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妻也撩人 第三十一章 劉枝下場(中)

作者 ︰ 蕭牧寒

凝曦軒。

「小姐,左相大人有信。」說著,便見一黑衣勁裝的男子從斷遙身後站了出來,手上捧著兩樣東西︰一把軟劍,一封書信。

一看到那軟劍,慕晚歌清冷的眉眼間頓時染上了一絲喜色,連忙走過去接過,觸手溫熱卻柔韌雪亮,劍柄處刻著一朵祥雲,雲朵的雕刻手法細膩,紋絡清晰,有股奇妙的質感。與元宇傾那把觸手冰涼的軟劍相比,這樣一把溫熱的軟劍,確實更適合她的寒性體質。

「慕五小姐,主子說,此劍名為冰魄,配您是最合適不過了。」雖听著有些贊賞的意味,可那男子面無表情,那一絲絲為數不多的贊賞之意直接被室內的幾人忽略掉了。

「冰魄…」慕晚歌伸手撫上溫潤的劍身,一股股暖熱的氣流透過手掌流至全身,她嘴角一勾,忽然想到了什麼,撫劍的手指一頓,連忙吩咐道,「甘裳,將內室桌子上的軟劍取過來。」

「是。小姐。」甘裳連忙應聲,轉身走入內室,片刻後拿出一把同樣通體雪亮的軟劍,候于慕晚歌身後,靜听吩咐。

慕晚歌寶貝兒的收起手中的軟劍,並接過甘裳手中的,遞到那名男子面前,淡淡道︰「替我謝過元相。告訴他,慕晚歌改日定當登門拜謝。」

那男子表無表情的接過,又面無表情的看了慕晚歌一眼,隨即繼續道︰「慕五小姐,主子還讓屬下帶來了一個人,說是希望能對您即將要做的事情有所幫助,可需要將人帶進來?」

「好。那就帶進來吧。」慕晚歌轉身走回至桌案後,一手端起茶盞欲要飲上一口,一手抖開信封里的紙張,定楮一看,差點沒將口中的茶噴出來。

只見紙上赫赫畫著一只大烏龜,旁邊站著一個小人兒,頭大身體小,搔首弄姿,與她畫給慕香玉的人面狗身有得一拼,且模樣夸張勝于現代版的漫畫,組合起來,頗是滑稽好笑。忽然感覺到紙張背後的異樣,她順手翻過來,卻見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浮于表面,「歌兒,我可不可愛」。

慕晚歌嘴角咧開,隨即提筆往另一張紙上勾勾畫畫了幾下,並很是認真負責的回答了某人可不可愛的問題。方擱下筆,便見方才那男子拎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人大步走了進來,咚的一聲就被男子猛地擲到了地上。

那人卻也不吭聲,費力的爬了起來,待抬頭看到桌案後的慕晚歌時,整個人不可抑制的顫抖了。

「王大夫,好久不見哪!這兩個多月過得可好?」慕晚歌輕輕淺淺的笑著,可落在室內幾人的眼里,只覺那笑意泛著寒光,冰涼徹骨。

王大夫恐懼的看了慕晚歌一眼,隨即手腳並用的爬上前,哭著喊道︰「五小姐,您當初說過,會保奴才安全的。您可不能言而無信啊!」

「嗯?本小姐有說過麼?」慕晚歌挑眉,隨即一拍腦袋,狀似恍然大悟道,「哦,本小姐想起來了,是有這麼說過…」

「那五小姐…」王大夫眼里頓時燃起一抹希望,顫抖著聲音道。

慕晚歌笑吟吟的看著他,他忽然覺得這樣的笑很是磣人,明明是暑熱嚴重的七月天,卻又恍惚回到了被她教訓的那一次,心中陡然一緊,脖子處似是被一直脖子掐著,呼吸頓時困難無比。

「王大夫,本小姐是和你說過,只要你還在相府內,本小姐是要保你安全的。你瞧,現在你不是很安全麼?既沒少胳膊又沒少腿的,都比我這個隨時與死神打交道的人安全的多了。」慕晚歌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看著王大夫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下來、被恐懼取代時,她依舊是笑嘻嘻的說道,「至于出了這相府大門,本小姐可就管不著了。青天白日,京兆府衙,可不是在相府內的啊!」

說著,還很無辜的眨巴了兩下眼楮,一副頑皮少女的俏皮模樣。

室內站立的幾人嘴角不同程度的抽了抽,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而王大夫見狀,心里早已吐了好幾回血。他當初真是錯信了人,竟然以為對方是言而有信的小白兔,不想竟是披著羊皮的小白狼。只見他猛地捂住心口,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手指顫抖著指向慕晚歌,吼道︰「慕晚歌,你…」

「斷遙,將此人帶下去,沒有開堂審案前,不準讓他出現任何意外。」沒等王大夫說完,慕晚歌就毫不客氣的揮手打斷,絲毫不理會對方的垂死掙扎和遠遠傳來的歇斯底里的怒吼聲。

她不是什麼大善之人,誰對她好,她會記得的,誰對她不好,她也會記得一清二楚。有能力,就報復回來,沒能力,等到自己有能力了再說。當初王大夫與劉枝狼狽為奸給自己下慢性毒時,就應該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只是,她心里卻是有些吃驚于元宇傾的心思和本事。她早就料到劉枝會有翻船的這一天,也想過王大夫被她教訓一番後會卷鋪蓋走人。可沒想到竟然會落在了元宇傾的手里。

當時他和她還只見過一面吧?僅一面就能抓住了她步步經營里最關鍵的一步,這人的心思當真是深不可測。以他那麼聰明的腦袋,怕是早已看出了她的部署與防備,就靜靜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了。

本來自己還想著,沒有人證,但是有殘留在自己體內的延草慢性毒,也足夠讓劉枝服罪了。不過,如今王大夫又出現了,倒是省去了她很大的麻煩。

只是,如此一來,自己又欠下元宇傾一個很大的人情了。

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慕晚歌苦笑了下。她可不認為元宇傾會吃飽了撐著沒事干,專門喜歡做這種背後抓漏網之魚的無聊舉動;也不認為他真是出于同情孤苦無依少女的心思,單純想要拉她一把。那人的心思深若大海,即便她自認是識人無數,也無法模清。不過,若真是讓她模清,那他也坐不上左相的位置了。只是,會不會就是和他口中所說的「要找的人」有關系呢?

「慕五小姐,您的信回好了麼?屬下要回去復命了!」那男子躬身恭敬的問道。

「啊?」慕晚歌猛然回神,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隨即想到了什麼,連忙將信封好,遞到他手里,一本正經道,「我還是那句話,替我多謝你們主子。告訴他,若是哪一日元相府入不敷出了,隨時可以來找我,我就…就…」

似是找不到什麼詞兒了,慕晚歌眼珠子轉呀轉啊,好久才憋出一句話來,皺著眉道︰「我就…就勉為其難包養他吧!」

「咚」的一聲,斷遙猛地栽倒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看著慕晚歌,心底里對著她豎起了一面面迎風飄展威風凜凜的小紅旗,為自家主子的強大狠狠的震撼了一把。

那男子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道道裂痕,驚得下巴都要掉了,頭頂瞬間便飛過一群群烏鴉,嘎嘎嘎的聲音,似是在為「包養」這個詞兒吶喊助威,聲音之大,節奏之歡快,直讓他汗顏無比。

若是主子听到了這話,該是有多氣憤呢?這屬于男人的尊嚴都沒有了,慕五小姐的膽子也太大了!只是,後來的事實充分證明,他根本就不了解男人,也不了解真男人元宇傾在听到這話時嘴角勾起的愉悅弧度是源于什麼!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還有事兒麼?」見這幾人倒的倒,彎腰的彎腰,黑臉的黑臉,慕晚歌秀眉一挑眼神危險的涼涼說道。似乎只要誰說個有事兒,她立馬就將那人給掰成兩半。

那男子識趣的收起臉上的震驚神情,一遍又一遍的修補起裂痕,這才面無表情的帶著信封和軟劍退了出去,當然還帶走了什麼,這些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只是,在踏出門前,耳尖的他卻隱約听到身後慕晚歌的低喃聲,似是在說什麼「俗人就是俗人,明明就是把冷劍,居然還叫做赤練。依我看,倒不如叫冰練來得貼切些…」

而甘裳和斷遙無法,只得繼續頂著發麻的頭皮默默承受前方那大冰塊不斷釋放出的陣陣冷意。

主子發怒了,後果很可怕啊!

「小姐…」當斷遙和甘裳覺得自己快被凍僵成冰時,口中忽然傳來了一道略顯虛弱的聲音,可對早已無法動彈的兩人而言,這簡直是天籟福音,前來解救他們于冰天雪地之中。

慕晚歌涼涼的看了看松了口氣的甘裳和斷遙,嘴角忽然揚起一抹幾不可見的邪惡的弧度,小樣兒!想要笑話她,也得看看她給不給這個機會!

若是連兩個小小的屬下都威懾不到,前世那把交椅,她也不用做了,早該狠狠的從空中跌落下來了。

「小姐,這是怎麼了?」浣綾和藍衣相互攙扶著走了進來,不解道。

關鍵是,為什麼甘裳和斷遙的頭垂得那麼低呢?又為什麼她們從小姐的眼中窺出了一絲狐狸的痕跡呢?

斷遙和甘裳齊齊投去萬分感激的目光,您二位可真是活菩薩啊,來得太是時候了!

浣綾和藍衣不自覺的微退了一步,那兩雙亮得過分的眼楮實在是讓人承受不住。再轉回頭看向慕晚歌,滿臉不解。

慕晚歌似是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徑自上前來扶住二人的手,引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關切道︰「不是說好,傷不好不準下床麼?一個個的,都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了不是?尤其是浣綾,你傷了筋骨,又豈可四處走動?」

藍衣頓時急了起來,連忙辯解道︰「不是啊,小姐,奴婢是听紫縴姐姐說,京兆尹陶大人帶著人闖入了蘭芝園,去捉拿二夫人了,這才急急忙忙跑了過來的。一想到這些年小姐所受的屈辱和悲慘遭遇,奴婢就恨不得抽了二夫人的筋剝了她的皮。二夫人作惡多端,有這一日也算是老天有眼。奴婢是替小姐高興呢!」

只是說是高興,卻見藍衣和浣綾低聲哭了起來,眼楮紅紅的,直讓斷遙和甘裳二人唏噓不已。直到昨日拿到慕晚歌遞過來的紙張時,他們才意識到眼前這淡然自若的女子是有多值得敬佩,而她的遭遇又有多值得人同情。

能夠在寒疾和慢性毒並存的情況下安然自若的綻放著屬于她的光彩,不自卑,不自棄,寬廣坦蕩,胸襟處事果決干練,耐力魄力並存,驚才艷艷,風華絕代。他們自認做不到這般雲淡風輕卻又隱忍堅韌的地步,怕是世間多少男兒都無法做到的吧!

「今日後,壞人都會消失不見的。于嬤嬤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好了。不哭了。再哭我就不帶你們去看劉枝等人的狼狽了。」慕晚歌拍了拍她二人的肩膀,輕聲道。

藍衣和浣綾這才慢慢止住了哭泣,只是在看到斷遙和甘裳時,有些不自然的臉紅起來。想到剛才她二人在其他兩人面前哭得像個什麼樣兒,心里別提有多窘迫別扭了。

只是,甘裳卻絲毫不在意,在她看來,能夠像慕晚歌這般不拘小節的奇女子,實在是不多的。與此同時,她還羨慕著浣綾二人的好運氣,能夠有這麼不擺架子而關愛待人的主子。

只見她走出去一會兒,隨即叫來了紫縴,笑著道︰「兩位姑娘身子剛好,走路難免有些吃力,不如就讓我們攙著些,恢復得也快些。主子,你意下如何?」

聞言,藍衣和浣綾齊齊一驚,連忙推辭道︰「這怎麼可以?奴婢只是一個下人,怎麼敢讓兩位姐姐…」

「你們問問,主子拿你們當下人麼?」誰想,向來寡言少語的紫縴卻突然來了這麼一句,直把浣綾二人說得眼楮又紅了起來。

慕晚歌笑著搖了搖頭,「紫縴說得對。我何曾將你們當成是下人?依你們目前的身子情況,走短短的一段路都會很吃力,你能保證順順利利的走到蘭芝園?路都走不了了,還怎麼看好戲呢?乖啦,听我的話,一會兒你們四人便相攜而去,不必有什麼顧忌。你家小姐何時注意過這些東西?」

說著,兩只手便模上了藍衣和浣綾的腦袋,就好像在模兩只听話的小狗一樣。

藍衣立即不願了,嘟著個小嘴悶聲悶氣道︰「小姐,奴婢不是小孩子了…」

「噗哧」,其他人忍不住笑出聲來,甘裳上前點了點她的額頭,笑著道︰「一般這麼說自己的人,終究還是小孩子啊!咱們走吧,可別去晚了,連收尾的戲都看不到了。」

說著,一行四人相攜著走出了門。

慕晚歌眉梢微揚的看著四道縴細的身影,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暢。只是,臨走前,她卻還是低聲吩咐了斷遙一些事情,便跟上那四個丫頭的步伐,一行五人往蘭芝園走去。

蘭芝園。

早在陶宇說第一句話時,劉枝早已經慌了神軟了身子沒了力氣,此刻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名凶神惡煞的衙役和他們手中抓著沉重的枷鎖時,更是眼前一黑,身子直直往後倒去。

鄧嬤嬤頓時慌了起來,顫抖著手拍拍劉枝的臉頰,痛哭流涕道︰「夫人,您可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府里那些天殺的小人實在是太多了。若是此刻您倒下了,豈不是順了那些小人的意?而且,相爺最疼您了,若是讓他回來見到您這副委屈的模樣,指不定會心疼成什麼樣呢!更何況,月底大小姐就要大婚,若是您有個三長兩短的,豈不是給太子和大小姐心里添堵麼?夫人,您可千萬不能有事兒啊…」

如此聲情並茂的一番話,若是慕晚歌在此,怕是要拍手叫好了,對鄧嬤嬤更是要刮目相看了。

先是指出相府後院內的事情,是有人在搗鬼,並以此將陶宇劃分在了後院之事外;其次,搬出右相慕世明和當今太子,既威懾到了蘭芝園內觀望的下人,又暗里警告了陶宇此舉可能引發的後果,示意他不許輕舉妄動。

畢竟,劉枝再怎麼犯錯,也是右相府的當家主母。她身後還站著太子府和右相府,即將是紫啟國的皇親國戚!如此身份,可比現在的右相府夫人要高出了不止一大截。

果然,鄧嬤嬤此話一出,原本還散落躲藏在蘭芝園各處的下人們便不自覺的圍了上來,形成一個不大不小的包圍圈,堪堪將劉枝和鄧嬤嬤圍在了中央。

而此刻,就連陶宇也不得不佩服起劉枝的心思和手段來。不管她是真暈還是假暈,有這麼一個有力的臂膀,萬事不怕。

只是,一想到自己即將要面臨的難題時,陶宇卻不得不踢上這塊冷而硬的鐵板。如今,京都城的百姓都在看著喊著,要自己還慕晚歌一個公道。更甚至,朝中御史已經將此事捅到了皇上面前,他已經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只能是秉公辦理。否則,一個不察便砸了京兆府的牌匾,也是間接的給皇家天威抹了黑。

這是他不敢想象的後果,更是皇上不允許出現的情況。

如此一想,陶宇心中瞬間便有了思量,朝著那兩名止步不前的衙役喝道︰「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將人緝拿歸案?若是耽誤了辦案,別說是你們,就是本官都沒有腦袋向皇上交代。」

他話音剛落,身後又走出了幾個身強力壯的衙役,往外圍的下人走去,臉色陰沉,橫肉縱生,光是看著都讓人覺得懼怕。

圍著劉枝的人,不是婢女就是婆子,幾乎不見男子。而滑稽的是,與她們對峙著的卻是清一色的衙役。如此懸殊的力量對比,讓圍在內里的鄧嬤嬤頓時慌了起來,偷偷的捏了下劉枝的手臂,傳達著什麼訊息。

短暫的對峙後,雙方開始起了騷動。衙役們猛地撲了上去,將圍在外圈的丫鬟婆子扯開。若是原先這些丫鬟婆子還心存僥幸與懼怕的話,此刻被衙役們主動的攻擊一嚇一逼,頓時逼出了同仇敵愾的志氣。

只見她們忽然往後退了一大步,圍成的圈兒卻是更小了,小手緊緊的攥著另一個人的,手背上均是青筋凸現,似乎只有這樣緊緊的攥著另一個人的手,才能遏制住心里無止境蔓延的恐慌和畏懼。

一時間,蘭芝園的院子里亂成一片,叫罵聲哭泣聲不絕于耳。衙役們拼盡了全力的想要突破女人們的防護,可他們終究還是低估了女人打架的能力。于是,這邊的衙役被一個小丫鬟用盡全力的咬到了脖子,嗷嗷大叫;那邊的被一個婆子狠狠的踢了,捂著命根子在地上打滾…

而丫鬟婆子這邊,也好不到哪里去。個個發髻衣衫凌亂,臉蛋青紫,有的還嘴角流了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被咬那人的。幸好此時已經圍成了一圈,不然以她們修長而有力的指甲,估計會立下不少大功,就連陶宇都會有幸目睹九陰白骨爪的修煉與威力。

看著眼前這推攘擠壓、哀叫哭泣連天的一團糟場面,饒是陶宇有多鎮定自若秉公辦理,也忍不住暴躁起來,暗暗想著,這姨娘扶上來的就是上不了台面,哪里像慕晚歌那般淡然自若的跟著他對京兆府走一趟。若不是劉枝心里有鬼,又何必這般懼怕,以至于弄成現在這僵亂的局面!

此刻窩在鄧嬤嬤懷里勾嘴角的劉枝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入了陶宇的黑名單,更甚至讓對方有了先入為主的想法!

「住手!」正在陶宇煩躁不安之際,忽然傳來一道凌厲而威嚴的聲音。

眾人齊齊看過去,卻見一身女敕黃色衣裳的慕香玉在眾多婆子丫鬟的簇擁下款款而來,當看到眼前這混亂的場面時,她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待看到一旁陰沉著臉的陶宇時,臉色更是黑沉了幾分,冷冷問道︰「陶大人,你一個朝廷命官,如何能帶著一大堆的衙役隨意進出相府後院?這若是傳了出去,你擔得起這個責任麼?你即便不顧及自己的官譽,也得想想我母親的名聲吧!還是說,你是要趁著我父親不在府中之時,刻意刁難我們?」

聞言,陶宇的臉色也跟著黑沉了幾分,絲毫不客氣的回道︰「慕大小姐多心了。本官此來,不過是出于公事之故。還請慕大小姐不要為難本官,否則聖旨下來,即便是慕相也攔不住本官辦案。」

「你是在威脅我?」慕香玉杏仁眼頓時眯了起來,眼中迸射出兩道危險的光芒,如利劍般直直刺向陶宇的心口,恨不得一劍刺穿了對方的心髒。

早在陶宇帶人闖入右相府時,她就收到了府外的消息,心里對慕晚歌的恨意更是達到了毀天滅地的程度。只是,她心里也很清楚,若是讓陶宇押走了自己的母親,那便是九死一生了。

于是,她才不得不從偏門跑了出去,到太子府上求太子出面,幫她們母女度過這次的難關。可誰想,太子竟然見都不見她一下,而是隨便打發個人來說了句「若是慕大小姐連此事都處理不好,本宮又如何放心將太子府的掌家之權交給你呢」。她心下一惱怒,連忙又跑了回來,誰想竟然在蘭芝園里見到如此狼狽而混亂的場面,這不相當于在狠狠的打她的耳光麼?

見到慕香玉這般凌厲而森寒的一面,陶宇心中一驚,連忙沉聲道︰「本官哪里敢威脅大小姐?只是,本官也只是為了還慕五小姐一個公道,還請大小姐不要再阻攔。來人,給本官將人帶走!」

「慢著!」慕晚歌冷聲一喝,連忙走上前幾步,沉聲呵斥道,「陶大人,你口口聲聲要還五妹一個公道,而如今五妹人呢?連人影都沒有見到,誰知道你又還的是哪門子公道?莫不是對五妹有何心思,想要借此大獻殷勤?」

「大小姐!」被慕香玉這麼黑白顛倒一番,陶宇就算再隱忍也不可抑制的爆發了,只見他板起了整張臉,長年侵婬官場的積威夾著重如山巒的氣息重重壓在了慕香玉頭上,生生逼退了慕香玉一步,隨即又听他怒道,「大小姐,本官敬重你是相府的嫡長女,又是未來的太子妃,才對你這般客氣的。你熟讀詩書,禮教嫻熟,該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為了辦案需要,本官不得已才闖了進來,就是為了給外面的百姓和宮中的皇上一個交代。更何況,若你們問心無愧,又何懼于跟本官走一趟?慕五小姐被人誣陷為殺人犯時,尚且能夠淡然自若的在公堂上為自己辯解,若你母親真是冤枉的,本官自然也會還她一個清白!可是,你們這惡意阻止官府辦案的行徑,又要作何解釋?莫不是一切真如外面所傳言的那般不堪,因此你們心中有鬼,這才百般阻攔不願?」

「你…」慕香玉咬著瞪圓了雙眼,手指顫抖著指向陶宇,竟是氣得渾身顫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被人群圍在中間的鄧嬤嬤眼里滿是心疼,可她也知道絕對不能讓京兆尹帶走懷中的夫人。否則,這麼多年的隱忍努力都要白費了。到時候,榮華富貴權勢地位什麼的,都沒有命來享受了。

如今能夠救夫人的,也就只有相爺了。只是,都這個時辰了,為何相爺還沒有回來?莫不是相爺…

鄧嬤嬤心里一驚,連忙搖頭,暗道不可能,相爺與夫人的感情那麼好,不可能置夫人于不顧的,定是被什麼事兒給絆住了…

而皇宮內,早朝結束後不久,被昀孝帝留下議事的慕世明等人才緩緩走了出來,慢慢的朝自家的府邸走去。

看到前面那道低著頭沉思的身影,肅親王眼里劃過一絲算計,隨即走到慕世明身旁,笑著道︰「慕相今日興致不高啊,可是憂心府內的情況?」

「讓王爺取笑了,家事而已。」慕世明連忙堆起笑臉回道。

肅親王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隨即笑道︰「昨日的事情,慕相是否可以給本王解釋一下?否則,這糊里糊涂被你右相府退了聘禮,本王的面子實在是不知道往哪里擱啊!」

慕世明面色一怔,看著他笑意中透出的點點涼意,連忙道︰「王爺恕罪。歌兒身份卑微,禮教不熟,實在是不敢高攀啊!更何況,歌兒是被洛王退過婚的,娶她,怕是不妥。太子與洛王之間的較量,可是無處不在啊!若是被洛王一派的人拿來說事,豈不是為太子平白惹來禍端?還請王爺三思!」

「慕相真是這麼想的?」肅親王一眨不眨的打量著慕世明,心中卻是在權衡著此事的輕重。

慕世明倒也任他隨意打量,並趁機表明自己的決心︰「月底太子和玉兒就要大婚了,本相也已經站在了太子和王爺這一邊,自然是事事以太子和王爺的利益為重,本相又豈敢有其他的想法?否則,不是自己拆自己的台麼?」

「慕相清楚就好。本王還有事兒,就先告辭了。慕相的家事,本王本不該多嘴。只是,太子大婚後,咱們便在同一條船上,若是因為一些小事兒影響了太子和太子妃的聲譽,可就得不償失了。慕相既然事事以太子的利益為重,當知道該如何取舍,回府後還是盡快解決了吧!否則,對雙方都沒有好處!」說完,肅親王便大步往前走去。

慕世明頓時長舒了一口氣,他後背的衣衫早已濕透了。只是一想到肅親王的話,一顆心頓時涼了下來,他所說的「取舍」,難道就是指枝兒的事情?

蘭芝園內,眾人還處于僵持當中。

慕香玉的種種表現,更是讓陶宇心中的疑惑確定了下來,直認為慕香玉和劉枝等人是做鬼心虛,才會這樣百般阻撓。回想起紙張上所記錄的那些悲慘遭遇,他心中對慕晚歌的同情更是加深了幾分,而對眼前這些鬧事的人多了幾分嫌惡。

「你們,都給本官上去,將鬧事的人拉開。若有阻撓,依法處置。」說著,陶宇大手一揮,身後站著的衙役全部都涌了上去,不一會兒便突破了丫鬟婆子圍成的城牆,瞬間便將所有鬧事的人制服。

鄧嬤嬤身形一個踉蹌,就要往後倒去。這時,一直暈倒不醒的劉枝卻突然站直了身子,一把拉住了身子後倒的鄧嬤嬤,隨即看向一臉黑沉的陶宇,流著眼淚道︰「陶大人,你如此以權壓人,欺負諸多女流之輩,就不怕傳出去有損你的官譽麼?更何況,僅憑他人的三言兩語,陶大人就想定本夫人的罪,豈不是過于草率了?原告呢?人證物證呢?」

陶宇猛然被噎了一下,面色有些難看起來。

劉枝見狀,眼里頓時劃過一絲得意,忽而揚高了聲音道︰「陶大人,要捉拿本夫人歸案,至少該讓本夫人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如今,你連原告都沒有,更別提人證物證了,這又是辦的哪門子案呢?若陶大人連這些都沒有,不如就離開右相府吧。本夫人也不追究陶大人的失禮冒犯之處了!」

此刻,若是陶宇真能將人帶走,劉枝怕是剃了光頭做尼姑也甘願了。只是,事實永遠都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美好。

又或者說,她根本就不了解慕晚歌。慕晚歌既然決定要出手收拾她,自是最好了萬全的準備,手段什麼的更是帶著一擊必殺的果決和狠辣的。

要是盧朝軒在此,怕是要從白晝嘆到黑夜,從這頭嘆到那頭,嘲笑著劉枝的愚不可及;若是玉景璃在此,怕是要微笑如和煦春風,並朝劉枝點點頭,輕聲提醒道,好走,不送,黃泉,路上,一路,順風。

陶宇頓時不耐了起來,連忙朝著身旁的人吩咐道︰「去將慕五小姐請過來一趟,就說本官有事問她。」

話落,慕香玉和劉枝面色齊齊大變,剛想開口拒絕,卻從門口處傳來一道低沉而威嚴的聲音︰「陶大人,相府內宅,豈容你隨意進出?即便是辦案,也不至于硬闖吧?看來本相在陶大人的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啊!」

說著,便見身穿宰相朝服的慕世明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待看到劉枝和慕香玉平安無事時,心頭頓時松了一口氣,只是眼神掠過地上的狼藉時,眸光頓時暗沉下來,遂指著眼前的場面怒道︰「陶大人可否解釋下,為何本官夫人的院子里竟是這等慘狀?陶大人就不怕本官到皇上面前告你一狀,說你擅長民宅,以權壓人麼?」

看到慕世明回來,慕香玉等人頓時喜上眉梢,劉枝更是猛地朝慕世明奔了過去,跌在他的懷里哭得梨花帶雨︰「老爺,您可要為妾身作主啊!今日這一鬧,妾身哪還有臉出去見人啊!老爺…」

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哭得這般傷心,慕世明哪里還記得肅親王的警告?如今,滿心滿眼里都是自責與愧疚。只見他伸手撫上劉枝的背,輕聲安慰道︰「枝兒別哭,有為夫給你作主!沒有人可以欺負你了!」

陶宇見狀,一張臉立即鐵青起來,更是為著慕世明這莫須有的罪名而感到無限憤怒,只見他上前一步,沉聲道︰「慕相,本官若不是辦案,需要跑入這右相府麼?更何況,若你的夫人爽快的跟本官走一趟,又何至于此?慕相可不能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啊!」

聞言,慕世明連忙拍了拍劉枝的後背,將她扶起來,交到鄧嬤嬤手中。只見他往前一步,走至陶宇面前,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強自壓抑著胸中就要噴薄而出的怒火,沉聲道︰「陶大人,本相的夫人品性如何,德行如何,本相最是清楚不過。不然,也不可能一本折子上去,皇上便會一道聖旨賜下來。相府里,誰不贊頌她宅心仁厚,端莊溫婉,有當家主母之風。這些年,她或許是怠慢了歌兒,可總不至于做出下毒這種齷蹉的事情來。陶大人,若是你現在就帶著人離開右相府,本相既往不咎,若是陶大人執意要將枝兒帶走,也得問過本相是否同意。」

看著慕世明和陶宇的對峙,劉枝又忍不住的淚水漣漣起來,想著慕世明終究還是愛著她的,只是,不知為何,一股極其強烈的不安頓時蔓延了起來。她這才意識到,慕晚歌似乎還沒有出現!可她去了哪里?

而這邊,陶宇依舊是不卑不亢朗聲道︰「還請慕相不要為難下官。否則,一個搞不好,鬧到了皇上那里,你我的面子上都不好過。更何況,您的夫人有沒有做,她自己最清楚。若她真是清白的,下官自然會還給她一個公道的。還請慕相放行吧!若是您也覺得原告人證物證都不足,那本官自會去請慕五小姐過來當場對證的!」

不想,陶宇話剛說完,便听到門口處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慕晚歌身份卑微,就不勞煩陶大人了。」

劉枝心下一驚,整個人又倒在了鄧嬤嬤懷里。

這聲音,為什麼在她听來這麼像催命的符咒呢?

------題外話------

美人們,不要捉急啊,壞人總是要收拾的。小歌兒這麼晚出來,是有原因的哦!先讓那渣爹抱著他美好的表象幻想得瑟一番,隨即重重狠狠的摔下來才有趣啊……哇  ,偶一直覺得自己是很善良的女圭女圭啊,為嘛想到劉枝的最後判決會很雞凍雞凍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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