,即使已經從她敘述的話語之中,了解到了一個說出來,讓人很難相信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墨兒就是鳳鸞……那個名震天下的四絕中唯一的女子,那個將南衡從最弱國一路捧至最強國的帝後鳳鸞?雖然他心中多少的對于鳳墨的身份有些懷疑,卻怎麼也沒想到當真正的答案拜訪在眼前的時候,竟是這般的讓人目瞪口呆,無法反應過來。
而鳳墨卻根本就不理會听者到底是如何的想著,甚至連頭也不抬一個,繼續語氣平緩淡然的說道︰「群毆初遇他的時候,他才九歲。他是個宮女所生,在宮中地位低下,受盡屈辱。可是偏偏,那個時候,他的那一雙眼楮始終是一片明亮和不屈,那一瞬間的刮目,我用了十幾年的傾心去交換。十幾年中,從我決定幫他開始,我在京中所待的日子,用十根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就連爹爹死了的時候,我也沒有辦法進校榻前。我失去了一個孩子,最後卻是終生不孕。大約是我的殺戮太多,連老天都瞧不過去了,這才如此的懲罰我。」
「墨兒……」
「一杯鴆酒下肚,我才知道,我那那一生的十多年里,是多麼的可笑而可悲。我用我的真情實意,換來的卻是對方一次次的背叛,最後甚至還要殺了我。你覺得,這是何道理?」明明應該是極為怨懟的話,可鳳墨的臉上卻始是淡定如常,就像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一般。
十幾年的故事,卻被鳳墨幾句話就說完了,跳過了那些驚心動魄,跳過了那些細節,她也只是像是交代一樣極為簡單的事情一般的將事情簡單的一筆帶過,不願意深究!
容洛了解她,她不願意說,他也就不問,至少他知道了她的一些事情。
足夠了,這樣也就足夠了。總是比當初一抹黑的什麼都不知道來的好很多吧!
以前他是不知道她為何那般的憎恨著南衡的皇室中人,更加的不知道為何她一個曾經的痴傻小姐,怎地忽然的變得那般的有心機有手段。
現在,他知道了,知道了原因,知道了她所受的苦,所受的罪,他都知道了,且深深的為她感到不值,感到心痛!
「成王敗寇,這是這世道生存的法則。」容洛也不說什麼廢話的去安慰她,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他是不想也無法的去追究已經過去了的他不曾參與過的事情。「無論過程是什麼樣子的,墨兒是應該是承認了吧,承認你自己輸了。墨兒當年,確實是輸給了鳳容和楚風然。但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容洛……你不介意?我說了,我成過親,我甚至還有過孩子,你…。」為什麼不介意?為什麼還這般淡然,這般的從容?
也難怪鳳墨會奇怪,除了最開始在知道她身上的一點點秘密的情況下,他稍稍的露出驚訝的神情之後,他從始至終都是捏著棋子,靜靜的听著她的話。
「墨兒,你也說是曾經,那只是曾經的一個插曲,就像是一場夢一般。夢醒來,也就該說雨過天晴的時候了。」實際上,此時此刻的容洛,恨不得立刻馬上的去將被宮中的那兩人給徹底的除掉。但,他不能這麼做,如果真的是想要殺了他們的話,鳳墨有的是機會,她隨時都可以這麼去做。可是,她卻沒有那麼做,反而是一種溫水煮青蛙的現狀,慢慢的來,等到敵人察覺到了之後,已經到了最後收網的時候,想要掙月兌那層網,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墨兒,相信我,不管你當初是誰,你現在也只是墨兒,我的墨兒而已。」
起身來到鳳墨的身邊,半跪在地上,容洛仰著頭看著坐著一動不動,面露驚色的鳳墨,一字一頓道。
「你……」為什麼要這麼的……
他笑著握住她冰涼的手,輕柔道︰「墨兒曾經是輸了,而且是輸的非常的徹底。墨兒之所以會輸,不是因為你的能力不如人,而是別人拿著你的信任,你的真心,算計你,陷害你,所以你才會輸。相信我,我絕對不會拿你的信任,你的真心去作假。墨兒的真心,墨兒的信任,得之,我將一生相護。」他的墨兒,永遠都是那般的讓人心疼,讓人不知該如何的去說,這個聰慧而堅強的女子,該是值得擁有世上最好的東西,也只有這世上最美最好的東西,才是真正的能配上她!
鳳墨怔怔的望著他,似乎是在考量這番話的真實性。事實上,雖然是接受了容洛,但她的心中卻也還是不安的,因而,會挑選在這個時候,說出這些事實出來,一方面確實是因為蓮的事情的刺激,而一方面,也是希望知道,他在知道了她的事情之後,將會是如何的想法。
如果,如果剛剛容洛稍稍的表現出一絲絲的不悅和為難尷尬的話,那麼,她一定是會收回那份好不容易才打開的心扉的!
不過,好在,容洛出乎意料的答案,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之下,真正的打開了她的心扉,真正的入住到她的心中。
伸出手,鳳墨臉上露出淡淡的輕柔的笑意,撫上他的臉頰,嘆息的說道︰「對曾經差一點造成北流覆滅的敵人說出這番話,若是容王爺听到了,怕是得拿拐杖將你攆出門了。」一想到老容王那跳腳咆哮的模樣,鳳墨就忍不住的想笑。
容洛見她笑,眼楮一亮,而後自信而又狂妄道︰「墨兒,不是我說,就算當初是你,也絕對不能真正的拿北流如何!只要是北流帝都在一天,那麼,北流就永遠都不可能覆滅。無論是你的鎩羽騎,還是我的鳳鳴騎,真正的對上的那一日,端看的也就是統帥的能力。這一點上面,我有絕對的信心。不過,那也是曾經,現在的鎩羽騎和鳳鳴騎是絕對不用擔心需要對戰而造成無謂的傷亡,墨兒,我們一定會一起……。」
一起的站在最高處,看著這天下的繁華盛景!即便是多年之後,動亂天下,三方割據,他始終這般相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