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旱情得以緩解之後,這秋雨似乎就不曾停止過!
站在廊檐下,鳳墨伸出手接著那冰涼的雨水,眼底一片暗沉。
絲絲涼意從四肢穿透上來,竟生生的讓她打了一個冷顫,但饒是如此,她卻還是維持著最開始的那個姿勢,這麼的站著,這麼的伸著手,一點要收回來的意思都沒有!
唉!
一聲低沉的輕嘆在耳邊響起,還不等她有反應,肩上一暖,身上被披上一件微厚的披風。
容洛伸手將她冰冷且濕漉漉的手握在手心,暖暖的掌心和她冰涼的手形成極大的反差,他開口,好听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責怪︰「不是說了要好好的調理身子,這秋雨甚涼,墨兒穿著這般淡薄的站在風口上,好不容易才好一點的身子,若是再著了風寒,遭罪的豈不是自己?」
瞥了眼肩上的披風,又看了眼被握住的手,剛開始的時候,鳳墨還是有些不習慣,但如此的長此以往下來,她也漸漸的習慣了這樣的感覺。既然接受了容洛,那麼本身就不需要那般的矯情!
容洛瞧著她不說話,知道也不能說的太過了,她的性子,一向是習慣獨立,突然的多出來一個人來對她說教,總是會覺得有些不適應的。
「怎麼這麼長的時間,墨兒的手還是這般的冰涼?」明明已經暖了好一會兒了,可是偏偏她的手像是捂不熱一樣,冷冰冰的,一點回暖的跡象都沒有。
鳳墨靠在邊上的柱子上,望著緊皺著劍眉的容洛,淡淡道︰「許是大小落下的病根吧,這身子一年四季總是覺得冷颼颼的,四肢冰涼,這也是常有的事兒,何必這般的大驚小怪?」
抬眼心疼的看著她平靜淡然的神情,他是知道的,她口中所說的那些,其實說的是真正的墨流卿,她不過只是借住在這個軀體上的一個亡魂罷了。從一開始就落下的病根子,就算是百里清揚被譽為神醫,也無法根除,只能慢慢的調養。
當初鳳墨對容洛說的關于她的事情,事實上並不是很多,只是將大致說了一下,很多的細節,她都是一語帶過,沒有深入的說。若是當真事無巨細的全部都說出來的話,恐怕是一個月都說不完了。
所以,私下里,容洛向公良策打听了很多的事情。
公良策也是知道容洛對鳳墨的特殊,自然是清楚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從私信里面來說,他還是希望有一個人能讓鳳墨依靠,能讓她不那般的累著。而經過了幾日的觀察,毫無疑問,容洛確實是有這個資格!
就是因為這個,公良策被百里清揚算是記上了!
「是,不錯,病根子是早年的時候落下的,但若是現在不加以調養好的話,只會是加重身上的病痛,墨兒也不像日後日日和那難聞的黑乎乎的藥不離身吧?」挑眉看著他,他是知道的,她最討厭的就是喝藥,尤其是這段時間,更是日日的喝藥,早就讓她厭煩到了極點,更別說是以後日日都要喝了。
果然,剛開始還是一臉無所謂的淡漠神情的鳳墨,在听到這句話之後,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的就要抽回手,眼底浮現一絲惱怒!
任何的事情都很難讓鳳墨變臉,但不管是當初還是現在,唯一的能讓她瞬間變色的事情,就是要她喝藥。
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明明再大的痛苦都能挨得住,偏偏就是對這喝藥的一點點的苦味,是一點轍都沒有,倒是真真的讓人覺得好笑而無奈!
容洛話是說在這里了,察覺到她要掙月兌他的手的時候,手順勢一拉,將她拉到胸前,輕輕的擁著她,輕聲道︰「這個時候,其實如果能好好的依靠一下別人的話,反而是比較的好!墨兒,我要回去了,那邊的小動作實在是太多,要是我再不回去的話,恐怕到時候他們得爬上我的頭上了。」
北流本身就不是什麼安分的國家,永和帝也不是那種乖順的人,本身就到處的尋著他的錯處,現在他不在北流,可算是正好的稱了他的心思,這個時候,那些個小動作,簡直就從來都沒有停止過。
容洛沒有說,據他所知,這一路上,不知道多少的暗殺在等著他,據他所知的,都有十來處,誰能知道那些不知道的?
鳳墨身軀一頓,沒有掙月兌他的懷抱,而是就這麼的靜靜的靠在他的胸口,听著他胸膛有力的心跳,緩緩道︰「這樣也好,省的到時候北流那邊鞭長莫及。」
她這邊已經是沒有多大的事情了,剩下的事情,只要是收了尾便好,到時候她再回去,也就沒有誰能說什麼。而容洛不同,他在北流,基本上已經是那種背後的帝王,雖然是表面上還是一副臣子的模樣,但只要是有點眼力的人都能看的出來,北流,已經是在容洛的手中,取而代之,也不過是看他的心情!
微微的後退兩步,鳳墨抬起頭看著面前的人,一張如謫仙般的俊美面容,當真是讓人無法移開眼楮。
這樣的人,如此真情,若是那一日到來之後,他是否會像是當初的楚風然那般,也會給她那般致命的打擊?
不,她知道,他和楚風然不一樣,他的心,在這里,她應該是相信他的。
「墨兒……」
「容洛,江山似錦,美人如畫,將來若是天下盡在囊中,美人江山,任你摘選,你可會心動?」她所追求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若是做不到的話,不管那個時候如何,她都會頭也不回的離開。她沒有那種嫁夫從夫的意識,別人也別想給她貫徹這樣的意識,她有她自己做事的準則和底線!
她的人生,不允許欺騙,背叛這樣的字眼出現,絕對不允許!
「墨兒!」容洛伸手挑起她的下顎,一雙鳳眸中是極為的認真和堅定,微微的垂下頭靠近她的耳垂,炙熱滾燙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頸項耳垂邊上,他輕聲的說道︰「江山如畫,紅顏堪垮,這萬里錦瑟江山,美人胭脂堆,三千弱水,堪取一瓢。無論日後發生何事,如論日和我在哪,你在哪,容洛的妻,只有鳳墨一人,也只準許有鳳墨一人,絕不更改!」
容洛的下顎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輕的靠著她,說出來的話,卻是極為的認真。
容家的人,生來就是一個痴情漢,無論是老容王,還是容洛的爹娘,一生一世也不過是一妻罷了。
曾經,老容王因為只有一妻,甚至有畏妻之名傳出,他倒是一點點也不在意,反而是哈哈大笑的說著,若是當真只是一個名號,能讓妻子高興的話,便就是畏妻之名,又如何?
容洛的爹本身也是一個大將,只是在一次出征之時,被歹人暗算,夫妻二人丟下當時還不過年僅只有四歲的孩子,就這麼的撒手人寰!
無論是老容王也好,還是其他的人,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女人,他們所認定的人,便就是永遠一輩子,絕對不會更改。
從他認定了鳳墨開始,他這輩子就只準自己想著她念著她一個人,其他的人,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
驀然的響起緣滅的話,容洛的眼神一稟,那個該死的老禿驢,神棍一般的預言,難道說,當初還對墨兒說了什麼事他所不知道?看樣子,他這趟回去得好好的審問一下!
容洛現在每每的想到緣滅所說的話的時候,就是一股子難以忍耐的殺意。他確實是不相信那種神怪之談,可是卻容不得他不防備。且這樣的話,即便是他不信,但這般的听著,也讓人覺得心里面有著一根刺一般,扎得難受,疼得厲害!
鳳墨的不安,他明白,尤其是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後,更是心疼不已。
所以,承諾,他給!但他也知道,只是簡單的一個承諾的話,並不能代表什麼,以後的日子里,他會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告訴她,他今日所說之話,是真是假!
「容洛,你的話,我信!」
這一次,她願意相信,對容洛,她將是全心全意的相信,她的全部信任,她給他。
頓了頓,她伸手輕輕的將他推開了一點,伸出手貼在他心口的位置上,低聲卻決絕道︰「但是,我的信任只有這一次,容洛,如果一旦有一次欺騙,那麼不管是因為什麼,我將收回我對你的全部信任。所以……」請你珍惜,用心的去珍惜!
後面的話並沒有說完,容洛忽然的低頭,猛地吻上她的微張的雙唇,將她後面的話堵了去。
容洛的吻並沒有深入,基本上是輕觸了一下,便就放開。
修長的手撩了撩她臉頰邊上被風吹散了鬢發,一字一頓道︰「絕對不會,墨兒,你的信任,我將視若瑰寶,絕不相負!」
他是知道的,在受了那麼大的上傷害之後,還能付出這份信任,該是多麼的不容易。正是因為他知道,所以才會更加的覺得心疼不已。
鳳墨之前被那突如其來的一吻弄得半天沒緩過神來,之後他突然的說出此番話,心中一甜,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感覺在心間縈繞,而後慢慢的歸于沉靜。
轉過身,望著陰沉沉的雨幕,鳳墨嘴角淺淡的笑痕稍縱即逝,就像是似乎是從來不曾出現過一般。
「待到這雨歇了,你再啟程吧!若是趕得及的話,也許我年底就能回去,在那之前,北流就剩你一個人了。」
容洛笑意濃烈,「墨兒這是在擔心我?放心,我可不是那種隨便什麼人都能算計上的人!想要算計我,那可是得將自己的腦袋綁在褲腰帶上,可別當時候丟了腦袋的話,那就當真是得不償失了。」
瞧著他自信而狂妄的模樣,非但不讓人覺得不悅,反而是給人一種他本該如此的感覺。
鳳墨瞥了他一眼,淡淡卻不客氣的說道︰「你還真的是自信!」一點謙虛都不知道,當初初見面的那個淡漠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個容相哪去了?
「若是我連這一點的自信都沒有的話,那麼我也就不會有現在這等地位,墨兒你說不是嗎?」
確實,若是沒有這份自信的話,現在的容洛,何以有如此地位?
鳳墨這一次卻只是低聲笑了笑,這個人,還真的是……
「鳳劍……。你收好!」鳳劍就像是她一般,鳳劍在他身邊一日,她便就在他身邊一日,若有一日……
容洛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眼光悠長的看向遠處的雨幕。
五日之後,秋雨初歇,容洛便就一點也不耽擱的獨自一人離開了南衡!
而這一邊,南衡的風雲已經變幻!
一大早的時候,一匹八百里加急的快馬就快速的奔向皇宮的方向。
而那個時候,鳳墨就坐在南都城中的三層高的茶樓上,靜靜的看著那匹快馬沖向了皇宮!
她知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