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夫妻二人下午第一個要去拜訪的自然是長房。
竇氏也早便準備見他們,兩人到了之後,很快便被等候的婆子給迎了進去。
竇氏在暖閣處見了齊懷若兩人,陪同在旁的還有大少夫人謝氏。
竇氏心里雖然多有不滿,不過接待兩人卻仍是熱情。
兩人向竇氏行禮問安之後,竇氏便向榮華引薦了謝氏。
謝氏反應淡淡,極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也不會讓人覺得熱情。
榮華和她見了禮。
謝氏雖然冷淡,不過她卻未曾從她的神色之中尋到輕視,倒也不以為意。
竇氏雖然熱情,不過畢竟是嬸娘,說了會兒話,便說不耽擱他們去景陽公主府給景陽公主請安,齊懷若兩人也沒有留。
便在兩人離開之後,謝氏也起身告退。
竇氏看著謝氏冷淡的面容,心里的火氣又被勾了起來了,若不是謝氏嫁進來之後一直是這幅模樣,她定然會以為她是不待見她這個婆婆!
可即便她生性如此,此時,竇氏仍是無法平復怒火。
「昨夜昊兒醉了,如今情況如何了?」竇氏借著兒子的事情發作。
謝氏仍舊是淡淡︰「夫君半夜醒來了一次,喝過了醒酒湯之後便又繼續睡,如今還未醒來。」
「昨日你可在旁照料!?」竇氏厲聲道。
謝氏神色不動,「媳婦一直在旁。」
「可為何我卻听說整晚上都是你的房中的丫鬟在床邊照料?」竇氏沉下了面色,「甚至還有人跟我說昨夜下人送昊兒到你院子的時候,你還讓人將她送去妾室的房中!謝氏,你就這樣不願意照顧你的丈夫!?」
「媳婦不知娘從何處听到這些傳聞,但是媳婦自認為盡到了一個為人妻子為人媳婦為人母親的責任。」謝氏爭鋒相對,「昨夜雖是丫鬟伺候,可媳婦一直在旁,而之所以是丫鬟伺候夫君非媳婦,那是因為夫君自進了媳婦房便一直拉著媳婦的近身丫鬟不放,媳婦不忍讓夫君失望,便只得讓丫鬟伺候,至于媳婦讓人送夫君去妾室房中,那是因為夫君一進媳婦的院子便嚷嚷著宋姨娘的閨名,媳婦自然以為夫君是想讓宋姨娘伺候,只是無奈最後說是爹吩咐將夫君送來媳婦的院子。」
「你——」竇氏被反駁的物化可說。
謝氏恍若未見︰「如今夫君還未醒來,媳婦還得回去看顧,便先告退。」說罷,不等竇氏反應便徑自行禮轉身離開。
竇氏氣的臉色發青,抬手便甩了手邊的茶杯,可卻仍是未曾能夠徹底解氣,不過多年的修養讓她無法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來,只能瞪著謝氏離去的背影消耗著自己的怒火。
這時候她恨不得謝氏和榮華一樣,都是出身卑微之人。
可偏偏謝氏不是。
謝家在朝中雖然沒有很大的勢力,可是在山陰,謝氏卻是望族,而且,謝氏的祖父還是名滿天下的大儒,拜在他門下的學子數以千計,其中便又不少在朝中任了要職實職。
竇氏根本無法用婆母的身份壓制她。
便是新入門那段日子也是一樣!
因為竇氏是安國公親自挑選的,而安國公府和謝氏的祖父也是多年至交,甚至若不是有這層關系,齊明昊還未必能夠聘得謝氏為妻。
而謝氏進門之後,除了性子冷些之外,便沒有其他的不妥之處,七出之條,她一條未犯,便是不敬之罪,也因為謝氏禮儀周到且又家世護身而掩去了,而且謝氏在進門之後沒多久便有了孕,其後更是生下了一子,地位更是穩固。
甚至連婆母打壓媳婦的必殺技,塞通房,也被謝氏給一一化解了。
謝氏在有孕之後,當即便將齊明昊成婚之前的通房丫頭給開了臉升為了姨娘,在生了兒子之後,便又停了姨娘的藥,準許其有孕,很快,齊明昊便添了庶子庶女。
這樣的妻子堪稱賢妻。
竇氏若是仍是下絆子,最終遭殃的也只會是她自己!
原本看在孫子的份上,竇氏已經是漸漸地放下了對謝氏的惱火,不過這股怒火因為這些日子以來的接連受委屈又被勾了出來了。
可即便是氣又能如何?
竇氏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世子夫人還不如尋常百姓家的主母!
……
卻說齊懷若和榮華出了長房之後,便坐上了馬車,往里安國公府兩條胡同之外的景陽公主府而去。
馬車上,榮華問起了齊兆覺以及齊明昊。
「應該是上衙門去了,若是早上我們不必進宮請安,可能還能見著,不過不著急,都在一個府邸內,總是能夠見到的。」齊懷若微笑道。
榮華又問︰「昨夜不是有幾個喊你二堂兄的?」
「嗯。」齊懷若笑著繼續道,「都是大伯的庶子,三房雖然是庶房,不過我是嫡子,而且,我們去給大伯母請安,他們沒有資格在場。」
榮華微微點頭,隨後便沉默了下來。
「可是在想大堂嫂?」齊懷若問道。
榮華看向他,愣了會兒,隨後抿唇一笑,「我便這般輕易讓人看穿心思?」
齊懷若笑道︰「不是你容易讓人看穿心思,而是我想揣測中你的心思。」
榮華一愣。
「放心,我沒有保證沒有惡意。」齊懷若一本正經地道。
榮華失笑,「那往後你有什麼,便都不需要問我了,自己揣測便是。」
「那可不成。」齊懷若忙道。
榮華又道︰「如何不成?」
「我沒有信心能夠將你的心思都揣測的一清二楚!」齊懷若正色道。
榮華因為他眼底的認真而微微失神,隨後,便笑道︰「幸好,否則我還真的便連說謊都不成了。」
齊懷若笑容更深,「你想著跟我說謊?」
「沒。」榮華有些無奈地道,「既然二少爺猜到了我想問二堂嫂,那便請二少爺說說。」
齊懷若笑著凝視著她會兒,方才開口道︰「大堂嫂也沒什麼,不過是出身書香門第,喜靜,性子有些冷,往常很少與人來往,除了這些,到也真的沒什麼。」
「是嗎?」榮華想了會兒,「之前我一直覺得她身上有種特別的氣息,不過一直想不到,如今你這般一說,我倒是想到了,她身上有股出淤泥而不染的潔傲。」
「出淤泥而不染?」齊懷若的笑容因為榮華的這個形容而頓住了。
榮華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變化,不過卻不知他為何如此,「怎麼了?我形容錯了?」
齊懷若搖頭,「不是,我只是在想,或許安國公府便是那滿塘淤泥。」
榮華一愣。
「外人看見的都是安國公府的尊貴奢華,可卻只有身在其中之人,方才明白其中的陰暗,可真正能夠超月兌這些陰暗而不被影響的,卻沒幾個,甚至是沒有。」齊懷若幽幽道,「大堂嫂的確是像你所說的一樣,出淤泥而不染。」
榮華沉默,因為他眼底的暗傷。
「榮華。」齊懷若看著她,「你可會恨我將你拉入了這樣的污穢泥潭之中?」
榮華淡淡一笑,「即便安國公府真的是泥潭,卻也是我自己跳進來的,與你並無關系。」
「若是有關呢?」齊懷若認真問道。
榮華並未放在心上,隨意回了一句,「或許會恨吧。」
齊懷若垂下了眼簾,蓋住了眼底的不安,隨後便極力地想尋找話題來遮掩此時的慌亂,可不管他如何的努力,卻都無法成功。
不過這時候,馬車停了下來,車夫的稟報聲幫了他這個忙。
「二少爺,景陽公主府到了。」
齊懷若當即轉過身,掀開了車簾,「去敲門吧。」
「是。」車夫下了車,便去敲了門。
很快,門房從旁邊的小門出來了,和車夫一番對話之後,便打開了側門,讓馬車進了府中。
景陽公主雖然不是當今皇帝的嫡親妹妹,不過卻記得當今皇帝的疼愛,雖然挑選的駙馬不怎麼樣,不過這公主府卻是先帝所有出降的公主之中最好的。
馬車入府之後沒有停下,又在府中走了一刻鐘方才停下,下了馬車之後,又不行了一盞茶的時間,方才到了正廳。
而景陽公主此時早已經端坐在主位上,而在旁邊的位置上面,坐著一個中年華服男子,一雙桃花眼溢滿了笑意。
榮華見了此男子,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這位便是尚了公主的安國公嫡次子齊兆宇。
齊兆宇不等齊懷若兩人上前行禮,便先一步起身往齊懷若走去,重重地一掌拍到了他的肩膀上,「你這小子,終于還是成親了吧!二叔還以為你這一輩子是想當和尚而來!」
齊懷若似乎已經習以為常,笑著回道︰「讓二叔多年來一直擔心,是明景的不是。」
「你還知道二叔擔心?」齊兆宇笑道,「以前我讓你去逛逛萬華坊你不去,送你美人你不要,甚至……」
話還未說完,便被一聲厲喝打斷了。
「齊兆宇!」景陽公主原本臉上得體的笑容消失了,倏然從椅子上站起沖到了齊兆宇的面前,不顧下人晚輩在場便動手扳過了他的身,然後便是一巴掌。
齊兆宇眼疾手快地攔下了,「你又做什麼?」
景陽公主滿臉怒火,「你居然還敢去萬華坊?!你不是指天發誓你以後再也不會去了嗎?你發過誓的!齊兆覺,你對得起我!」
齊兆宇當即躲開,避開了妻子再度襲來的巴掌,嘴上還不忘解釋,「你耳朵有問題便找太醫看看,我是說我讓明景去,我發過誓,若是我再去握便不得好死,你不怕當寡婦我還怕死了!」
「你還狡辯!」景陽公主不信,「你自己其身不正也便罷,居然還教壞晚輩,你以為所有人跟你一樣都是這般的不要顏面嗎?」
夫妻二人當著晚輩的面便吵了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