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的話,卻是撲了個空,等到了晚間,皇上都沒有能夠抽出空來一次,汝月見烏蘭憋著心里有話又不肯說的樣子,都替她難受︰「好了,皇上那是要辦公務,我哪里就一定非要見著人才能過日子的,說出去被其他嬪妃知道了,不笑話也要偷偷啐我兩口了,我今天精神氣尚好,你去將太後賞賜的棉錦取出來,我看著裁剪裁剪。浪客中文網」
「那可不成,娘娘懷著身孕,如何能夠動剪子,最是不吉利的。」烏蘭瞪大了眼楮,立時出聲阻止了。
「我用劃粉繪了衣服樣子,你來剪就是了。」汝月到底最愛做女紅,說起來雙眼都放光,催促著烏蘭快些去準備,烏蘭拗不過她,只得听從安排,選了一匹粉藍織花的料子出來,在床上鋪開來,汝月微微彎身,用手指量了量,開始畫劃粉樣子。
一件小衣服才做出個雛形,卻見琥珀慌里慌張地跑進來︰「娘娘,娘娘。」
「這是怎麼了?」汝月懶洋洋地笑著問道。
「方才有個小宮女來偷偷報信,說是柳貴妃娘娘立馬要移駕過來琉璃宮,讓娘娘做個萬全的準備。」琥珀大概也听說過柳貴妃以前的脾氣,臉色都發白了,「娘娘,柳貴妃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汝月的樣子淡淡的,波瀾不驚,手中的針凝在棉錦上頭,不動了。
烏蘭卻是冷笑了一聲道︰「興師問罪?虧你想得出這四個字,我們娘娘好端端的在自己宮里養胎,哪里來的罪,哪個宮女來報的信,我們琉璃宮在朝露宮可從來沒有安置過眼線,你看清楚臉孔了沒有!」
琥珀支支吾吾哪里說得清楚,後來一發急就哭出來︰「婢子是听到說柳貴妃要來,心里頭怕她會傷害娘娘,婢子不是眼線,婢子自從在琉璃宮就沒有出去過,怎麼做人家的眼線。」
「好了,好了,烏蘭,你如今是掌事姑姑,嗓門也跟著越來越大,她是好心,你莫要怪她。」汝月沖著琥珀招招手,讓她走到身邊,遞了帕子給她,「你不要哭,她沒有說你是眼線,不過來送信的小宮女,你可認得?」
琥珀擦了擦眼楮,搖搖頭道︰「不認得,臉孔很生,但是朝露宮里頭的人,穿的衣服都是一樣的,我認得出來。」
「不管是哪里派來的,想必柳貴妃準備要過來是個事實,琥珀,下去準備準備,烏蘭,替我換衣梳頭,其他人來了可以擋一擋,柳貴妃來了,怎麼能不見上一見。」汝月不緩不急的,將手中未曾做完的針線都收在藤筐中。
「娘娘,穿哪件宮裙?」烏蘭將妝屜先抱了出來。
「哪件秋香紗鎖銀邊舞蝶的,裙擺寬松些,穿著也適宜。」汝月的鎮定,感染了琥珀,她的眼淚早就擦干淨,收聲下去到膳房和各處都先關照了,汝月在烏蘭替她梳頭時,透著鏡子笑一笑道,「你方才凶得厲害了。」
「婢子見著琥珀就覺得見著了以往的自己。」烏蘭輕輕說道,「沒有人逼一逼她的話,她一直都不能擔負得起,娘娘懷了身子,這一次皇上將琉璃宮的上上下下大洗牌,僅僅留下了琥珀,也是覺得她雖然膽小,卻也老實,沒有黑底子,要是教好了,以後也能夠成為娘娘的左膀右臂,婢子如今對她凶一凶,她入了心,對她對娘娘都是好事,如若哪一天婢子不能在娘娘身邊伺候了,琥珀或許可以代替婢子。」
「這說的是什麼傻話,我不愛听。」汝月暗暗心驚,總是覺得烏蘭的話內有不祥,再想細問,柳貴妃帶著人已經到了宮門口,按照宮規,她的品階沒有貴妃高,必須要到宮門口迎接,幸而方才有人來通了口訊,才不至于貴妃到了,她卻手忙腳亂著,汝月想,或許來報信的是好心人所為。
柳貴妃約莫是沒想到汝月似乎早有準備,正裝出迎,微微抬起頭來,兩個人的視線在半空中踫撞了一下,柳貴妃抬起手指,拂了拂雲鬢,又仿佛回到那個艷若桃李的樣子,她的身材也恢復了大半,腰肢縴細,風姿依舊,汝月盈盈欠身行禮,她似乎對汝月一貫的謙卑態度十分滿意,揚了揚手道︰「妹妹如今懷著身子,不用多禮了。」
汝月還是將那個禮數都做全了,有時候不是旁人說不用,就可以真的以為能免則免的,只有自己做得齊全,才不會被人落了話柄,捏了痛軟。
「本宮也是心血來潮,想著許久沒有見過妹妹了,所以見著今天天氣好,出來走走。」柳貴妃身邊也換了人,不再是素荷,素蘭幾張熟面孔,她柔柔笑著道,「本宮如今身邊這個,才是貼心,喚作茯苓,本宮前些天身子總是不妥,新來的宮女都取的藥材之名,盼著來年身子骨能夠硬朗起來才好。」
「妹妹看姐姐已經大好了,依舊是艷冠後宮的芳容之姿。」汝月陪著柳貴妃慢慢拾級而上,她走得慢,柳貴妃倒是也不催促,陪著她慢慢走,性子看著倒是比以往收斂了不少。
「年紀漸長,又生了孩子,還說什麼艷冠後宮,讓旁人听去了,還不笑掉大牙,這後宮里,正經人不多,說閑話的卻一點不少。」柳貴妃口中謙虛,神情上卻有些兒沾沾自喜,放眼而望後宮里頭,要論姿色容貌,依舊是她拔得頭籌,她看一眼烏蘭道,「原來那個皇後放在你身邊的細作,听說讓皇上好好教訓了一頓,扔回丹鳳宮了,這要是你心慈手軟的,換做是本宮,絕對沒有這般輕饒了她。」
汝月知道她說的是雲歡,雲歡是心里頭的一條刺,她是知道的,雲歡對她其實從來沒有做過傷害左右的事情,但是擔著是皇後送到她身邊來,已經成了最大的罪名,她又不能說,當日里,皇後是怕她身份低微壓不住琉璃宮里頭其他的宮女,才將身邊的人特意留給她用,此一時彼一時,原先的好心好意,如今落在他人眼中都成了別有用心,另有深意。
兩個人說笑著,入了殿內,汝月先讓柳貴妃落了座,自己才本分坐在旁邊,不過是身後躲墊了個軟墊,柳貴妃笑著斜眼看了看︰「懷了身子的人都是一般的,本宮當時也是,恨不得這把腰不是自己的,拿出去才好,免得整天又酸又痛的,一個墊子不夠的,讓人再來左右墊上點,你們都好好伺候著你們娘娘,要是她有個閃失,你們哪個都逃不掉。」
烏蘭背過身,偷偷翻了個白眼,這里是琉璃宮,可不是朝露宮,倒是上門來作威作福,給誰看啊,還不是明著幫襯,暗著擠兌,這個柳貴妃折騰完這樣一場,居然還是舊脾氣,真正是本性難移。
汝月卻正對著烏蘭,瞧了個仔細,忍著笑應道︰「是,姐姐說得有理,回頭妹妹再好好訓導她們。」
柳貴妃喜滋滋地捧起茶盞來喝了一口︰「妹妹這里都是好物件,連茶葉都特別清香,嘗了嘗,居然是皇上平日里最愛的。」
「娘娘,皇上不是也才賞了娘娘幾罐,娘娘念著是皇上的心意,沒舍得喝,要是娘娘歡喜,回宮後,婢子替娘娘取出來,也像如妃娘娘一般,想喝便喝。」茯苓的話語聲不大,卻字字貼了柳貴妃的心意。
汝月多看了她兩眼,圓圓小臉,細眉細眼的,原來這般會說話,會看眼色,難怪年紀小小,已經成了柳貴妃的貼身宮女,說來也怪,柳貴妃身邊就沒有個會真心提點的人,都是一味哄著捧著的,難怪柳貴妃做人總是失了兩三分的樣子,同這些身邊人也有些干系的。
「是,你不說,本宮還真的忘記,前幾天不是才賞了下來的,本宮這記性,越來越差了。」柳貴妃抿了抿嘴角笑起來。
「常寧公主一向可好?」汝月頗有些掛念那個小小的孩子,才出生就多磨多練的,離了生母身邊,來來回回,在後宮中兜兜轉轉個沒停。
「常寧打出生時,身子骨就弱了些,幸而這孩子很是乖巧,很少哭鬧,而且長得也好,連皇上都說,十足像了本宮的眉眼。」柳貴妃提起女兒來,又是愁又是喜的,「當日,一心盼著給皇上生一個皇子,生下公主來,說實話,心里頭自然是失望大的,那時候本宮的身子也不好,直到後來清醒了,每日里看著身邊小小的一團,倒是看出感情來了,公主便公主吧,以後再生個皇子,也是一樣的,這事兒急不來的。」
汝月端著茶的手,不由自主地晃了一晃,原來柳貴妃還不知道那樁子事的暗底,汝月有些埋汰老太醫,當日里為什麼要告訴她這個秘密,讓她心里頭總是堵了一塊,這會兒听起柳貴妃說著話,更覺著自己會不經意在臉上露出那種惋惜的神情,趕緊的低頭喝茶,想掩飾掉些。
柳貴妃卻依舊鍥而不舍地問道︰「听聞是原太醫給妹妹診的喜脈,原太醫那是妙手回春的人物,他可曾說過妹妹懷的這一胎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