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本來就不想提這件事,沒想到汝月抓緊了就不肯放,讓她十分不悅,稍稍板起臉來道︰「你在想什麼,難不成我們娘娘還會和這樣一個小宮女置氣,瑞珠好好地在朝露宮做事,要不要我把她喚來給你驗明正身?」
汝月嘴角抿一抿,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急得素心暗地里抓耳撓腮的,想著此女怎麼越來越難對付,不知為何,近日居然漸漸練出一身氣定神閑的本領,兩個人各懷了心思,來到柳貴妃面前。
柳貴妃正在喝一盅玫瑰露,嘴唇挪移開時,唇角沾著一點猩紅,顯得越發嬌艷欲滴,她一雙妙目看著汝月,未語先笑道︰「昨晚上菜夢到本宮月復中的麟兒光溜溜白胖胖的,本宮就想著天氣漸漸轉涼,這衣服也該送來了,果不其然,今天你倒是來得巧了。」
汝月先欠身行禮,隨即將自己寫好的清單取出來,雙手遞傳過去,柳貴妃側了側身時,汝月才發現柳貴妃往日那極為縴細的腰身已經慢慢圓潤起來,就連尖尖的下巴都開始有了弧度,柳貴妃將清單很快看一遍,眉眼彎彎地說道︰「本宮又不是不相信你,也知道你不會是會苛刻衣料的人,都說了,多下來的都賞了你,你連幾尺幾寸都給本宮寫得那麼清楚,又是為何,難道在你眼里,本宮是個小氣的人嗎?」
「回貴妃娘娘的話,娘娘抬愛,才將小皇子的衣服交給婢子來做,既然娘娘相信婢子,那麼婢子就要將尺寸損耗都寫得一清二楚,婢子做事向來周正,倒是要讓娘娘笑話婢子古板了。」汝月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清淡素雅,簡直叫人挑不出毛病。
柳貴妃上下打量了她,笑意更濃︰「到底是太後手中教出來的大宮女,待人接物實在沒得挑,這倒不是笑你古板,而是你做事很讓本宮放心,你說的也是,做事要公私分明,那麼回頭本宮讓素心去把剩余的布料都搬回來,然後另行重賞你。」
「婢子能為娘娘分憂,已經是大恩典,不求重賞。」汝月將姿態擺得很低,不知為何,她覺著柳貴妃已經知道她即將要調去丹鳳宮的事情,而且心底下十足的不滿,畢竟柳貴妃也曾經在皇上面前提及過此事,被太後直接給擋了,如今皇上再提,卻是為了皇後,皇後這一個多月的時間,似乎更加憔悴了,與眼前這個活色生香的美人一比,汝月在心底嘆了口氣。
「你倒是越來越乖巧了。」柳貴妃沖著她揚了揚手道,「你過來些,本宮還有話要同你說。」待汝月走到身邊,柳貴妃一把握住了汝月的左手,長長的指甲直接掐住了腕子邊的皮膚里,柳貴妃依舊笑得魅惑,「本宮瞧你,真是越瞧越中意,沒想到本宮做了貴妃以來,你是本宮第一個相求而沒有求到的,皇後居然同本宮搶人,不知那天皇上犯了什麼迷糊,居然幫著皇後說話,你說本宮心里頭不舒服該如何是好?」
「娘娘要是對婢子不滿,認打認罰,只是婢子在宮中做的是服侍人的生計,服侍太後,服侍皇後,服侍貴妃,在婢子眼中都是天大的恩典,絕對沒有要挑肥揀瘦的心思。」汝月眼見著指甲已經掐進自己的皮肉中,盡量去忽略那針扎般的刺痛,柳貴妃手底下一使勁,血珠子從指甲縫里溢出來,沿著手背慢慢往下淌。
「本宮有個壞習慣,本宮想要的要是求不得,本宮就讓所有人都得不到。」柳貴妃的嗓音嬌女敕,說出這樣的話,更加叫听者覺得不寒而栗,汝月以為她還要進一步下狠手的時候,她卻忽然將手給抽離回去了,一臉沒事人似的,「可是本宮如今懷了龍種,欽天監衛大人給了本宮幾句忠告,本宮不想月復中胎兒出任何的差池,所以,壞習慣要改,而你,也算知情識趣,本宮便不想與你計較了,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個唯令是從的下人,能做得什麼登天的事兒,都是那些看著本宮得到聖寵的賤人在眼紅罷了。」她懶散散地又躺了回去,「素心,將汝月送來的衣物收拾好了,放進為小皇子準備的屋子里,該清洗燻香的,都不可馬虎,特別記得要將衛大人留下的符紙貼在上頭。」
「是,婢子這就去處理好。」素心的眼角瞟過汝月受傷的手,貴妃娘娘到底是使了多大的勁頭,怕是將心里對皇後的怨恨都一股腦宣泄在汝月身上了,也算是她好運氣,柳貴妃居然及時抽手,沒有再進一步的舉動,真是難得。
汝月卻知曉自己今天的僥幸逃月兌都應該謝謝衛澤臨行前走得恰當好處的一步棋,雖然不知道衛澤到底同柳貴妃說了些什麼,但是從柳貴妃的言談舉止中可以猜測到,衛澤必然是將柳貴妃月復中胎兒的安危與汝月的生死好歹聯系在了一起,才有了柳貴妃特意請汝月到朝露宮來位為出生的小皇子裁衣一事。
「還以為你是個機靈的,沒想到有時候也木頭木腦的,手上劃開這樣大個口子,也沒見你喊痛,也沒見你求饒,怪沒意思的,素蘭去取了藥箱來,替她包扎傷口,本宮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問她的。」柳貴妃用手掩著眼楮,似乎到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孕婦見血總是不妥,直等到素蘭替汝月處理完傷口,她才緩緩地將手給放下來,直視著汝月問道,「方才你有一句話說的,還算中听,在宮里,你不能選擇伺候誰,只是本宮又想問你,你這樣好端端一個女子,品貌算是中上,怎麼甘願去服侍一個太監,還是那種年數,那種品性的?」
汝月听柳貴妃提及房公公之事,反而心里頭一松,前面關于丹鳳宮和皇後的事情,算是帶了過去,不會再提了。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本宮嗎?」柳貴妃慢條斯理地接過素蘭捧過來的面巾,將一雙羊脂白玉般的手擦拭干干淨淨,「按理說,你在宮里不會落得這種下場,便是本宮都有些看不過去,那個老奴才到底拿捏著你什麼把柄軟肋的,你就真的要應了他?」
汝月暗地里一盤算,既然和房公公攤開了說要等到下個月十五,那麼就是不想在這個月里面將此事給高調地捅出去,柳貴妃真是比皇後的消息更靈通,非但好像知道地很清楚,還有想要插一手的興趣,要是真的再多攪一個厲害的人物進來,只怕是到時候更加難以把握住事態的發展了。
「你要是不想去同他,同他對食,你告訴本宮,本宮有辦法讓他收了這個齷齪的心思。」柳貴妃又一次握住了汝月的手,這一次沒有下狠勁掐捏,而是在汝月的手背模了模道,「細皮女敕肉的,本宮還不舍得去送給那個老太監當玩物,你可知道太監的這里,都是有病的。」說著在汝月的胸口,虛虛地點了兩下。
汝月突然有種沖動,要是她真的苦苦哀求了柳貴妃,憑借柳貴妃在皇上面前的身份地位,保不齊要比太後的話還多了幾分說服力,這種掙扎只是在心尖處,晃了一下,汝月趕緊地對準自己舌尖咬了一口,將差些要月兌口而出的話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柳貴妃目不轉楮地盯著汝月的臉,單等著她開口相求,最好是將拿捏在房公公手中奪得軟肋,一並也交代出來,沒料得汝月的臉色一時紅一時白,末了居然選擇緊緊閉著嘴唇,一個字都不肯再多說了。
「原來是本宮猜錯了心,會錯了意,你心里居然是心甘情願要跟了那個老奴才的。」柳貴妃的激將法跟著滾滾而至,「也對,那個老奴才怎麼算都是曾經服侍過先帝爺的,沒功勞也有苦勞,而且這些做太監的,,雖說是無根無德的貨色,卻最是懂得鑽營拍馬,斂財撈好處,他手底下怕是存積得也為數不少,你想著要在宮里過好日子,指望不上入了皇帝的眼,就去選擇入了太監的眼,真正是個能干不過的人兒了。」
「各人有各人的命數。」汝月不卑不亢的應答自如,將柳貴妃後面還想著連諷帶嘰的話語全部盡數又給堵了回去,「娘娘生來便是貴妃命,婢子生來便是勞碌命。」
誰知柳貴妃听了這件簡單的話,一張俏臉頓時氣得通紅,指著汝月懂得鼻尖,訓斥道︰「好大膽的奴才,本宮是一番好意,卻不想好心換得驢肝肺,被你的愚蠢給生生地埋沒了,本宮還一味想著要如何賞你,這會兒一瞧到是成了像是笑話一般,念在你也為本宮出過力,本宮不與你計較太多,素荷,立時將汝月帶出朝露宮,以後沒有本宮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放她進來半步。」
汝月這一回真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趕緊地跟著素荷跌跌沖沖地出了朝露宮,快下台階時,素荷輕聲道︰「別怪我沒提點你,以後在娘娘面前,不要再提什麼貴妃命這類的話,欽天監的衛大人便是從來不提,你也好歹學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