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更是變本加厲,變得跟她見過的其它病人一樣。身上忽冷忽熱也就罷了,更要命的是每隔一段時間,鑽心的疼痛襲來,延伸到四肢百骸。顧顏兒只能咬緊下唇,無力的抵抗著。
她小的時候最怕疼了,生病了都不肯打針,哥哥總是千方百計的轉移她的注意力,在不經意間讓護士把針頭扎進去。後來長大了,也許是職業的關系,她沒有那麼嬌弱了。可是到臨死也沒有經歷過這種要命的折磨呀。
意識有些迷離間,只覺一陣暖流自後背蔓延開來,緩解了疼痛。顧顏兒強迫自己睜開眼楮,發現慕容軒坐在床邊,一只手抵住她的後背慢慢運功。
「對不起!」不知道說些什麼,顧顏兒只能嘆息般的說出這三個字。
沒等到慕容軒說什麼,一陣疲憊襲來,她已完全昏睡過去。
慕容軒替她調整了下姿勢,讓她睡的更舒服些,俯在她後背的手卻是一直都沒有放下來。
清晨,顧顏兒是被叫醒的。
「喂,起來喝藥。」藍凌雪已習慣了兩人以前的相處模式,所以即使顧顏兒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似乎也沒有激起他的同情心,說話的語氣還是那麼沖。
「唔~唉!又喝呀?有沒有蜜餞之類的甜食呀?你的藥太苦了!」顧顏兒恢復了一絲清明,听到又要喝藥,不禁半是撒嬌的抱怨道。
「什麼也沒有!不想喝的話你就等死吧!」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啊!我是病人唉!你有點醫德好不好!白老鼠也是需要呵護的。」
「什麼白老鼠?」
「我!我就是白老鼠!現在任你宰割的白老鼠!你小心我好了以後報復你。」一番爭執倒是讓顧顏兒精神了不少。
「呵呵~」藍凌雪不怒反笑,「好啊,本少爺就等著那一天。喝藥吧。」說完又把藥碗往前送了送。
顧顏兒無法,怒目瞪著眼前笑的得意的人妖,奪過他手中的藥,捏著鼻子咕嘟咕嘟幾口灌下去。
藍凌雪則回過頭去準備一天一次的取血,這次盛血的小盅也換成了大一點的茶碗。
「喂,我給你的口罩呢?怎麼不帶?」顧顏兒重新躺好,想起第一天時她給他的口罩一直再沒見過,所以開口問道。那可是她毀了一件新的里衣親手縫制的,雖然她承認她的女紅確實不怎麼樣,結果做出來看上去不免差強人意,所以特意在外面一層用記憶中十字繡的方法繡了一支大紅的玫瑰,勉強還看得過去。
「難看死了!丟了!」藍凌雪手上動作一頓,隨意回道。
「什麼!你……」顧顏兒惱火,這人也太可惡了。好心好意的給他用,不領情也就算了,還隨意糟踐別人的心意。想怒罵他一頓,可惜有心無力。在白皙的手臂上又一道鮮紅溢出的時候,她虛弱的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顧顏兒自出現中毒的癥狀已經三日了。也許是藍凌雪的藥多少起到了作用,沒讓她像其他人那樣面相慘不忍睹,但病情也並無好轉。每天無力又麻木的接受著無邊蔓延的疼痛,用她自己心里的話來說,就是苟延殘喘。
迷迷糊糊中,感覺總有人在她身邊陪伴。似慕容軒身上淡淡的綠茶清香一直縈繞在四周,每當疼痛襲來,她下意識的皺眉時,背後總是適時地融進一股暖流,替她減輕了痛苦。
藍凌雪越來越暴躁的怒吼也清晰的傳入她的耳中。她想說,就算你是神醫,但也不是神仙。所以不必如此急躁,或許真是人各有命。她也該回到她該在的地方了。
「最多三天,一定要讓她再撐三天。」耳邊听到藍凌雪近乎咬牙切齒的聲音。
隔了一會,慕容軒溫和的聲音傳來,「雪,路上小心!」
隨後是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離開的聲音,關門的聲音,最後只剩下無邊的黑暗。
就這樣不知白天黑夜的混沌了不知道多久後,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中午,顧顏兒勉強睜開了眼楮。適應了一陣之後,尋回了一點點清明。
面前慕容軒俊逸卻有些憔悴的面龐竟讓她覺得有絲心疼,認為如仙般的他不該是這樣子的。
「你醒了。」
「你瘦了。」
兩人竟同時開口,又陷入短暫沉默。
「臨死之前還有人陪伴,挺好的。」顧顏兒聲音沙啞,一句話說的氣若游絲。她是想起了前世臨死之前竟是已無一個親人在身邊。這次,有個名義上的丈夫一直陪著她,總算沒有那麼孤單。
「值得嗎?」慕容軒沒有接她的話,卻是問了一句不相干的。
「不知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又是一陣沉默過後。
「鏡子,我想看看。」顧顏兒又艱難的開口。
慕容軒起身拿過桌邊的銅鏡,又回身小心翼翼的把顧顏兒攬在身前,方便她看清鏡中的自己。
「很丑是不是?」現在的她臉色蒼白無一絲血色,眼窩和顴骨深陷,皮膚更是暗淡發青,無一絲美感可言。
「沒有。」過了一會兒,身後慕容軒開口,不是安慰,不是敷衍,竟讓顧顏兒覺得心中酸澀。
壓下眼中上涌的潮氣,顧顏兒輕笑,「那個死人妖,什麼破神醫,把我弄成這樣人、人不人鬼不鬼的。還不如、不如……」
「不如死了省心!可惜,禍害遺千年!」
與平常無異的譏諷話語從門口傳來,越過銅鏡,顧顏兒看到藍凌雪風風火火的進來,以往柔順的發絲有些凌亂,帶著點風塵僕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